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被谁带走,你别搞错了!”
剑士黑黑的衣襟上染满了师兄的血,它们现在还温热着,渐渐深入进衣服,染上她的肌肤。这血是真实的,她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
但是那又怎么样?她完全领会不到这么做的必然性。愚蠢是她脑海中浮现出的唯一念头——没错,愚蠢,毫无效率,没有任何逻辑可言!
“你为什么要挡在我面前!你这个混蛋,这里明明只有你才有机会杀了老头子!我要死的话,就让我死好了,杀了师父才是你要做的!”
为什么所有人都那么麻烦!什么人生的意义,什么大是大非,这一切都无聊透顶!或许我的父母应该在我出生的时候就杀了我,这样所有人都省心了。现在师兄还要拜托老大把我带走——这一切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到可笑!
是了,或许我根本没有出生的话,这个世界就不会有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为了我受伤了。但那又怎么样,我完全感觉不到任何感情!那么对他们而言这一切又都是为了什么呢?!
我到底为了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呢!
“闪一边去,别烦!”
即使浑身浴血,千利博彦挥手带起的风劲依然令她后退了几步。完好的手一捞就把纤弱的另一个女子拉到近前,祖母绿的眼睛里闪烁着凌厉的寒光:“伊贺钦,老实说我并不是很信任你,但是形势如此我能做的选择也很少了。今天你把这个丫头带走会带给你意想不到的好处。你带着我师妹去见由里,他只要看见小夏还活着,就会告诉你则宗的下落。这个交易……”
“不对,你现在跟我做什么交易都没有用!”她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斩钉截铁地拒绝他,“只要火空黑羽还活着,逃过今天又怎么样,除了战斗我们别无选择了!小夏!”她头一回对剑士大喊:“把菊和一文字拿出来!鼬说刀在你的身上对不对?快拿出来!”
她没有想到回应自己的竟是笑。
“什么菊和一文字?”火空黑夏的笑容带上了疯狂的味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它带走!因为那根本就是一把不值钱的赝品!”
“什么!”
“菊和一文字本来就是我师兄的家传宝刀,你让我找刀的时候,我第一眼就看出它根本就是一把赝品,那时候的你就要去水之国了,带着这把赝品你根本就不可能通过测试!所以我干脆就把它扔了!与其让你拿着一把假刀,不如让它消失得不明不白。”
卓越然只觉一盆冰水兜头淋下:“那么之前我们在商量用刀解开秽土转生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剑士充满讥诮意味的一笑:“那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不过是要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已,有没有刀对我而言根本就无所谓,我只要保证你活到复活源氏的那一刻就好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明明知道火空黑羽在找你,你为什么不说!你说出来的话,我们就可以想出别的办法了!如果秽土转生解不开,他第一个会杀的人就是你!”
“那又怎么样?”剑士冷淡道,“按照计划你根本无需管我死活,反正我是生是死,都与你没有关系吧。找刀这件事我完全没有兴趣。”
疯了,她一定是疯了!
“你……”
抓住她衣襟的手再一次将她拉近,千利博彦带着不耐烦的口吻对她道:“别大惊小怪,我师妹就是这个德性,难道没有人跟你说过她毫无忠诚度可言么!我们讨论的是把这个丫头带走!你现在马上答应我的交易,把小夏带走。”
然而剑士却完全不领情,她不过冷哼了一声,再度执剑于胸前:“好了,无聊的事情就到这里了。你们慢慢聊,我去跟老头子厮杀了。就算我死了也不用为我收尸,随你们高兴好了!”
“慢着!”
看着消失在自己眼前的剑士,卓越然急红了眼。
混乱,这一切简直混乱透顶了!
完了,全完了!——整个计划最关键的一环居然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为什么她就那么相信小夏会一心一意为了自己的计划而出力,明明所有人都提醒过她的!部长大人、鼬、佐助……明明所有人都是那么说的:火空黑夏不稳定,她根本不可靠!
巨大的压力瞬间压在她的胸口,压得她几乎要窒息了!
就在此刻两道风劲从她耳边掠过,她只觉发丝接二连三掉落,随即鼬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前——须佐能乎!——一声又一声的轰隆轰隆在她身边不远处降落!她认出那是被称之为“千景”鬼武之术,火空黑羽将周围的废墟都变作了自己的剑,操纵着万千碎石废铁向所有人展开袭击。
她看着如流星雨一样的飞石不断地敲击须佐之男的巨大手盾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切都完了,佐助和鼬没法坚持多久的,火空黑羽他根本就是一个怪物,秽土转生让他变成了怪物!而我们已经没有办法破这个术了!
