永琮等人坐在酒馆二楼,见硕王福晋扶着身边的嫲嬷走进小院,纷纷将注意集中起来,昨天那位懂唇语的侍卫立即尽职地按照弘昼的吩咐翻译院中众人说话,当然如果能够忽略他不时扭曲的面容,已经带着颤抖的嗓音就更好了。
“福晋!”吟霜颤颤抖抖的开了口:“请原谅我!请你不要生气!我很清楚自己的身分地位,从来不敢有任何奢求!我在这儿,只是就近照顾我爹的坟墓,然后以报恩之心,等待贝勒爷偶尔驾临!此外我再无所求,我绝不会惹麻烦,也不会妨碍任何人,更不会找到府上去!您,您就当我是贝勒喜欢的小猫小狗好了,让我在这儿自生自灭!”
“哼!”雪如好不容易,才“哼”出一声来:“说什么小猫小狗,说什么自生自灭?你知道吗?皓祯为了你,竟然威胁我这个母亲让你进府,不然他就不肯娶公主,你这小猫小狗,力量未免也太大了!”
当永琮等人听到侍卫复述的雪如的话,差点没将口中的酒喷出来,貌似根本就没下这旨意吧,哪里来的公主,就皓祯这等人还想去公主,你家也未免太能想象了吧?
乾隆对于皓祯的风流韵事没有兴趣,他自己也是一个风流的人,当然不会认为风流有错,可皓祯错就错在私养外室这上头了,大清宗室和八旗贵族是要经过皇帝指婚的,就算两家私下定下了,也得皇上批准才能举行婚礼。
八旗贵族有几个婚前没有通房丫头的,就是婚后娶几个侧室和小妾的也不在少数,还从没听说过在婚前就私养外室的呢。你自己私养外室也就算了,干嘛还要在兰馨选婿的时候故意表现啊,明显就是想成为驸马么。
此时他的行为就不是风流了,而是上升到皇家脸面与尊严的程度,这个皓祯明显是一边养着外室,一边想娶兰馨过门,既想全了私情,又要成就前程,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儿,你当皇家都是傻子啊!
乾隆对于皓祯这种无耻的行为深恶痛绝,在听到雪如说的话更是恼火,你当你家白痴儿子是个宝啊,能让皇家非得紧抓着不放?就算朕夸过他几句,也没说过要将兰馨嫁给他啊。最最可恶的竟然将他可爱的女儿同那个低贱的歌女相比,也不看看她是什么身份,够与兰馨相提并论!
“为什么要白白糟蹋呢?你应该配个好丈夫,做个正室,何必过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日子?假若你肯离开皓祯,我绝不会让你委屈!”当听到雪如这样说的时候,乾隆忍不住在心中吐糟,就这样儿的也就你家白痴当成宝,做正室都没人要她。
“福晋是为你着想呀!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以你这等人才,又有福晋在后头帮你撑着,总会给你配个好人家的!这是天上掉下来的一门儿福气,你快谢恩吧!”
吟霜点头,眼中透露出一决绝的神色,她不住的点着头,嘴里喃喃的说着:“我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了!福晋既然不能容我,那我只剩一条路可走!要我负皓祯,以绝他的念头,不如让我消失,以绝所有后患!”
说完,吟霜站起身来,就如现一只受伤的野兽般,迅速冲出房门,用尽全力,奔向后院。雪如大惊失色,伸手一拦,哪儿拦得住,吟霜已消失在门口。雪如跳起身子,苍白着脸喊:“吟霜!你要做什么?你听我说呀!”
小寇子眼见情况不妙,大喊了一声:“不好!她要去投井!”喊完,他跟着直冲出去,奋力狂奔,追着吟霜。
吟霜已奔到井边,在众人的狂叫声中,爬上井边的护栏,眼看就要跃入井中,小寇子连滚带爬,冲到护栏底下,奋力一跃,拉住了吟霜的脚。吟霜挣扎着,却挣扎不过小寇子,手指攀着护栏,死命不放。小寇子使出全力,用力抓住她的肩膀一拉,吟霜终于攀不住,从护栏上滚落到井边。仆伏在井边潮湿的泥地上,不禁放声大恸。
经过刚刚的一番挣扎,吟霜的衣服被不小心扯破,露出了带有梅花烙印的肩膀。那个梅花印记恰好被走过来的雪如瞧见,雪如脚下一软,脸色苍白差点晕过去,幸亏秦嫲嬷眼急手快的将她扶住,她才不致跌倒在地。
“秦嫲嬷……那……那是,竟然是梅花烙,那白吟霜岂不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雪如颤抖地说着,内心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福晋,你要想清楚啊,您现在的孩子是皓祯贝勒,您难道要为那个已经放弃了的孩子,让整个王府陪葬吗?”秦嫲嬷见雪如有些意动,赶紧小声劝诫。
“吟霜小姐,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让贝勒爷怎样活下去呀?”雪如站在那儿,目睹了方才那惊险的一幕,又突然发现吟霜是自己抛弃的女儿,再听到香绮这样一说,转头看到又是泥、又是泪的吟霜,她整颗心都绞起来了,绞得全身每根神经都痛了。她喘着气,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吟霜,泪,就冲进眼眶里去了。
这是她的亲身女儿啊,原本是硕王府的四格格,现在竟然遭受了这么多罪,这难道是上天在惩罚我当初换子的报应吗?哦,我的女儿,额娘的吟霜……不行!秦嫲嬷说得对,我既然已经换了皓祯,就不能……可,吟霜才是我的女儿啊……
福晋在内心陷入了挣扎,正在这时,原本紧闭的大门被人撞开,一个人影如旋风般卷了进来,他挨着谁,就摔开谁,一路杀进重围。直杀到吟霜身边,一把抱住了还跪在地上哭泣的吟霜,大声吼道:“额娘,你不是说过会帮我的吗?你怎么可以这么折磨吟霜,她是我的爱,我的命啊。我知道你想让我娶公主,也知道吟霜的身份不够,可她是我心之所牵、魂之所系,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一个女人!”
