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鲛不耐烦地靠在一边石壁:“夏君,我们的任务不是和人聊天的,要守备的话就站到入口去。”
她摆摆手:“不要烦我。我现在在做一件这辈子很重要的事情。”
这辈子?
这话从剑士的嘴里说出来古怪地好笑,除了用杀人来磨练自己,还有什么是对鬼武重要的?不过没有必要跟她纠缠不清,他本来就对这个女人不抱信心。
鬼鲛离去。
昏暗的石室里留下了两个面对面相坐的女子。
“原来你的名字叫夏,很有生气的名字。”
“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很常见的名字。”
“这个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我师父,一个不靠谱的疯子。”剑士顿了顿,又道,“你的女儿是叫源义幸吧,这个名字是你取的么?”
归蝶轻摇了摇头:“‘义心’是我原本想给女儿取的名字,我希望她能怀天下仁义之心,是以为‘义心’。可她的父亲说,他不用自己的女儿担负天下大任,只要幸福就好了。于是他把名字改了一下,为‘义幸’。”
作为父母,自然而然的会为孩子生出一点自私之心吧。
看着眼前碧绿眸子的女子,归蝶不由地温柔微笑。
敬,我们的女儿也长大了,她的眼睛是多么像你,让我第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只是她现在舍弃了我们给予的名字,以另外一种身份,以我们从未想象过的姿态。
义幸我的孩子,那一天我放弃了你独自奔赴战场,这对你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可作为父母,如果不能给你幸福的话,至少,也希望你能活下来……
“义幸,”她听见碧绿眸子的剑士轻声念叨了一遍,似乎在体会其中的深意。然后她轻哼了一声表示不屑:“就算名字叫得再怎么好听,事实也可能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如果她后来变得很不幸了,这个名字也就没有意义了。”
她轻轻低下头:“说得也是。名字是父母对于孩子的寄托,其实和孩子自己的人生是没关系的。现在的义幸也只是唤起我自己的思念吧。”
“但是这层思念跟那个孩子也没有关系吧。你不是很早就离开她了么?或许她连你是谁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得了,那么她要通过什么方式来感知到呢?”
“确实她是感知不到的吧。”
“那么她不是跟你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了,不是吗?”
归蝶叹息:“是的。”
剑士感到一阵焦躁在侵袭自身:“如此的话你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好像她来这个世界上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吧。对她来说活得长一点,活得短一点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就是一无牵挂的来了,也会一无牵挂的走了吧。更加麻烦的是,如果她活下来了,不凑巧还成为了一种麻烦的人,比如,她不停的杀人的话,那么她或许还是死了的好,因为对所有人来说,她根本就是一个麻烦的存在!”
“孩子,为什么你要这么说呢?你了解她吗?”
“我怎么不了解她,我……”我就是她。
眼前的女子还是温和地看着她,平静地,她说:“你了解她吗?”
“我……”
“你了解你自己吗?”
“我怎么不了解我自己。”她不耐烦地回答,“我是一个剑士,我师父是火空黑羽,我师兄是千利博彦,人们都说我们是疯子,鬼武一派都是疯子。”
她轻摇了摇头:“你说的都是别人对你的评价,我的意思,你自己认为你自己怎么样呢?”
“我?”剑士睁大了眼睛,“等等,我被你弄糊涂了,起先不是说了是有关人与人的联系吗?我问你,你生下了你的女儿是为了什么?如果她生下就是为了杀人而生存,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又是什么?”
源归蝶无奈地笑了。
“你笑什么,难道你女儿变成那样也无所谓吗?”
从阵中她伸出手轻轻按在她不安的手臂上:“如果你成为了母亲,你就会知道。每个孩子,无论她多小,多不知世事,从出生开始,她就已经与这个世界有了联系……”
比如我的义幸,她是个倔强又执拗的孩子。
我记得一次我教她系衣带,小小的她总是不得要领,于是憋红了小脸拉扯着自己的衣服在费力做抗争,无论我多少次的问她要不要母亲的帮助,她都会嘟囔着小嘴,口齿不轻地道:“不要!”
