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相遇,是在寒冬的山坳。
狩猎了一整天的风起衔着一只瘦弱的兔子准备回窝,食物的缺乏让他的腹部深深凹陷下去,四肢就像贴了一层皮的骨架,除了炯炯有神的幽绿色眼睛,很容易让人怀疑他是否是命到歧路。
这一片山都是他的领地,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其他食肉性动物的踪影,但是风起缓缓停下了脚步,他看到了雪地上一排深深浅浅的脚印,歪斜着向林子深处延展。
是狼的足迹。
脚印边不时出现几点殷红,融化在雪地上,氲成了粉色。
有狼误闯,而且是一头已经受了重伤的狼。
迟疑了一会儿,风起才继续前进,他并不担心这次的入侵者,即使自己饥肠辘辘,他也有信心可以打倒对方——或者咬死那头狼也不错,至少有一顿狼肉吃就可以撑过去几天。
这里的寒冬,是可以让动物随时丧命的。
簌簌……簌簌……
脚掌在雪地上踩踏出奇异的声音,风起安然回到了窝——一个并不很深的山洞里,他摇晃着抖落夹杂在皮毛里的雪粒,将嘴里已经死透的兔子丢到了薄薄一层干草中,就听到背后洞口处传来唿唿低吼,他转头,一头颇为狼狈的黑狼正立在洞口外几米处,看样子,是盯上了他的猎物……或者说他本身。风起从容不迫地打量着对方,与其说是消瘦,不如用瘦骨如柴来形容,紧贴在骨头上的一层皮上,毛发杂乱,肋骨处还可以看到几道外翻露出血肉的撕伤,因为气温的缘故,伤口呈现出不自然的灰白色。
这头狼……活不了多久了。
风起几乎可以确定。
对方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注视,眼神幽幽地瞪着地上的那只已经僵硬的兔子,不多时,又死死盯着风起,他没有被寒冷冻傻了脑袋,他明白,想要果腹,至少要对付掉眼前这头并不弱小的同类。
一时间,狭窄的山洞里气氛紧张起来。
“离开这里,你不是我的对手。”
良久,风起说道,他不是仁慈,只是对那头浑身上下充满着死气的狼没有猎杀的兴致。
对方没有动弹,就像是冻僵在那里变成了一座冰雕,一动不动。
僵持继续。
“不要以为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风起忍不住说道,他冷冷地瞪了一样那“雕像”,然后叼起那头兔子,锋利的牙齿咬合住前段,爪子按住下半部分,不废力地一撕,兔子撕成了两截,他摇晃了一下脑袋,嘴里的食物截口处唰唰掉下来几粒冰粒儿,没死多久的小兽连血液都冻结成冰了。眼睛盯着洞口的狼,风起开始进餐,他将兔子的头骨咯蹦咯蹦咬碎,就像是在吃糖似的,几下就吞咽了下去,而那头狼似乎犹豫着,好半天才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呜呜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渗出来,却转过头去不再看风起一眼。
有点意思。
风起也不客气地将剩下的生肉全部吞到肚子里,稍微有点东西充盈的胃挤压出来一阵怪异的咕咕声,他没有在意,相比较永远填不饱的肚子,他现在对那头狼更感兴趣。
那头黑狼小心地往山洞里走了一步,瞄了风起一眼,有些忐忑,眼睛却迅速望向别处。风起几乎忍不住笑,看来这头狼刚刚成年,还不明白即使是同类间也存在着严峻的生命威胁。走了两步发觉风起的纵容,那头狼也不深入,在洞口附近转了个小圈,然后扑通一声趴了下去,看来,他想要的并不是食物,而是一个休息的场所,两头狼诡异地和平共处起来,开始那头狼还会对着风起这边,眼睛时不时睁开打量看‘室友’会不会有什么动作,后来却完全放松了警惕,尾巴将眼睛蒙起来,缩成球儿开始呼呼大睡。
现在扑过去,就有一天的食粮了。
风起舔着嘴角,眼神幽绿幽绿的闪烁着,但是他也没有动,就这么躺着,良久,昏昏睡去。
醒来的时候,风起哑然失笑,他看到自己身侧多了一个黑色的球儿,那头狼,竟然因为太冷了自己钻了过来,有些无语地转头望了望外面分外明媚地天空,阴霾了许久的心情突然间也晴空万里。他小心地在不惊动旁边那狼的情况下起身,一溜儿小跑出了洞穴,被吹掀起来的毛下皮肤感觉着微风中阵阵难以察觉的暖意,风起知道,最严酷的寒冬过去了,不多时,春天即将到来。而他也将通过了族落里的成年仪式——独自生活三年,现在,他已经有资格回到那个群体,甚至有资格去竞争族落之首的位置了。
心情愉快地放松了一下筋骨,很是好运地挖到了一窝肥肥的田鼠,独自解决了几只,他叼着两只刚长毛的小鼠钻回山洞,那头狼被他的脚步声惊醒,警惕戒备地望着他。
“给你吃。”
风起将咬死的田鼠丢过去,后者没动弹,看都不看那两托粉□□人的肉。
“……你这家伙……真是奇怪。”风起发现自己真的碰到宝贝了,明明是一头什么都不会的狼,还学的一身硬骨头,不肯接收别人的好意。
“喂,小鬼,你叫什么?”
风起继续问,他现在心情很好。
狼不回答,眼睛好半天才转移到爪子边的肉团,冒着光的眼睛盯着,终于没忍住,大头一吞咬了下去。“以后,我会还你。”
“……”
这小鬼,————真是……
“我叫风起,小鬼,如果你没有地方去,跟我走好了。”
“……我不是小鬼。”
“——名字呢?”风起有些疑惑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那头狼舔着嘴角,犹豫了一下,说道:“没有。”
——是被抛弃的……
“这样的话,那你就叫雷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