“你这孩子,”雪如开了口,声音是沙哑的,哽咽的。“我是你亲额娘啊,怎么会不向着你呢?”转过头望着吟霜:“不过是和你商量商量,你心里有什么话,有什么主意,你说呀!性子这么刚烈,出了任何差错,你又让我情何以堪?”
吟霜只是埋着头哭,小寇子仆伏到雪如面前,跪在那儿,诚挚的、哀求的说:“福晋!奴才斗胆,献一个计策,就说白姑娘是我三婶的干女儿,自幼失了爹娘,无家可归,所以是奴才求着福晋,收容她在府里当个丫头。然后,等过个一年两年以后,再说白姑娘给贝勒爷看中了,收为小幸,不知这样做可不可以?”
雪如听着,此时,实在已经乱了方寸。她看着吟霜,不由自主的,就顺着小寇子的话,去问吟霜了:“这样做,你愿不愿意呢?”
吟霜不相信的抬眼看雪如,就跪在地上,一边哭着,一边对雪如磕头如捣蒜。
雪如情不自禁的一弯身,扶住了吟霜,含泪瞅着她:“只是,孝服必须除了,秦姥姥,给她做几件鲜艳的衣裳……”她看看跪在一边的香绮,又长长一叹:“看样子,你身边这个丫头,对你也情深义重的!也罢,既然是王府添丫头,一个是添,两个也是添,就说你们两个是一对姐妹,给我一起进府来吧!”
香绮大喜过望,忙不迭的磕下头去:“香绮谢谢福晋,谢谢小寇子!谢谢秦姥姥……”
吟霜含泪仰望着雪如。雪如眼中,盛满了温柔,盛满了怜惜。她心中一动:这眼光,多像她去世的亲娘呀!
“哼哼!”一声重重的哼声,让众人倏地转头望去,只见硕王岳礼面罩寒霜,身边跟着皓祥,站在众人身后,也不知究竟来了多久。“你们可真有意思啊?一个贝勒尚未指婚就金屋藏娇,另一个做福晋的瞒着丈夫接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进府,你们一个个对我欺瞒,是嫌硕王府还死得不够快是不是?”冷眼看着福晋:“雪如,本王很想知道,这些年来你究竟欺瞒了我多少?”
雪如神情凄楚的喊道:“没有,真的没有了,我只是心疼皓祯和吟霜这两个孩子,才这样做的,绝对没有欺骗王爷的意思!”
“哼,为了一个来历不明,只见过一面的女子,加上你的儿子,你就能欺瞒我,这些年为了皓祯你还不知道做了什么呢!”
“不要,请王爷不要责怪福晋,她这样做不过是为了皓祯,请您多体谅她的一片慈母心吧!”吟霜突然开口为福晋求情,让福晋感动不已,这是她的女儿啊,这么善良。
“闭嘴!我们硕王府的家事,什么时候能轮到你这种女人插嘴!”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惹得硕王暴怒。
“阿玛,你怎么这样无情,额娘都已被吟霜的痴情所感动,所以才会同意吟霜进府,你现在竟然怀疑额娘,侮辱吟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酷,这样无情,这样无理取闹?”
硕王岳礼被皓祯的话气得发抖,被皓祥扶住:“你……你这话是对我说的么?就为了这个低贱的女子?我是不是应该杀了她,看看你是否能清醒清醒,你真是被她迷昏了头了!”
雪如在一边着急了,这个皓祯也真是的,怎么可以在王爷气头上顶撞:“王爷,你听我说……皓祯他……”
“对!”皓祯豁出去了,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的说:“吟霜不是低贱的女子,她是我的女人!是我所爱的女人!如果你能容纳她,我感激不尽,如果你不能接纳她,甚至想要杀死她,那你就不是杀了她,而是想逼死我!”
他站在王爷面前,眼睛直勾勾的瞪着他:“你听明白!你再想想清楚!你尽可高高在上,当你的王爷,放她一马!井水不犯河水,过你的荣华富贵,太平日子!如果你不肯,定要除之而后快,你就把我一起除掉吧!”
硕王又惊又怒,又痛又恨,睁大了眼,激动万分的喊了出来:“你威胁我?你这样子威胁我?为了那个女人?我看你是疯了,”对着身旁的侍卫道:“给我把这个逆子拿下!”
皓祥隐形了半天,决定在加把火:“哥,你是不是被这个女人蒙骗了?”看了眼硕王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皓祥在心里暗笑:“这个女子以前是酒楼卖唱不说,有几个正经人家的女子会孝期失贞,与你无媒苟合的?”
“她怎么蒙骗我了?”皓祯跺着脚,快要气疯了,可惜被侍卫压着,无法动弹。“她以白璧之身,跟随了我……”
“你都这样了还说不是她给你灌了迷汤?”硕王岳礼被皓祯的执迷不悟气得够呛:“皓祥说的没错,有几个正经女子会有她这样的作为!”
“他是含血喷人!他是胡言乱语!你们要相信一个这样无耻的小人,而没有人肯相信我!”皓祯气极,一声狂叫:“啊……”同时,双手用力一格,竟把抓着他的几个侍卫硬给震得飞了出去。他拳打脚踢,又踢翻了两个,然后,一反手,他抢下了一个侍卫的长剑,就舞着对皓祥劈了过来。
皓祥假装大骇,狂叫着躲开去,而王爷,已迅速的拦上前去,暴喝一声:“你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