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楼映臣与银狼接触的机会也不算相当多,印象中他总是带着傲慢的笑,玩世不恭的阴险样子,如果比喻,那就是贵公子。银狼配得起这个称号,但是匆匆的一眼,却让楼映臣怀疑救了自己的到底是不是银狼,那个样子……不好说是什么状况。
他奋力追击着远处逐渐变小的逃窜声,甚至连腿上的伤口都一时忘记,直到对方的声音完全消失,他停了下来,在陌生的环境中四处张望。
“银狼——”
楼映臣吼了一声,然后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如果对方会回应他,怎么会逃跑?
冷风吹过,毛发下的皮肤倏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浑身各处的骨头也后知后觉地渗出疼痛的感觉,楼映臣皱着眉头慢慢坐下来,一面缓缓舔着刺痛的前腿,一面考虑到底是走,还是不走。
银狼和狼王——是兄弟……
也许不该放下他,但是如果在这里耽误了太多时间又不敢保证狼王那里不会出什么状况。踌躇着,楼映臣开始在原地用爪子抓刨枯草,直到面前出现一个好大的坑才站起身来,最终的决定是离开,毕竟,对方的躲避说明了他的态度,自己在这里耗着也不是正事。
先去找狼王好了。
“死血…………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赤牙惊诧的并不是王的血统,或者说这两个连起来以后让他错愕更多的是死血,其实这个名词并不陌生,可就是因为不陌生,他才会觉得震惊。
青狼瞥了一眼神色比刚才更加慌乱的赤牙,扯了扯嘴角压制下躁动的怒火,有些讽刺地笑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什么是死血?你们曾经拥戴过的某个王——不就是这样的体质?”眼见着赤牙眼中慢慢浮现恐惧,青狼又有些不忍,与不久前的残暴完全不同,他温柔地将赤牙禁锢在怀里,劝解道:“那种体质的狼又不是凤毛麟角,虽然少也还是存在一些的,放心吧……那个现任的王,他也是知道的,这件事他会处理好……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赤牙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眼睛直愣愣瞪着,他没有见过真正的死血,但是知道,那群狼,很恐怖——
不知道是哪一代的狼王给这种带来灾难的狼取名为“冢”,意为埋葬。听说那狼王也是有死血的体质,因为一些事情离开了追随着他的狼群,然后独自追猎冢,后来他被冢所杀,死状其惨。而他曾经率领过的狼群也因为被报复而死伤大半,这也算是狼的世界里一件相当惨烈而重大的事件。可是——脑中突然间迸发出一个疑问,赤牙眯着眼睛抬头,掩饰着自己不支的体力,仍旧装作强势地追问:“你怎么知道我老大是‘冢’?你有什么证据!”
“你这个……”青狼想要发火却越发无力,似乎事情牵扯到楼映臣他就没什么好事,“因为很多事情,但是你现在重要的是休息!”难得他会关心别人,为什么偏偏遇到的是一个不会领情的家伙。
“你TMD到底说不说!”赤牙怒了,眼角都开始充血。
……没想到,或者说早就应该料到这次‘娶’的是个悍妻,青狼甩着耳朵一边想,他这样对我说话是不是说明他认同我们关系了,一边状似无奈地说道:“因为他的眼睛颜色——皮毛的异常,还有特殊的对毒物的防御,如果可以再加上那种恢复能力。有这些就差不多可以判断了。”
“……颜色?”
