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愁飞一直认为自己是理解西门吹雪的。
但是无论什么都有一个限度。
理解一样。
爱情也一样。
纵容过了头,想要收回来就太辛苦了。辛苦也不一定能成功。
因为他习惯了。
白愁飞又想起从隐没娘那里听来的一句话,爱了不爱,就是薄情;爱了又爱,就是痴傻。于是轻轻苦笑了起来,神情也有些悲切。
西门吹雪正努力的忘记爱情,他却在奋力的维持这这份爱。
这不的不说是一个笑话。
陆小凤去找蓝胡子的麻烦,远走黑龙江。不久西门吹雪竟也飘然而去,去帮陆小凤。
没有告诉白愁飞。
白愁飞就是再傻,也晓得这是为了什么。
躲人,躲他。
太上有情,太上无情,太上忘情。剑道有情,剑道无情,剑道忘情。
放屁!
白愁飞忍不住大骂,什么狗屁文章,什么狗屁三清,狗屁理论!
有些问题他不愿意去问,因为他已经知道答案。
剑和白愁飞之间,西门吹雪选的决不会是他。
这现实真实的让他哽咽的连叹息都咽了下去。
愁,愁,愁。
恨,恨,恨!
人心就是这样。
碎了、散了、算了。
鬼才信!
白楼主的心里多少有一点撕心裂肺,脸上却多了点笑意潇洒,眼神多了些风流桀骜。
竟然没有人觉得奇怪,有人送来了两个歌声婉转的妓家,貌比芙蓉,艳胜牡丹。白愁飞也舒心的笑纳了。甚至有些夜夜笙箫,日日尽欢的意思。
白愁飞整日呆在黄楼,管理楼子的总管花向晚却不以为然,一点不着急。有些人觉得她本就是白愁飞的女人,她的动作便是白愁飞的意思;有些人却觉得她正守着权利着迷,巴不得白愁飞一辈子都沉迷于女色,荒于正事。
隐没娘自然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她的,却只是笑笑不语,她好像知道这样的日子并维持不了多少时间似地。
再看见西门吹雪的时候,白愁飞正搂着美貌的姬妾,那傲人的□□像是只白兔正抵在他的脸颊上,有酒撒在衣服上,几乎能看见一场美妙的梦境,甜化了人,酥醉了骨头。
白愁飞浅笑,饮罢了美酒,抬眼便看到了他。
看着西门吹雪的时候,他的心底像是被掷了颗石子的古井,有些不协调不舒服不高兴。却还是深深吸了口气,凝神。随后放开了拦着女子的手,神色有几分冷清,依旧显得十分有风度。
“怎么不见陆小凤,是又醉死在了那个女子的温柔乡?”一开口,那语调平淡的几乎吓到了自己。
好像只是调侃。
西门吹雪的眼神忽的闪烁,像是忽明忽暗的夜里的星,浓若墨染的剑眉微微蹙。
正端着点心进屋子的花向晚半垂下了头,雪白的脖颈惹人怜爱,将点心放下,便温顺的退了下去。
好像只是去惹火男人的眼睛。
西门吹雪冷冷道:“他去找薛冰了。”
他同样有些不协调不舒服不高兴。任谁撞见自己的情人正和别的人亲亲我我,他的心里也都绝不是安宁的。
尽管他已决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剑道之上。
这个男人的爱太重太沉的让他负担不起。
白愁飞的笑像一抹晚霞沁染黄昏。
他站起身,负着手,端详他。然后开口道:“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在决斗之前,或者更早之前就杀了叶孤城,会怎么样?”
西门吹雪一抬眼,那点漆一样的眸子,看的那几个歌姬有些心惊,那依依呀呀的江南小调子早就停住了,现在连呼吸也似要停住了。
白愁飞笑了笑,回头道:“出去吧,与你们无事了。”
看着歌女舞妓鱼贯而出,他只冷冷地道:“不会怎样。”
白愁飞笑道:“确实不会怎样。”
他于是伸出胳膊,拦着了想要离开的西门吹雪。
肆意的剑气化开他的白衫,白愁飞也只叹了句:“真狠心。”
西门吹雪并不是白愁飞想拦就能拦的下来的,他武功并不比白愁飞弱,人也并不弱势,他想走,拦下绝非易事。
好在白愁飞看起来也不是非要拦下西门吹雪不可,只拦了一下便垂下了手臂,好像有些认输的意思。西门吹雪知道他,于是瞥了他一眼,就看见白愁飞正措步,另一只手向着自己的腰揽去。
“无耻。”西门吹雪的剑柄挡住了他的手臂。
白愁飞把这冷冰冰的话听在耳朵里,嘴角却勾勒出一道惊艳中带着几分讥讽的笑,见西门吹雪站的笔挺,人笔挺,眉目笔挺,连衣襟袖口领子也一样有棱有角,又带着些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意味。
他放下手来,笑道:“这算的上什么?”
