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10点(这个世界也采取24小时制),正是好睡入梦之际,然而对于某些人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南谷雨不知道自己妹妹和张大哥的真实身份,自然也不可能认出家中使用的各种物件都是两人从外面盗取的无价之宝。从小勤勉的他,跟父亲当年一样在街头替人写字卖画,挣钱糊口。正因此,每天都要早出晚归的他向来睡得很早。
确认隔壁南谷雨呼吸绵长已经陷入熟睡后,南小翠一个挺身从床上蹦了起来。
她取出藏在枕头底下的钥匙串,里面有家里各个房间的钥匙,也有她存私房财物的钥匙。
钥匙串上挂着当年从司徒风眼皮底下“抢”来的破旧木牌。这几年来,她堂而皇之地在变身后带着这块木牌四处走动,以期碰上一些支线剧情,只可惜到现在还是没有任何收获。
她在零星几个钥匙中找到最不显眼的锈铁小钥匙,插入床板上一个看起来像被虫蛀出的小洞,轻轻一拧。
床板自动向旁边滑开,露出底下琳琅满目的珍宝,整个房间霎时间被珠光宝气映亮了,各种灵丹妙药的气味和龙涎木的芬芳混合在一起,异香满室。
南小翠幼小的身子几乎快要淹没在珠宝光芒中。
床板内藏的全是赃物中过为打眼的东西。这四年来为了刷分,她和张子谦几乎快把附近十几座城市的富户偷了个遍,就连一些名门正派和朝廷命官的家里都没有放过。
很多东西已经在张子谦出去行商的时候转手处理掉了,剩下一些南小翠喜欢的,或者因为太过贵重等原因不好处理的,都放在这个机关床里。
这张机关床看起来普普通通,里面藏东西的空间却很大,不枉费当年他们两人从李尚书家里大张旗鼓地把床搬出来。当然,她怪力女的名号也正是那时候传出去的……
张子谦不像她可以用变身掩饰行踪,因此每次出门都要乔装打扮。只不过他的那身行头太过起眼,不用的时候只能藏在她的床底。
南小翠从宝物里翻出一个不起眼的旅行包袱,然后合上床板,将东西递给从窗户偷偷溜进来的张子谦。
“真是的,每次都要到我这里来拿装备,下回你在自己房间也搞个同样的机关床好不好?”
张子谦脱下外袍,从包袱里翻出用金银丝锈满半边龙爪草的灰白长衫,点缀在其中的殷红碎钻像是染满衣襟的鲜血,妖艳非凡。
这些碎钻皆非凡品,随便一颗都能顶上大户人家几年的收入。现在屋内只有半开的窗户漏进的星光,都能照得熠熠生辉,若是到了灯火通明的地方,怕是要闪瞎别人狗眼。
“君无命的龙涎木床可不是这么容易能够搞到的。”围上宝玉镶就的腰带,挂好星石璀璨的繁复佩饰,将披散的头发用星冠高高挽起,盛装打扮的张子谦褪去了平日里的放浪形骸,透出一股高贵优雅的气息。
真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南小翠腹诽道。她默念一句开启善恶模式,红光过后,原本才到张子谦膝盖的身体骤然变成一个成/年女子。
尽管四年来看了很多遍这样的场景,张子谦还是在心中啧啧称奇。不过千年来江湖中奇人异事太多,因此也就见怪不怪了。
就连他自己……不也还藏着那样的秘密吗?
张子谦用薄得不可思议的白玉面具遮住脸,面具左眼下方那道红宝石镶成的疤痕在月光下跳动着碎光。他套上满是珠玉的黑色手套,沉稳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那么,游戏开始了。”
慕容雨拎起桌子上盖着红布的竹篮,露出一个坏蛋专用的邪恶笑容:“是啊,今晚也是个好天气呢……”
进太平城之前,先做点坏事热热身吧。
下一秒钟,一灰一红两道人影疾掠而出,快得宛若流星划过,一闪而逝!
“张子谦!跑慢点会死啊?”催动全部真气竭力赶路的慕容雨,还是没办法追上前方保持五米距离不远不近的身影,于是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虽然没办法追上,但是依怪力女的臂力,在这个距离下拿砖瓦砸死他还是没问题的。想到这里,张子谦很识相地放慢了脚步:“喂,我说你怎么还没改掉边赶路边掀人屋顶的习惯?这样下去吴宁城的老乡们一年得修多少次屋顶啊?你都不怕暴露自己的行踪吗?”
