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颖搞不清楚韩宁秀这么天外一问到底是什么意思,实在觉得莫名其妙:她到底想干什么?
韩宁秀见陆颖不说话,表情更加急躁:“你有什么要求就直说!要钱是不是,多少?我给!”
陆颖皱起眉头,心底一股厌恶上涌,口吻不冷不热:“韩宁秀,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而且我为什么要你的钱,你又不欠我钱?”
她直觉面前可能是一个大麻烦,关系到一个大秘密。可惜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卷入这种人的麻烦里去。
陆颖转身欲走,却不想韩宁秀却追上来,一把抓住她。
“你、你——韩宁秀,你想干吗!??”
韩宁秀比陆颖大上三四岁,力气要大得多,加上她此刻情绪激愤,陆颖一时不防,竟被她生拖硬拽到一个角落。
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上来,陆颖警惕的看着面带凶色的韩宁秀:怎么感觉跟杀人灭口?她好像没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吧!
“陆颖,你别装腔作势了!!”韩宁秀一双美目几乎在喷火,胸口急剧的起伏。陆颖直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被捏碎了,赶紧拼命挣扎出来。
她说:“你威胁我无非是为了钱!如果你想要的不是钱的话,而是其他的什么,直说好了!”
威胁她?
陆颖揉着拉痛的手腕,仔细观察着韩宁秀的表情,不似有伪——事情看来有些蹊跷了。
韩宁被人威胁了?
还似乎不知道是被谁威胁了?
也就是说,韩宁秀本人没有见过威胁者,对方多半是通过书信来威胁她的。
韩宁秀有什么把柄在别人手中?
到底是什么让韩宁秀会觉得是威胁她的人是我?
……
陆颖微微低下头,快速的思索:从第一次见面到昨天,她也不过好韩宁秀见了三次面而已,到底是什么行为让韩宁秀觉得自己掌握她的把柄。而且昨天见面的时候,韩宁秀还表现的很正常,也就是说,他是在昨天见面之后到今天这个时间,被人威胁了。
既然韩宁秀已经找上自己了,八成她是可能脱不开身,既然如此,那就干脆弄清楚,解决掉了。
想到这里,陆颖松开自己还有些痛的手腕,镇定的说:“把信给我。”
她不过是试着诈一下韩宁秀,不料韩宁秀果然如她猜想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张信纸扔给她,展开信纸,信上的内容让她目瞪口呆:
“韩公子如唔:寥寥数面,倩影铭心。思卿心切,急盼一会。今日戌时东门外小竹林,切莫失约,祸及他人。”
韩宁秀竟然是男人?
这真是霹雳一样的消息!
陆颖震惊的抬眼看向韩宁秀,将他上上下下又仔细打量了一边——终于明白她为什么第一次见到韩宁秀就直觉心里怪怪的。韩宁秀的那种漂亮不属于女子,难怪自己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不过侯盈身为韩宁秀的表姐,定然是知道这件事情,这就就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侯盈需要她帮忙安排喊她和韩宁秀的房间。
原来如此,韩宁秀原来是男人。
看来这书院里已经有人发现韩宁秀的性别问题了,并且以此来威胁韩宁秀。
学生里竟然出现男子,这是严重违反院规,决不是一件可以善了的小事。
更何况韩宁秀还和侯盈还在一间屋里住了这么久,不管她们关系多么亲近,未婚男女同居,是极严重的作风问题。最糟糕的是两人还是住到书院里来了,一个秽乱书院的罪名扣下来,韩宁秀的名誉完了不说,侯盈必定会被开出,如果闹大了,这件事情极可能要影响她一生的仕途。西北侯的世女出了这种丑事,侯家的声望必然会受到极大的冲击。
这一连串的后果考虑下来,韩宁秀不慌了手脚才怪。
“这信你是怎么收到的?”陆颖抬头问韩宁秀。
韩宁秀呆了一呆:“什么怎么收到的,你不是最清楚的吗?还来问我?”
陆颖望着她,不,现在应该是他了,认认真真的说:“韩宁秀,我不管你信不信,在看到这封信前,我并不知道你是男子。”
韩宁秀退了一步,直愣愣的看了陆颖半晌,无力的靠在了墙上,目光完全呆滞了:“不是你。这怎么可能!”
陆颖对韩宁秀并无好感,见到他难得表现出来娇弱的样子,只是觉得有些少见,脑袋里反而关心起另外一件事情:“我倒是很奇怪,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早就知道你是男子?”
韩宁秀思维混乱:“可是,可是,你从一开始见到我不就喜欢盯着我看吗?一盯就是好半天。所以一看到这封信,我就,我就,我就以为……怎么会,不是你,这怎么可能?”
陆颖不高兴了,什么叫做怎么可能不是她,难道她长得很像色狼吗?