“恩,一般来说都是绿色青色,但是那种狼的眼睛颜色都是很少见的,紫色倒是没怎么听说过,不过据说有蓝色,还有两只眼睛颜色不同的。如果是同时具有死血与王的血统的,也可能是金色,不过会比纯正王的血统的金色更加浓郁。”低头看着怀里那个强打着精神的狼的暗红色眼睛,青狼暗地里挑眉,其实如果没有最重要的一条没说出来的判断方法,他也会以为赤牙是‘冢’呢。见赤牙还是没有放弃这个问题的样子,青狼继续道,“再来是皮毛,死血的狼其实是有比普通狼强劲很多的生命力,但是因为生命力太过旺盛会在幼年时期就成长定型,而后身体就进入休眠状态,不会再长大,引申到毛发会比普通的狼长一些,额……颜色也许也会特别一点。”
赤牙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那偏向酒红的毛发,半响疑惑地问:“为什么我觉得你说的……条件我都符合?这毛发颜色……”
“——你那是营养不良。”
“……”
“好了,其实我也怀疑过,不过单靠外貌不能判断的,死血是不会被有毒的,吸血类生物所喜好,所以这种狼往往有恃无恐地生活在别的狼不敢出现的危险地带,就像是——刚经过的那条山洞隧道,但是你在那里差点送命,所以你不是,放心吧。其他的没什么好解释的,其实死血也不是什么太特殊的东西。”
“……”
心里的疑惑解开,赤牙反倒是更加郁闷,他烦躁地挣扎几下想要逃开青狼的束缚,但是没有成功,身体里面的钝痛让他神智有些混沌,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是好,对于楼映臣,对于青狼,还有很多事情,他讨厌青狼,无疑的,想要离开的冲动刺激着全身的神经,当然他也知道自己逃不掉,很久从那次冲突起他就没有了后路——朦胧间,意识逐渐变成空白,他迷迷糊糊地问:“你……怎么能找到……我……老大……”
青狼楞了一下,低声笑着说了什么,但是他听不到。
终于还是睡了过去。
因此错过了那句关键的……“同类之间的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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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王从很早的时候就怀疑过,那种特异的眼睛,那种体质——王与“死血一族”不共戴天,这个是他的父亲传下来的口令,因为是冢杀了他的母亲,或者说是银狼的母亲。那是他的父亲深深爱着的一头母狼。狼王记得很清楚,那一年父亲突然间与他决斗,然后说,很放心把王的位置放下,之后就消失了。
再也没有出现。
狼王听说过有一头四处猎杀冢的金眸黑狼,他不知道那个是不是他的父亲,那时候他在忙着应付四处来到这里的挑战者,其中,也有冢。战斗在一天一天继续,直到他成了真正的王,也完全失去了父亲的消息。
然后——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他遇到了楼映臣,最初他以为对方是冢,后来发觉不是——冢的特性的残忍,嗜血,而楼映臣不会,他甚至连狩猎都会做的很搞笑,会为了一只钻到草窝里的兔子而费神地去挖,狼王想,这样的狼怎么可能是冢。他杀过很多“死血”,但是对于楼映臣,他告诉自己不会下手。
再后来经历了很多事情,他确定自己爱他,自己的伴侣竟然是一头“冢”,他心里是矛盾的,但是这种矛盾很短暂就消失了,狼王不在乎什么血统,他想要的是那个楼映臣,他知道那头狼不一样,不同于冢,甚至和任何一头狼都不一样,相爱后,那头狼,也是他的心脏。他们不会甜言蜜语,不会过分的亲密,但是他们之间的纽带无法打破,是彼此的彼此。
不会放手。
顾不得照料伤口,狼王在雪地间飞奔着,偶尔会停下来沿着水流张望,或者吃几口积雪,他很焦躁,那种会失去最重要东西的惶恐折磨着他已经很脆弱的神经。狼王有时候会想也许楼映臣真的是冢,但是他却将别人该流的血都由自己承担了,所以他才会那样总是受伤,自己——其实也是凶手。所以以后自己会努力地照顾他,只要这次找到他,就再也不会让他受到伤害,他已经受够了看着爱人沐浴在血泊里面的样子。
狼王的父亲,是同时拥有死血与王的血统的狼,狼王却不是,但是骨子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的混合,所以他可以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有一种安心,在他追寻了三天后,最初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消失了,他确信楼映臣活着,那头狼,从来都会给自己惊喜。
“你到底在哪里……”
站在高高的山石顶上,狼王遥望着水流向的方向,风中的味道让他神色一震。
熟悉的味道。
“不会再放开了……”低声喃喃着,狼王振作起精神一跃而下,身体在空中灵敏地翻动,划了一个完美的弧形,然后倏地钻进了枯木林,瞬间不见了踪影。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楼映臣也在飞速往水的逆流方向狂奔,不得不说某种牵连确实存在,分离,对于这对来说,只是为了重逢。
天边泛起了鱼白,熬过了黑夜,清晨姗姗来迟,丛林里的枯木上也有了些许生机,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慢慢走出一头银白色的狼,他用冷淡的眼神望着远去的某个身影,最终还是发出来一声讽刺的笑。
不见你,只是因为不想让你怜悯。
良久的注视后是一声哀叹,然后,他再次消失在了白茫茫一片雪地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