呼啸的夜风飙过身周,将慕容雨衣服尾摆高高扬起,仿若九天仙女。
自从上次差点被一个捕头的剑气刮得走/光后,她就含泪抛弃防御值为10点的新手战斗服,咬牙兑换了一身价值5万恶行值的红衣(1000点防御值),只不过貌似过分花哨了一点……
她一边用真气拂起能力范围之内的所有屋瓦,一边朝张子谦得意一笑:“放心吧,前两天我刚去艺海城闹了一把,还有周边的其他几个城市也都没有放过,除了最远的上庐城。”
那些专门负责追捕他俩的捕快们现在估计正在上庐城翻天覆地呢,猜得到她的真正藏身地才怪!
更何况,比起被捕快追赶,不放过任何一丝赚分的机会才是最重要的!蚊子腿小也是肉啊!吴宁城里达官显贵多如牛毛,破坏房屋的分数也特别高,她又怎么忍心放过这么好的刷分对象?
“我说……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吧?”张子谦面具下满脸黑线,“算了,林知府家是在城北吧?”
“你没看地图吗?”慕容雨无语地望着这个离开地图就哪里也去不了的同伙,这种神奇的路痴居然能够成为名噪天下的恶贼,大唐皇朝高超的制图技巧功不可没,“林知府住在隔壁的艺海城……”
“啊噢,我说印象中怎么没有这号人物。艺海城吗?必须速战速决……要加速了!”
“喂!你的方向反了!艺海城在这边!”
半小时后,两人一个飞掠越过墙头,轻轻降落在林府主屋顶端。
“我之前查探了,那双玉兔就放在林知府的书房密室里。”慕容雨指了指离主屋大约有几百米远的一幢红色建筑,“就是那边的小红楼,机关什么的你自己能够搞定吧?”
她不像张子谦,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每次只负责干力气活。
张子谦像幽魂般缓缓降落,他点了点头,星冠上的珠玉反射着月光,耀眼非凡:“没问题,不过在那之前……”
先解决掉下面的麻烦吧。
慕容雨比他更早留意到周围的动静,她轻轻一闪,血红衣裙在空气中留下几道残像。
想要先发制人的侍卫发现自己斩断的只是影子,正要后退,却来不及了!
慕容雨右手探入竹篮,电光火石间,几道银光从篮子里飞射而出,当当钉入屋脊砖瓦之中!
她回旋降落,裙摆长袖在月色下旋出红色波涛。这种繁复华丽的衣裙,在打架的时候会很不方便。但她早已踏入400万能量级,用的是真气而并非拳脚功夫,因此丝毫不受影响。
看着被绣花针上附着的红线控制在屋顶的几名侍卫,慕容雨嫣然一笑,头也不回地对身后张子谦道:“老规矩,你找东西,我看住他们。”
“啊。记得帮我也补下衣服,袍子上的袖口有些裂了。”
风声掠过,张子谦消失在原地。
慕容雨慢悠悠在屋脊上坐下,翻出竹篮里补了一半的裤子。
众侍卫被她的绣花针和红线钉在屋顶上动惮不得,见她突然掏出一条男人的亵裤来,顿时又羞又气:“妖……妖女!你要如何——”
丁!
绣花针在距离他们喉咙一毫米的地方擦过,灌注真气后比刀刃还要锋利的红线压着喉头,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大喊大叫的话,会死呢~”慕容雨对被红线困住手脚压住喉咙的林府侍卫作出一个嘘~安静点的手势。
慕容血雨的名号果然够响亮,仅仅是一句小小的威胁,所有侍卫顿时惊恐不已,喉头“呜呜” 嚅动,不敢言语。
啧,这样就失去了战意吗?真是无趣哩。
慕容雨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越来越变态,她扫兴地瞪了他们一眼,然后从竹篮中取出针线,细细缝补起南谷雨的亵裤来。
好不容易将裤脚上的缝隙补好,就着月光察看自己的杰作,慕容雨再一次感谢善恶之书赋予的超人体质,如果是前世的那个身体的话,她的指头早就被戳烂了……
扔掉第十三根被手指顶弯的绣花针,慕容雨刚叠好裤子,突然察觉有风声从背后传来!
距离这么近才露出动静,对方是高手!