“不是你,不是你……那会是谁,会是谁?她到底想怎么样?”韩宁秀失魂落魄的说,“都怪我任性,非要跟表姐一起来书院。若是害了她,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说着捂着脸,再也忍不住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任何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代价。陆颖没有说出这些成熟的与她的年龄并不相称的话,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也没有意义。山长从来不干没有意义的事情。
不过这种事情,她也不能撒手不管。陆颖的顾虑很简单,若放任这种卑劣的事情发生,花山书院岂不成了藏污纳垢之所。事情一旦处理不好闹大,书院的声誉必然会受到严重的冲击。
此刻,陆颖咬着手指:这件事情不能告诉山长,毕竟山长的在书院里的身份放在那里,一旦捅到她那里,她不论是秉公也好,徇私也罢,这事情就小不了。
所幸自己没有书院里的官方身份,办起事情来会便利的多。
既然如此,此事就不劳书院和山长动手了。
韩宁秀哭了一会,才醒悟过来,极度不安盯着陆颖:“你——你现在也知道了我的秘密,你会说出去吗?”说到这里,他慌忙补充,“我和表姐,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表姐从小就有婚约,所以才、才……”
他大概现在后悔死了来找陆颖,这不是一事未平,又生一事吗?
陆颖已经有一个大概计划,听了韩宁秀的解释,只是稍微抬了抬眼,并不正面回答韩宁秀的问题:“不说我了。那个写信的人,你打算怎么办?”
韩宁秀咬住嘴唇,眼圈又翻红,强忍着眼泪:“还能怎么办?按时赴约,她要钱就给钱,先敷衍过去再说。”
“看这封信的意思,对方可能并不在乎钱。”陆颖细细分析给他听道,“你一个人过去,怕是会有危险。”
韩宁秀跳了起来,凶狠冲陆颖叫道:“你当我不知道危险吗,你以为我愿意去吗?还不是为了表姐,”说道这里,他表情又软弱下来,“不管怎么样,我不能拖累了她。”
“这件事情定芳知道吗?”
“还不知道——表姐知道也没有什么用,徒劳担心。我也想惹她不高兴!”韩宁秀低下头。
陆颖将信纸收了起来:“首先要弄清楚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如果要弄清楚对方想要做什么,必须要先搞清楚到底谁给你的这封信?”
信纸上的字迹整齐有力,显然是练过许多年的,陆颖排除掉书院中不识字和粗通文字的人。学生是最可疑的人群,但是这个范围太大,需要进一步排查。
“我也不知道是谁给我的,我发现的时候,这张纸条已经夹在我的书里了。”韩宁秀一五一十的将过程说,他此刻已经六神无主,毫无反抗的跟着陆颖的思路走,“昨天都没有看见的。”
“那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陆颖道,“核对笔迹。”
韩宁秀眼睛一亮,但随之又一暗: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到哪里去收集其他人笔迹。而且即使来得及,这样的动作必然会惊动写信的人,不是打草惊蛇吗。
陆颖看了一眼沮丧的韩宁秀,转了话题:“韩宁秀,这件事情过后,你打算怎么办?”
韩宁秀愣了一愣,他此刻哪里还想到哪么远的地方,眼前这一关他都不能过。
“你还打算留在书院吗?”陆颖声音平淡的说,“书院是严禁男子入院的。更不用说未婚男女同住。所以——这件事情之后,我希望你能主动退学。”
韩宁秀听得陆颖这样说,心里慢慢爬上希望,此刻的陆颖在他眼里变得无比可靠:“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情,你可以解决?”
陆颖不置可否:“我可以帮你。但是前提条件是,事情一完,你必须立即退学。”
韩宁秀犹豫了起来,他显然极不希望和表姐分开。
“韩宁秀,我希望你能清楚,这样的事情既然出现第一桩,就可能出现第二、第三桩,而我不可能每次都能救得了你。如果你不想你表姐的未来前程上始终存在一个隐患,你应该明白如何选择对你对大家都是最好的。”
韩宁秀慢慢低下头,他能考进花山书院,自然不是傻子。这么浅显的道理,他很容易就能明白。但是明白归明白,要下决定却是十分痛苦的事情。
“好,我答应,这件事情一解决,我就立刻退学。”韩宁秀握紧拳头,下定决心。“可是,你要怎么帮我,学生那么多,你怎么一个个去核对笔迹,而不被发现呢?”
陆颖轻轻一笑:“很简单,我是整个书院里少数几个有权查阅所有学生档案的人之一。”
陆颖庆幸,花山书院的学子并不多。目前书院里所住的学子,有新生三十六人,三年前入院的的十五人,六年前入院的九人,九年前入院的二人。花山最多允许学生在书院中学习十年时间,因此更远入院的学生自然是不在。
时间紧迫,陆颖将新生三十六人放在了排查的末尾。新生韩宁秀都见过,也比较熟悉,如果那人韩宁秀认识的话,早就被认出来了,如果韩宁秀不认识的话,那么有两点可能,第一点韩宁秀以前与此人接触很少,韩宁秀对此人根本没有什么印象;第二点,这个人不是新生。或者两者都占全了。
陆颖查的是每个人的入院测试卷,首先从上届查起。不知道是该说她推断准确,还是运气好,在看到第七份试卷的时候,陆颖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么快就查到,事情还算比较顺利。陆颖收好所有的档案,经过书架的时候,目光落在对面的一间房间门上——那边是夫子的档案,包括山长,副山长,以及像葛老这样三大主事的档案。
宗祠的那行字是刻在花山书院创办人的雕画上的,会不会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不知道那创办人姬香妃的档案,典藏馆里会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