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沙漠,把自己包得像个阿拉伯人,只露出一双眼睛。
身子很热,跟在商队后面,骑着一只骆驼,后来身边的人全部不见了,骆驼也不见了,太阳火辣辣的晒得人头昏脑涨,他皱眉,继续走。
走着走着,身子开始摇晃,他来到甲板上,几个粗声粗气,熊腰虎背的大汉豪迈的笑着,拍拍他相较之下瘦小的身子,貌似亲昵。
他们又消失了,他继续走着,船身印着他的模样很小,刚上船那会。
后来脸上狠狠的挨了一拳,回过神来他正站在拳击台上,台下沸腾,台上一个凶神恶刹的男人冲着他狞笑,而后咬牙咧齿的又是一拳挥过来,他身体迅速做出反应避开,接着开始反攻,他打倒了那人,一贯如此。
然后他看到了她,她站在人群里看着他,视线对上的那刻她转身,他心急的抛下一切追上去。她回头,娇怯怯的,说我不认识你。
整个世界开始旋转,他在怕。怕的感觉如此熟悉又那么陌生,他开始呼吸困难。
这个时候一双暖暖的小手牵住他的,他看不清那张脸,怎么也看不清,只有一个很独特的声音哑哑的说,赖苍穹……
他还是呼吸困难,喉咙说不出话,他拼命的呼吸,他想去看清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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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苍穹倏地睁开眼,梦……
缓了一口气,条件反射的抬腕看手表,昨天晚上又摘下了。于是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9点20。
他又睡过头了。
旁边睡着她——女人将头毫不客气的压在他的胸口,沉甸甸的。她的身子有韵律的微微起伏着,发出轻轻的呼吸声,睡得很沉。嘴角边还流着一滩口水,宣告着她是多么垂涎着他的身体。
动作轻柔的将她的头移到他的肩窝处,微微起身吻了吻她的下颚,才松了口气躺平了搂住她。
外面的天很蓝,阳光透过玻璃窗射在床脚,金黄色的有种迷幻的幸福滋味。
但梦里的画面历历在目,心里微微一紧。将她的模样细细的看了个清楚,心情有些复杂。而后他又看了看钟,9点21。
他习惯在7点左右醒过来,无论身在哪里,他习惯带着手表,即使横跨时区,他也会将手表拨快或拨慢,然后依然在7点左右起来,一向浅眠。即使回国后的这么多年,他的习惯也一样没变,工作怎么忙作息怎么乱,他都将手表戴在手上,准时在7点睁开眼。
他不想错过活着的每一个早晨,生命一向无常,长期的漂泊如此告诉他。
但有她在身边的日子他变得慵懒,他会贪恋的在她身边多躺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接着他就会起来为她准备她想喝的牛奶,她想吃的早餐,为她挤一点牙膏,再走过来看她一眼,然后打开电视,听听新闻,或者打开音响,听听音乐。
这些他都甘之如饴,只因为对象是她。
只因为身边睡着她,怕手表刮伤了她,晚上已经习惯性的摘下来,于是他在家里的每个房间挂上钟,让他抬头就清楚白天黑夜。
严格说起来,他不是真正的船员,顶多算是个临时的,长的一年,短的十来天,只是他勤劳肯干,能挨苦肯吃亏,许多船长都愿意让他跟着。
七年的漂泊,他就拿着船长给船长的推荐信,从这艘船到那艘,从小艇到大游轮,从美洲到欧洲,想停下来的时候,就让虚浮的脚步休息一下,学习当地的语言,认识那的人。
他说过,他的生活惊险却不传奇,但一定要说最离奇的事,却绝对不是遇到她,这明明是那么顺理成章的事情。所以,最离奇的事,是他还活着。
他曾经害怕过的,陌生的街头陌生的人,吃不饱穿不暖,他几乎以为自己活不下去。那段时间他偷偷跟在流浪汉的后面,去捡一些他们捡剩的东西吃,那种专业名词为垃圾的物体。导致之后被老爹收养的那段时间他肠胃很不好,老爹就将些面包什么的混合成糊状,帮助他消化。
很长段时间,记忆里的东西都非常难吃,有时候想起来喉咙里会卡着些酸酸的液体,所以后来他努力学习些厨艺,也算是淡化那段可怕的记忆。
到后来老爹去了,那个常常笑起来有一口白牙的老人。于是他又开始自力更生,虽然手上有老爹留给他的一点钱,饿肚子却依然是常事。
老爹刚去的那段日子,他变得暴躁、易怒,常常换工作常常被打,到后来他慢慢的从被打伤到打伤人,直到有一次他被三个混混围殴,奄奄一息最终活了下来之后,他开了窍,多一个朋友远比多一个敌人强,团结就是力量。
于是他开始用心交友。
现在想起来他幸运得如此离奇,那些人真的绅士得只跟他动了拳头,而纽约街头随处都是枪和匕首。
