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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敏还在和陆观下棋?”司徒端睿有些哭笑不得地听到乐俊来汇报元熙阁的动静。

“还是把陆观杀得片甲不留?”孟秦大感意趣的问。

众人相视一笑,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孟秦看了看窗外深蓝色的天空,突然道:“瑾王的人应该已经到了刑部大牢吧。”

司徒端睿脸上笑意微敛:“差不多是这个时辰了。”司徒皇室从此又少一人。虽然是仇人,但是毕竟是血亲,就是报了这仇,心中也愉悦不起来。

薛少阳打量司徒端睿的表情,不懂声色的给自己端了一杯茶:世女虽然年少失亲,多年的磨砺也让她的性子变得坚强不少,但是到底还是在皇帝的保护之下,未经历过大恨大痛,因此总是难下狠心。这是优点,也是缺点。反观二小姐虽然生于齐,却长于燕,一生苦痛皆是这些狼虎般的“亲人”所赐,与司徒皇室亲情淡薄,反而能够冷静的看待皇位斗争里的残酷和无情,决策布局少受情绪影响,也算是有失有得。

只是如果世女知道皇帝暗中布局近二十年的计划以及二小姐的全套复仇方案后,会是什么心情呢。

这时公孙靖进来传话打断了她的思绪:“瑾王攻入皇宫。”

“已经攻入皇宫?”司徒端敏正要落下的棋子悬停在半空,侧头重复了一次。

司徒端睿点头:“瑾王在皇宫禁卫中果然有人,很顺利就进了东门,一路虽然遇到一些抵抗,但是很快就消灭了。”

司徒端敏将黑子轻轻放下:“她若这点都做不到,还奢想什么皇位?”

司徒端睿有些犹豫:“皇祖母那边没有问题吧?”

司徒端敏瞥了她一眼:“她当了二十几年的皇帝不是吃素的。再说,有黎华录在,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司徒端睿有些惭愧,讪讪道:“我不是怕皇祖母出事,无人主持大局吗?毕竟——”她瞧了一眼陆观,“朝中百官现在还是遵从皇令的。”端敏虽然是太女之尊,但毕竟只是储君,尽管现在团结在瑜王府周围的力量很多,但是毕竟千岁是无法取代万岁来号令百官的,若是皇祖母今天有什么损伤,谁来为敏敏正名呢?

过了今晚,就不会了。司徒端敏心中冷笑,她根本就不在乎正名不正名的事情,她这太女本来不过是司徒朔阴谋的产物,这个时候指望她为自己正名,那不是把自己置于肉俎上给她切?齐国向来强者为尊,她既然已经将司徒朔之下的兵权控制了大半,何惧百官唧唧歪歪?

陆观显然没有做好听到瑾王兵变的消息的准备,虽然没有表现出激动的言行,但是眼中还是透出突闻意外的震惊和紧张。

司徒端敏心想,陆家对这两个小儿护得也是太紧,居然什么风声也没有透。这只忠于她那位皇祖母的老狐狸心思高深莫测,也许也陆勋保护她们的另一种手段。知道的越少,麻烦也越少。只是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如果不是皇祖母的态度决定了成功的结局,而单纯只是瑜王府和瑾王府争夺皇位——瑜王府若败了,陆家这个支持者难道还能保全?当然,话说回来,如果没有皇祖母的支持,陆家的立场何在,一样很难说。

陆观此刻也不能保持平常心,坐立不安说:“早上祖母说要进宫的,这会也不知道是不是安全?”

司徒端睿安慰道:“外祖母必定和皇祖母在一起,你且放心。”

陆观乍闻惊讯,无法推测。虽然有司徒端睿作保,心中依旧忐忑。她望了一眼弟弟,姐弟俩现在想到的倒是同一件事情:祖母的安危如何保障。只是陆家是文官不是武职,就算知道情形也无法救援,眼下能够求助的,只有瑜王府了。

陆观心中焦急,却又不知瑜王府的计划。她心知这种机密大事自然轻易不会讲给一个从来没有参与过两王府争端的人听,迟疑了又迟疑,终于还是开口问道:“端睿,你们计划可稳妥?”

这话本问得奇怪,素来皇位之争瞬息万变,一招有失便可能满盘皆输。参与的任何一个人莫不是拿了身家性命甚至举族来赔,又怎会有稳妥的说法。

司徒端敏耐心道:“到目前为止,一切还在计划之中。”

陆观暂时稍安,她现在有点理解刚刚陆敏的情绪了,生死攸关的时刻,谁能够镇定的下来。

司徒端敏此刻看了看天空,虽然她不能亲见,但是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仿佛就在她的眼前一样,无所遁形。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作为一名指挥者,她也只能耐着性子,在讯息传来的时候,再下达下一步的指令。

还要好一会时间呢,找点事情来做吧。司徒端敏对正不自觉地绞衣角的乐俊道:“传膳吧,估计还有半个时辰。晚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司徒端睿与陆观对于端敏此刻还有心情吃饭,不知道是表示无奈好还是佩服好。只是谁也不能说她的要求不合理,于是只得一起安待晚膳的到来,只是心思到底是在饭上还是在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皇宫宣政殿。

司徒朔高高在上,陆勋在侧,有限几十名御前侍卫环绕在她们周围,与明火执仗的瑾王府部队对峙着,火光四溅。

“母皇,你还在指望谁呢?”司徒瑾一手按剑,看着宝座之上的司徒朔,心里从来没有过的满足。

这么多年,自己一直在这个捉摸不透的母皇的阴影下生活,终于等到今天,等到这么一天,能够在母亲面前抬起头,大声的说话,自在的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她今天特地一身威武的戎装,显得自信满满,自己的兵力,瑜王府的支持,她自信完全可以取代母亲的存在,站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上,从此以后,所有的人面对自己的人,只能跪倒拜服。

