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还是住院了。
这意味着,他的病情在加重。
倚在走廊的窗前,手上拿着书,夏希望着外面叶子稀疏的梧桐树发呆。
记忆深处,忍不住又涌上一阵对不能控制身体的恐惧,夏希深呼吸了口气。那个时候,她是什么样子的呢?手足无力,连喝水的杯子都无法拿起。
那么神经细胞出问题的幸村呢?
那样的幸村简直不可想象。
“栗原栗原!”安良急急忙忙跑来,扑到夏希身边:“幸村他他……”
夏希眼睛往周围一扫,果然,女孩子们放轻了动作,停止了聊天,个个都将耳朵伸得老长。幸村所在的2年C组最近外面多了许多别的班级的女孩子,无奈幸村的同班同学,网球部的人员都对幸村的情况知道得不多。知道的几个偏偏又守口如瓶。也不是没有人来问夏希,每次夏希都说‘还不确定,也许要转院’。
“幸村他住院了!”安良喘过气来:“夏希知道他住哪个医院和病房的吧!”
确实知道,但是,幸村他现在并不希望别人去打扰他。但是这些不死心的女孩子终究是个麻烦。
夏希忽然想起美国历史上唯一连任4届的总统罗斯福一句经典的语录。她看了看对面的人,低声问:“你能保密吗?”
安良眼睛一亮,急忙保证:“能!”
夏希翘了翘嘴角:“那么,我也能。”她合上手中书:“不要去打扰他。现在,他需要清净。”
夏希同安良说幸村的状况不适合去探视,并且,她从网球部的角度出发,告诉安良幸村的病情让外校的人知道了不好,所以,也请其他的女孩子不要在来打探幸村的住院地点,也不要在谈论他的病情,这是命令,不是请求。安良只得老实得执行这个命令,同时也约束着其他女生。很快,学校里面又有其他事情发生,众人的注意力被转移,幸村入院的事情不在是谈论的焦点。
幸村在病床上假寐。
护士和主治大夫进来,帮他填写了病历单。
他们填好之后,护士随口说了句:“他患的是相当难治的重症呢。可能没办法继续打网球了吧。这个少年的网球技术很不错的。”
躺在病床上的幸村,一字不差的听了进去。
这对他来说,是巨大的冲击。
曾经在网球场上叱咤风云,轻易得打退对手,现在连握着一支笔还要担心它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那个时候,他被叫做神之子。
幸村知道,他只有在网球场上才是神之子。
在天桥上和真田做约定的时候,他说,他会回来。
他说,如果没有网球,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他说,网球就是他的全部。
曾经踌躇满志,朝立海大三连霸目标前行。
而现在连网球拍也拿不起。
他颓然得闭上眼睛。
夏希仔细得给小叶子围上围巾,自从幸村入院后,幸村妈妈的医院家里两头跑,有点顾不上小女儿,所以,小叶子被拜托给中岛家。真田有打电话来问她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医院探望幸村,现在网球部诸位正选准正选包括小尚都在真田家里,他们打算复习完功课后就去医院,夏希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牵着小叶子的手慢慢走到真田家,不是第一次来了呢,被爷爷拜托给真田藩士,修习剑道,每个礼拜固定来真田家一次。
摁下门铃,是真田妈妈开的门,这位真田家的阿姨很喜欢夏希,大约是因为她的两个孩子都是男生,长子和次子的性格偏偏又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极端,她想要个贴心的女儿。
“呀,这难道是夏希的妹妹?好可爱!”真田妈妈看见小叶子眼睛一亮,蹲下来摸摸小女孩。
小叶子很乖巧得叫了一声:“阿姨!”真田妈妈立刻眉开眼笑,抱起小女孩。
“不是我妹妹呢,是世交家的妹妹,今天要去医院看望的,正是她的哥哥。”夏希简单介绍了一下小叶子的情况。
进了屋子,网球部诸位果然三三两两散落一屋子在看书,见到夏希和小叶子进来,诸人俱都眼睛一亮,丸井飞过来,直接抱上小叶子,其他人也过来凑热闹。夏希微微一笑,走到真田身边,坐下。
真田同夏希说起昨天去看望幸村的情景。
幸村说,不要在跟他提起网球的事情。
真田说完之后,两人之间一阵沉默。
夏希久久无言。幸村,是听说了自己患得是难以治愈的病症吧,所以才感到沮丧,悲观,失望,或者说绝望。
那样的幸村……她很不想见到。那一天,幸村的一声长叹她还记得清楚。
所以,所以才在幸村入院后一直都没有去看过他。所以,这一次选择和大家一起去。
时间过的很快,夏希牵着小叶子和大家一起,走在医院的走廊上。回音很大,杂七杂八的脚步声,弹到医院的墙壁上,又反弹回来,落在耳中,噼里、啪啦……夏希低着头,就要到幸村的病房了呢。
小叶子忽然扯了扯夏希的手说:“我要嗯嗯。”夏希歪歪脑袋,然后对他们抱歉的笑笑,带着小叶子走开。
切原莫名其妙的问:“学姐做什么去?什么是嗯嗯?”