又有一次,她不小心把自己最喜欢的玻璃弹珠弄丢了一颗,于是整个下午大家怎么劝她,她都非要找到那个不知落在何处的小东西。
“我的义幸,她就是这样折磨着我们周围所有的人,把我们联系到一起。”她笑着温柔地抓住眼前女子的手。
再小的孩子都有自己的性格,再小的孩子都在努力用自己的方式与这个世界相处着。渐渐他们长大通过自己的双眼与经验越来越了解这个世界,然后与一些人产生了联系又离开,随之再与一些人产生新的联系。
他们会受一些人的影响,渐渐变得与以前不同,可是我想她最本质的性格是不会有很大的改变的。
作为父母当然最好的是陪在自己的孩子身边,跟着他们一起成长,可惜,这一点我和义幸的父亲没有办法做到了。
“所有的大人都是从小孩子成长起来的,我们的一生都在学习如何与这个世界相处。我们都不是一开始就清楚自己是谁,所以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路上摸索,如果没有好好的与人维持联系,那就说明你还没学会怎样与世界沟通,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人生的目的,为什么不先与你自己与这个世界好好相处呢?然后,你就会越来越了解自己,也就自然而然的知道了。你要允许自己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可是……要怎么与别人好好相处呢?宇智波鼬,那个宇智波鼬,还有自来也说,我没有……我没有什么是非观……而这个东西有关到做人的准则,是很重要的东西。”
“是非观啊!”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我想,他们并不是在说你不懂一些准则,在这个战乱的世界,所有的是与非都不是绝对的。比如十二年前,所有的木叶忍者都是我的敌人,但我记得二十多年前,当水之国和火之国交好的时候,他们便是我的盟友。”
“那又怎么样,我不明白。”
“所谓的是与非只是相对的概念。你要先问你自己,哪一些是合于你心的,哪一些又是不合于你的。你要找到自己的是非观念,你总是问别人的准则在哪里,又怎么能顺应和理解他人的是非呢?”
她轻抚着剑士的脸庞,柔声道:“小夏,别问那些形之于外的东西,看看你自己,在你的心里最重要的究竟是什么?你要找到对自己而言重要的东西,你才真正能理解自己是谁。就像我的义幸对我和敬而言是这世间最重要的人,为了她,我们愿意牺牲所有的一切。在她的眼中,我们找到生为父母,生而为人的意义与责任。”
“可这些对我有什么关系。我完全体会不到!”她拍开她的手,只觉得越来越焦躁:“对我来说,我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或者人,为了谁而全力以赴这件事看来简直毫无意义,或许就像宇智波鼬说的,我早就坏掉了,那些据说重要的东西都被我师父杀掉了,我自己不跟任何人有关系!”
“难道没有人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么?”
“没有!我不需要他们,我自己也能活着!”
“那为何又要这般的烦恼呢?”
“这些都不用你管!反正我已经坏掉了!”
归蝶垂首轻轻叹息:“让你受到了这样的苦楚……”
剑士站了起来:“看来跟你谈话也没有什么作用,果然人活着要有意义这件事并不是对每个人有用的。或许我的父母应该在我出生的时候就杀了我,这样所有人都省心了。”
她推回阵中女子的手,利落的站起,她的长剑垂下碰触到她的脸颊,坚硬冰冷。
“我要确认的已经完成了。说到底,我还是跟我师父一样的麻烦存在。”
她拔剑出鞘,剑刃在昏黄的灯光下折射出鬼魅的暗沉光芒。
“老头子,既然来了就不要遮遮掩掩的,”尖锐的剑刃拉过自己的手臂,血液流到剑身上,原本长长的白刃沾染了血色变成了诡异又暗沉的深红。
黑漆漆的洞道里显出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小夏,我记得跟你说过吧,把为师的红秀打断一次,为师就打断你一条腿。怎么你又把三代红秀给打断了,你都断了几支剑了?这次我看看小彦还保不保得住你。”
“不用废话,你有本事就来好了。”
“很好,”火空黑羽拍了拍手里的草雉,“这样才像我的徒弟。就让我们再一次杀个你死我活吧!上一次为师因为上了年纪又生了病,才不小心被你干掉,这一次就没那么容易了。哈哈哈!”
看着迎头而来的草雉剑,火空黑夏对自己说,看来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也不算太遗憾。
她问过了宇智波鼬,观察过了伊贺钦,最后,也找自己的母亲确认过了。
最后还是没有得到答案呢……
人生,可真是无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