纵然是亲王之尊,纵然与这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隔,司徒瑾知道这一步便是天渊之隔,而现在她便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碰到。想到这里,她怎么能够不按捺下心理的激动。看从今以后,谁还敢违逆她的意思。司徒瑾不禁想起女儿被带走时的情景,她又是愤怒,又是愧疚,她甚至不敢亲眼去看这一幕,所以司徒端睿将女儿带走时女儿隔着那么远传来惊恐呼喊,她只能置若罔闻。

——哼,等着吧,司徒端睿,我马上就可以还以颜色,让你后悔今天的举动。

司徒瑾根本不会去想,即便司徒端睿没有带走司徒端和这一出,她心里也根本没有打算放过瑜王府的念头。

“莫非是指望端睿?”司徒瑾想到这里,阴阴地笑了两声,嘲弄地说,“你要清楚,若没有她的默许,儿臣又如何能够走到这里?”

司徒朔手握金凤凤首,表情是说不出的寒冷,与眼角皱纹不匹配的一双睿亮的眼睛里闪动着思索的光。

按照她的安排,禁军这个时候就应该出现了,只是此刻大殿前站满的却并不是黎华录和她的人,而是她这位乖女儿所率的一群叛逆。难道她的精心安排竟然在关键时刻出了岔子,还是她这个看上愚笨的女儿其实有着她没有看出的本事?司徒朔脑子里虽然也有一瞬间想过会不会是司徒端睿起了什么妄念,想借机将她这个祖母一并干掉,但是这个念头稍纵即逝。一则她了解这个孙女的性情和心思,根本没有这样的野心和魄力,二则她很自信自己对都城军队的控制力。禁军虽然是给了黎华录,但是并非是黎华录一人指挥的动。

她唯一漏算的,却是拥有大齐最大兵权的孟获,以及她不可能想到的,除她以外还能得到孟获效忠的异数。司徒朔此刻还不知道这个异数将给她带来怎样的变化。

今天特地进宫侍驾的陆勋按下心中猜疑不提,肃面喝道:“瑾王,你可想好了——今天这一步踏错,你就再无回头之路了!”不管发生了什么时候,当下是一定要拖延到黎华录赶到。

司徒瑾见到母皇到这个时候还是一副稳坐如泰山的样子,思及多年来的辛苦,不由得愤恨道:“回头?我哪里还有回头的路?我今天已经走到这里,也都是母皇你逼的。若你肯好好立和儿为储,一切都不会发生。装出一副道德正义的样子,又给谁看?当年你一心想立四妹为皇储,不将我放在眼中,不管我做了多少事情,做了何等的奴隶,你都视而不见。可惜四妹不知好歹,被男女私情冲昏了头脑,娶了那燕国的帝卿。本来我以为这是个机会,却不想几年后,你居然立了那个杂种为储。你若是看重血统,为何要立那个杂种?如果不看重,为何不立四妹?不料那杂种被人毒死,接着四妹被杀死,你又不闻不问?”

“瑜王府当年何等兴旺,竟然顷刻败落。司徒端睿一个稚儿无依无靠,独撑一府,备受欺凌,何等凄凉,你照样不管。一过又是十几年,我们三姐妹争来争去,始终没有人能够略占上风。偶或一得意,立刻又要被你打压下去。这几年你对和儿青眼有加,我原以为你真喜欢这孩子,但总觉得心中不安,结果她被人打成那样,你居然也是不当一回事。我思来想去,总算是想明白,你根本就没有想过真的要立储,你不过是想自己稳稳的坐在这个位置上,晚一日立储,你便可以高枕无忧的做这皇帝一日,可以永远把自己的儿女戏弄于掌上。”司徒瑾以往不敢吐露于口的话,如今肆无忌惮的说出,不觉心中越发的畅快淋漓,恨不得把这二十几年的闷气都发泄干净。但是她好歹还有一点清明,知道什么叫夜长梦多。这一番话说完,便挥手:“将母皇送去她的寝殿,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见到她!”

司徒朔见士兵逼近,一时暂时也无法再拖延,皱了皱眉头,伸手在空中划出几道轨迹。

“黎将军动了?”司徒端睿接到孟获送来的最新消息,“皇祖母没事吧。”

来人报:“皇上安然无恙。瑾王的部队损失惨重,正向西门溃退。”

陆观与陆双赶紧问:“我祖母?”

来人也是认得陆家小姐和公子的,连忙答道:“陆大人也平安。”

两人方松了一口气,对望一眼,心中都有抱怨祖母没有事先将今天的安排告之她们,不知道现在情势到底如何。不过知道祖母无事,他们也勉强定下心来。

不料此刻却听到司徒端敏一声冷笑,引得众人都去看她,只见她此刻面色微发红,一双平常如秋潭静水般清澈的眼睛,此刻却是灼灼生光,仿佛放置再阳光下的宝石一般璀璨夺目,眉毛微微仰起,将她平常的淡漠完全粉碎。

这一刻的司徒端敏仿佛才恢复真正的她,笑也随心,怒也随意,不用一再的压抑自己的痛苦和愤怒,不用一再的告诫自己忍耐再冷静。

“该是轮到我亲自去迎司徒瑾了。”她一字一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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