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居然连一把刀也看不住!我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而身边的人还在催促着:“伊贺钦你想好没有,就算是宇智波一族,也没法跟老头子打持久战。到现在犹豫还有什么用!”
她只觉怒意在胸口汹涌:“你自己看看你的师妹!难道我带走她有用吗?”她咬牙,指向不远处:“就算带走她有什么用!她根本体会不到你的用心,她根本没法感觉到人的感情!她既然那么想死,那就……”
“闪开!”
她只听出那是佐助的声音。接着眼前风劲突然袭来,她才转过身,突然——呯!——碎石四溅,一两片敲到她的身上让她生生地疼。她睁开眼睛,看见一个人影挡在自己的眼前。
这是个陌生的女子,她的衣饰华丽,姿态优雅,然而她浑浊的眼睛以及泛青的肤色透露出她的真实身份——她也是被秽土转生的人之一。
女子缓缓地回过头,冲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没有想到时隔那么久还能见到伊贺家族的人。真是凑巧,你跟我的女儿都叫‘钦’呢。”
话音刚落,源归蝶以利落的姿态再度结了一个印:“炎魔无常镜!”
她看着那萤蓝色的幻象镜又一次生成,美轮美奂的镜面上流光溢彩,空中袭来的强烈风劲被无常镜尽皆吸入,最后又释放出来,毫无防备的火空黑羽半空中被自己反弹回来的风劲撕裂了一半的身体。他“哈哈”大笑了两声,向后退去,闪过鼬的手里剑,躲过佐助的千鸟流,撤到百米开外,身体已经恢复。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伊贺家族的谁。不过听刚才的对话,我想你是不会伤害我的义幸的。说实在看到源氏能重新与伊贺一族站在一起,我很高兴。”女子温柔一笑,“作为母亲,自己的子女给人添下了不少的麻烦,也不知怎么说道歉才好。此时此刻我也只能尽一点绵薄之力呢。还希望你们能原谅那个孩子,带她走出这个困境。”
她说着又再度结了一个印,这个术卓越然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莲象镜”!只见一朵又一朵的红莲浮在空中,紧接着女子从怀里取出一张灰色的符,符化为飘飞的蝶,它飞入莲花阵的一瞬间被花瓣反射出万千身影,突然空中幻化出遮天蔽日的飞蝶向火空黑羽扑去!
“我能为你们争取的时间不多。控制我的术很强大,我能摆脱它的时间大概也就是做完这个术了吧。孩子,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要尽快了。还有,请你务必不要放弃小夏。”
“你是……”
女子嘴角含笑,转身结出最后一个印。
“大概这是我作为母亲能为孩子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她很快领悟到眼前的这个女子原来竟是小夏的生母,心中不由一阵阵的痛,先前的怨恨就这样消散殆尽了。
这一刻,她的眼中倒映出炼狱一般的战场。
所有人都身处炼狱中,所有人都是受害者,这一切竟如伊贺钦所说的冷酷无情,温情在战火中不断泯灭,所有人都在互相厮杀,无论是守护者还是破坏者,他们居然都一样的毫不留情。
什么时候夕阳已经染满天空,血色染尽废墟一般的大地,脑海中不停地浮现着源有惜的声音,她是那么轻柔地把残酷化为语言,对她诉说着:这个世界难道不是一次又一次的让你体验痛苦和绝望么?如果不改变自己适应这个世界,你早晚会死于自己的天真。
我是天真的么?
所以面对残酷与痛苦,我能做得只是改变自己么?
那么多天来的我又在做什么呢?
“喂!你想明白没有!伊贺钦,我没想到你居然是那么优柔寡断的人!”
是的,现在优柔寡断些什么呢——退缩有意义吗?哭喊着“我错了”又能怎样?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就算是错了我也认了!
索性干脆做我想做的事情好了!去他妈的改变自己!
她反手一把抓住千利博彦,几乎是对他喊道:“妖人,你也听到了,菊和一文字根本不在你师妹的手里,而且对于她的不坦诚我非常非常的生气,所以现在你没有资格跟我做什么狗屁交易,你要听我的!”
千利博彦皱起眉:“不是妖人,叫我老板,还有女孩子说脏话像什么样子。”
她冷哼一声:“废话少说,我们大概只有两分钟的时间了!我告诉你,今天要么我们都死在这里,要么你告诉我该死的则宗被你藏到哪里去了!它不在《源氏簿》里面对吗!”