之后他认识了他的第一位船长,跟着他上了船。船上有很多强壮的人,他们爽快豪气,教会了他很多东西。
而后多年的四处漂流,他开始成长,以至后来即使面对狂风暴雨他也学习着冷静自如,直到他二十岁的身躯四十岁的心,直到他真的累了,才回到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来。
想起来他跑过许多地方,城市小镇,沙漠大海,森林原野,雪山河流,见过许多人经历过许多事,幸运的滑稽的平凡的古怪的,也遭遇过天灾人祸,甚至生离死别,但他真的很久都没有害怕过了……
赖苍穹从回忆中回神,再次打量这个声称自己移魂的女人。
相信吗?不相信吗?对他来说,这并不是那么的重要,重要的是,她在他的身边。他害怕她会消失不见。
她的出现,那么突然,又那么恰当,她慢慢的渗入他心中并慢慢的成为一种习惯而后到寄托。他需要她,他需要一个让自己甘之如饴的人,需要一个让他所有的努力和付出都有了理由的人,需要一个让他不再觉得孤独的人,这个人刚好是她,也只能是她。
只是,真的发生了灵魂转移吗?赖苍穹轻轻的摩挲着她的肩膀,她性格上的转变,能力上的增进,那些所有让他觉得疑惑的东西,一时之间似乎全部都找到了出口,却依然疑惑。
他构思过无数可能,却从来没有想过她是姚水儿的灵魂温婉的身躯。所以,是因为她的灵魂和温婉这副容颜奇异的搭配,让他产生了一种不真实,不确定感,才害怕她会消失吗?
其实她是否灵魂转移长什么模样对他而言并不会构成问题,事实上之前的温婉是个让他连模样都记不住的人,他只介意姚水儿的灵魂,只介意她还在不在。
然后,她昨天终于交代——如果是真的,她昨晚去见的真的是她哥哥,那么,她就有了亲人,有了牵绊,那么,就会有更多无形的线帮他一起缠绕着她,那么,他们之间就不再是两个人的事,他们必须谈婚论嫁,他要拿着鸡鸭,上门拜访他未来的家人,然后担心他们是否会接受他,是否会放心将她交给他。
所以昨晚他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拥抱她。所以昨天晚上他是兴奋的,又是紧张的,紧张她所说的事实。所以他必须去确定她所说的是不是真的。
但可以从她口中得知的大概就是如此,因此他没有追问,他只是想去会会那两个男人,顾孟丞和姚煦,那两个,相信此时的温婉就是姚水儿的男人。
问题是,姚水儿这个名字真的不大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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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孟丞老早就想私底下会会赖苍穹了,那个击败了言思凡,并有胆子把小水养在家里的男人。
不难知道他们现在同居,毕竟小水是他拜把儿,始终得关心一下。所以赖苍穹的电话一打来,他就兴奋得直在电话这边点头,只是赖苍穹很有勇气的“顺便”让他把姚水儿的二哥请来坐坐,他简直就是两眼放光了——
真够胆子!
看来,小水已经和赖苍穹坦白。唔……小水看人的本事不差,他基本上已经对这个男人充满了好感。好吧,他收回赖苍穹只是一颗鹅卵石的说法。
而且,他正好还有件事想确认一下,他想干涉朱大华所说的“吃不完兜着走”事件的时候,对方已经放弃了,老早给浩瀚打了电话声称好商量好商量。
于是他来了兴致,明察暗访之下,知道有个人用最快的速度侵入了朱大华公司的内部电脑系统,粉碎了号称无懈可击的防火墙,窃取了他所有机密客户的资料并以此威胁,朱大华这个执行董事的位置坐得不大稳啊。
他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是小水本人还是赖苍穹,但以他的揣测,后者可能性居多。
所以,当三个人面对面的时候,是两个人带着笑意,一个人凝着脸。
姚煦是因为顾孟丞一句话过来的——你不打算见见你未来妹婿吗?
荒谬。但眼前这个笑脸盈盈的男人给他的第一印象却是不错,而且,他显然见过他,甚至是眼熟的。
但姚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了顾孟丞一拳,这小子,居然帮着小水来瞒着他!
然而不到两秒钟,又有一拳重重的打在他肚皮上,赖苍穹笑容不变,点了点头,“无论如何,你不该伤了你妹妹。”
姚煦是她的哥哥,所以他光明正大替她报个小仇,特别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