丸井一边收回吹出来的泡泡,一边说:“我家弟弟也会说嗯嗯。”仁王立刻接上他的话:“唔,这么说起来,我家弟弟小时候,也说嗯嗯呢”
切原郁闷:“前辈说了那么多,还是没说明白嗯嗯是什么啊!”
“哈哈~嗯嗯就是这个。”丸井做了个手势给他:WC
切原小同学低下头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得抬起头,“哦,就是厕所啊!”大家都笑了起来。
医院的天台上。今天的阳光很好,室外的温度回升了许多。
“你就专心把身体养好吧!”切原说:“就算没有幸村部长,立海大的三连霸也是没有死角的!”
“那样也会让我感到沮丧啊!”
“咦?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嘻,吓你的啦。”
哈哈……
“真是难以相信,自己居然会遇到这种事情……”幸村看着自己的手。众人都沉默下来。
“这个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治好……”
“不知道还能不能和你们一起打网球……”有着水蓝色头发的少年,声音渐渐变得飘渺起来。
“现在,我只能就这样看着你们。亲手拿到优胜奖杯什么的,是不可能了,你们……要加油。”
“部长……不会啦,部长,你很快就会治好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夺得立海大的三连霸。”
“是啊,部长。”“立海大网球部怎么能缺少幸村你呢……”众人七嘴八舌的安慰幸村,
“现在,我的身体状况……” 幸村极力想要笑,可是,
大家看见他这样子却是说不出的难过。
明明是想要笑得啊。
“幸、村!”真田大步上前。
‘啪!’真田的铁拳制裁,落在幸村身上。
“幸村你,还没有冷静下来么?”前一次,居然还说不要在提起网球。
“或者说,冷静下来,却得到这么一个结论?”
“现在不是及时检查出来你的病了吗?现在不是及时得在治疗着吗?”
“这样悲观的情绪不应该属于你!”
“软弱,失望,悲观,好像全世界都抛弃了本人一样,不过仅仅是遭受一次病魔的袭击罢。正视它,并打到它,这才是正确的、需要做的事情,而不是一味的软弱,逃避。”
“软弱是可耻的!”
夏希带着小叶子上到天台,门刚推了一半,却听见‘啪’的一声。
真田是在鼓励幸村。
同样的话,真田也曾对夏希说过。
小叶子不明白为什么夏希要停下,拉拉她的手,夏希蹲下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一定会好的。”绝对肯定的语气。
“幸村,我们会一场不败得等你回来!”
飘浮着纯白云朵的天蓝得没有杂质,这个冬日午后的阳光让人觉得舒服,大片大片的温暖却不刺眼。
夏希牵着小叶子的手推门进入天台,天台上的少年们都转过头来,夏希看见,真田的脸上浮现出坚毅的神色。
阳光在幸村的脸上跳跃着,小叶子直接跑了过去,扑进他的怀里。一缕微笑出现在幸村的嘴角,“真田,多谢你。”
这才是真正的幸村的微笑,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如同春风般和煦。
又是一个周末。
又是一个有着暖暖的冬日的阳光的天气。
夏希一个人带着小叶子来看幸村。
现在的幸村心态非常平和,乐观的情绪替代了过去的沮丧。
幸村坐在床沿看书,夏希坐在他的右边,小叶子则在病床上滚来滚去。
“上次真是多亏了真田。”。他身为部长的责任,被副部长真田接手。
他说,我们会一场不败得等你回来。
一肩挑起两个人的责任。
“嗯,真田同学他,好像很值得依靠的样子呢。嘻嘻。”
“不是好像,根本就是,就是因为他和你同班,我才不用为你担心。”
“啊呀呀,你真是关心我。”
夏希看看幸村微笑的脸,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看着他的侧脸。
他微笑的样子,还有水蓝色的头发擦过他苍白的脸。
瘦弱的肩膀。
鼻端还能闻到药的味道。
夏希心中一酸。
精市,精市,抱歉之前都没来看你,我不想看见你消沉的样子;我心目中的你,永远是神之子的那个你;我不能接受你的软弱、沮丧、悲观,希望永远都能看见你意气风发的样子;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脆弱的时候,但是,但是,我真的不愿意看到你脆弱的样子、不能接受;如果看见你悲观的样子,我会很心疼,然后逃避;我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妹妹。
所以,悄悄的,在心里说声对不起。
你是我所崇敬的哥哥。
你微笑的样子,我永远记得。
“真好呢。”夏希轻轻说。
幸村朝靠在他肩膀上的夏希看过去,会心一笑,忽然左手边一沉,他扭头一看,是小叶子,这个家伙玩够了,也累了,抱着哥哥的手臂睡觉。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