她一个低头躲过直取后脑的攻击,衣袖顺势甩动,劈向身后偷袭者!
袖口破开空气的嗡鸣声中,她向侧几个滑步,右手银针叮叮射出!前后挡下四记突刺!
慕容雨晃身闪过第五记突刺,发带却被对方削断。她不敢冒进,飞快退出十数米,长发随风乱舞!
压制住众侍卫的红线早已被劲风削断,四周空气被刚才的对招搅得旋转起来,一时间狂风大作,刮得屋瓦喀喀作响。
能在不知不觉间欺近身边发起偷袭,又于二十招内将她逼退,对手实力高深莫测!
慕容雨不敢怠慢,运起真气剥离脚下屋瓦,方形瓦片哗啦啦漂浮起来,盾牌般环绕周身。
偷袭者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月光之下,握着古怪的黑刺武器蹲踞在屋脊的男子,似乎看到了什么让他惊奇的东西,咦了一声愣住不动了。
好机会!
慕容雨甩出竹篮中剩下的所有绣花针,然后一跃而起,高声喊道:“张子谦,收工了!快闪!”
唰——
张子谦珠光宝气的身影从黑暗中疾掠而出,肩头多了一个包袱的他在半空中接住慕容雨,单足凌空一踏,利用真气的反作用力跃出百米!
他的武力远比不上慕容雨,但逃命功夫无人能及。
林府在视线中越来越小,确定已经脱离追踪范围后,慕容雨长吁一口气:“吓死我了,没想到林知府家里居然会有这么厉害的高手,还以为今天栽定了呢!”
前些日子来探路的时候,可没有遇到这个高手啊。
尽管怀里抱着一个人,张子谦鬼神莫测的速度却丝毫不受影响:“刚才路过花园的时候,我听到家丁聊天,说是朝廷钦差奉皇上旨意向太平城主送祝寿的贺礼,途经此地,暂时住在林府。”
张子谦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那人也许是朝廷钦差身边的护卫,负责运送贺礼。”
“朝廷钦差?”慕容雨的眼睛一亮,上次抢劫唐皇生辰纲的30万恶行值让她识髓知味,“那他一定带着尚方宝剑啰?”
不知道一把尚方宝剑能够值多少恶行值?
“尚方宝剑是什么东西?”张子谦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企图,“奉劝你别去找他麻烦。那个黑衣人的武功绝不在你之下,你心慈手软,抱着游戏的态度可是会死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只是说说而已吗。玉兔到手了吗?”
“嗯,顺便拿了一批文房四宝,南谷雨的砚台不是摔坏了吗?我看这个凤岐古砚就不错。”
“喂喂,你真的不是古董商出身么?为什么对这些东西如数家珍?”
“这个嘛……我的衣服补好了没有?还等着明天穿呢。”
“啊!糟糕!我把针线都丢完了!大哥一定会追问到底的啊啊啊啊!”
“你真笨!没把衣服弄丢吧?等下路过裁缝店的时候进去顺些针线好了。”
===========================================================================
林府。
应付完惶恐万状的林知府,墨五望着之前那两名刺客离去的方向,微微皱起眉头。
刚才那个女人的脸,和公子挂在书房里的狐仙画像一模一样!
早就深刻体会到女人是世界上最不能相信的动物,公子比女人还要不可信一百倍这个真理的墨五,一直把公子口中的“狐仙”故事当作笑话来听。他以为这只是公子看过《聊斋》之后,为了伪装得更像迂腐书生做的把戏。
他万万没有想到,故事里狐仙居然真有其人。
而且,这个人还是江湖上风头正盛的女魔头慕容血雨!
回想起那个在一地侍卫怒目而视下悠然……补亵裤的女子,墨五额上的青筋跳了跳。
原本他还觉得奇怪,天底下究竟有什么样的女人能够让公子念念不忘四年之久,敢情是物以类聚鸟以群分的缘故。
看来江湖上关于血雨慕容的传闻并没有错,精神有问题是吗……
明天公子就要以钦差身份进入太平城了,在那之前绝对、绝对不能再出任何状况,否则他一定会被长老们剥皮抽筋的!
抱胸坐在阴影中的墨五看了眼公子休息的厢房,默默地把“狐仙=慕容雨”的秘密深深埋进心底。
一个公子就够他受的了,再来一个“狐仙姑娘”?开玩笑!他还要不要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