然后靠近西门吹雪,轻笑着轻轻吐出一句话来:“比这更无耻十倍百倍的事情,你不是也见识过?”
他又好像是画蛇添足一样补了一句:“我没碰她们。”
这话说得只让人觉得里面藏着数不尽的春意,含着道不清的暖情。
西门吹雪一怔,脸色有些发白,他想起了什么,有一抹红晕不那么明显的出现很快又同样隐秘的消失在脸颊上。人冷得就像是寒冬腊月里大雪封满的山岭,白愁飞又觉得身边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把绝世的好剑。
他看向了他的剑,剑气却不是从那而来。
森寒的剑气,来自于西门吹雪,这个人的本身,就似已比剑更锋锐。
愠怒!
也许是还估计着曾有的情谊,他把剑鞘握的紧了紧,把怒意压的缓了缓,低沉道:“你想怎样?”
白愁飞却还在见他手里的剑,眼神里存着谁也读不懂的光彩。
“你总是想要杀了我,可是我到现在还没死。”
这看似随意的话让西门吹雪的神色也缓和了几分。
“因为你并不想死,”白愁飞在微笑,笑的好像飘在云雾里一样,“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想死。只要能活着,总是好的。”
“所以我一向不信有什么生不如死的境地,既然生不如死那干什么不一头撞死呢?还是想活。生本就强于死,活人能死,死人却活不来,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西门吹雪不明白他说的话,也不懂为什么他要把这似花非花似雾非雾的生死之论说在当下。可是他是个安静的人,不大爱说话,也就更适合倾听。
白愁飞于是又说道:“可是有一点死却要比生强得多,那就是时间,我一直相信着活着的时候总是少的。”
西门吹雪终于开口:“荒谬。”
真是言简意赅。
白愁飞不以为然,继续道:“我总猜想,是不是美好的事物都是如此,往往如昙花一般,一闪即逝,人纵想挽留却也是徒劳枉然。”
西门吹雪的目光收敛,看不出他的所思所想。
“心意变了,人也就变了,人变了又怎么留的住?”
西门吹雪的一身白衣如雪,现在他的心是不是也如雪一般寂静冷清呢?
白愁飞贴近了他的耳畔,雕刻一般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可是偏偏这件事情,我是决然不会放手的——”他的唇贴在西门吹雪的耳尖上,那耳尖的颜色像是粉色合欢花,轻柔又美好,“——你与我,不死不休!”
转头望去,窗外漫天飞舞的确实白色的花。
那花,同样开谢的安静。
“疯子!”
白愁飞听见西门吹雪几乎是恼羞成怒的声音,他正要躲开,也许躲开之后面对自己的就是一把锋利的剑。
剑能要人命,白愁飞刚刚说过,他不想死。
所以他更靠前,轻柔地笑道:“你早就知道了,我就是个疯子。”
西门吹雪不止骂过他一遍。
这话,他也说过不止一遍。
飞雪迎春,白愁飞意外的觉察出远山上的雪,有许些似是松动了。
“我若有前世,那前世必定曾遇见过你,若有后世,那我们必定还会再遇。”他的情话说的婉转,婉转的直入人心,眼神变得像雾一般空蒙忧郁,那真是让人看一眼便心痛起来。
西门吹雪闭上眼睛,好看不见他装出来的多情样子。
这却正中白愁飞的下怀,他恰好想看见西门吹雪这样的反应。
下一秒,他便吻在了那冷清人的唇上,唇上冷冷清清。
他忍不住探出舌头舔了舔他,清冷的味道于是深深的沁入他的嘴中,又咽进五脏六腑,汇入百骸四肢,流淌在了他的每一根血管每一寸皮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