“喂,我不喜欢被这么……”
“呯”地一声就落在他们的身边,连带佐助的身影,看来须佐能乎已经被撤去,从他气喘的情况来看情况不太妙。看到他们还在对话少年不耐烦地冷哼一声:“还有一分钟,你们到底聊完没有!”
“没有,还要一点时间。”
他逼问:“一点到底是多少?一分钟么?”
压力让她烦躁至极:“我不知道,总之想办法顶住!一分钟不行,那就两分钟!现在跟我讨价还价你还算是男人么!看什么看,快去啊!”
周围沉默了一秒。
接着——
“卓越然,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否则我会让你好看!”
“是是是,到时候随便你怎样都行!”
“这是你自己说的。”
她现在没心思研究美少年的表情,继续把千利博彦拉到眼前:“我告诉你,无论今天我们逃到哪里你师妹都躲不过你变态师父的追杀,要么你看着她死在这里,要么你告诉我之前伊贺钦跟你做过什么交易!”
他看着她:“难道你不是伊贺钦本人么?”
“我不想跟你解释这些麻烦事情,把之前她跟你说的都告诉我!”现在只能期望本尊大人的逆天智商了!伊贺钦,你丫的有做保险的对吧,你不会让兜那么顺利的复活一大堆麻烦而看着不管吧!你那么喜欢让人心塞的个性,会让药师兜轻松加愉快的使用秽土转生么!否则你当初要用佐助来换《源氏簿》又是为了什么呢,既然你已经知道则宗根本就不在里面了!
眼前的男子脸色数变,之后终于叹了一声:“我原本不打算跟你做交易……但事到如今,如你所说看来我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你最好别让我失望。”他闭上眼又睁开,似乎下定了某种坚定的决心:“九年前,为了确认小夏的真实身份我见过一次伊贺忍……”
伊贺忍,钦的亲生爷爷,木叶暗部最传奇的策略部队长。
他提出了一个建议。
“把则宗从《源氏簿》里面换出来,然后再将菊和一文字封印进去。”
卓越然心中一阵激动:“你,你说什么?!”
“你听见的没有错,他让我把菊和一文字封印在里面。”千利博彦祖母绿的眸子盯紧眼前的人,“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伊贺钦?”
“还能怎么办,把封印解开啊!”她大喊,“菊和一文字能解开秽土转生的印,你为什么当时不用!”
他露出“你是傻瓜吗”这类的表情:“菊和一文字的使用是需要祭品的,要使用就需要用人身上的一部分来做为牺牲品。那时只有我和小夏,我没法用。我原本想拿你做祭品,可是刚才的情况下,我根本没有机会劫持你。而现在,我也没有这个实力了。”他看向远远缠斗的人们。
祭品?这世界果然人人都想着要算计我!不过——
“祭品要身体的哪一部分?”
千利博彦吐了两个字:“随机。”
厉害了你菊和君——随机你个鬼啊!这世界还有那么任性的忍刀,我去!
“会不会死?”
“如果是心脏的话应该会吧。”
“你,你确定会是那种地方?”
“我不确定。据说上一次使用菊和一文字的时候是五十年前,那时我还未出生。”
她咬了咬牙:“如何献祭?”
“先用刀刺入祭品的身体,菊和一文字会夺去祭品的一部分。对了,祭品必须是完整的人,换言之我这个样子恐怕没法当你的祭品了,”千利博彦顿了顿,对她冷冽一笑,“你既然逼我把一切都说出来了,那就履行你之前对我承诺的事情,解开施加在我师父的秽土转生之术吧。如果你是为了得到菊和一文字而欺骗我,我会让你明白鬼武的可怕。”
她深吸一口气:“好!我没什么好跟你讨价还价的!你快点解开封印。”
他没有动作而是问道:“你打算拿谁做祭品?”佐助?鼬还是……小夏?伊贺钦,现在你手头可用之人可不多,如果你一开始就在打小夏的主意的话,即使现在这个样子我也可以把你干掉!
他心中念头还在翻腾,却听她干脆地回答道:“没所谓其他人,我用我自己就行。如果我死了,请你接替我使用菊和一文字。”
他一愣:“你说真的么?”
“事到如今,我有什么好骗你的。”
“好!我就信你一次!”他从怀里取出一本簿子,“如果你这次没有死,就算我千利博彦欠你一次情!”
千利博彦单手展开《源氏簿》翻到了封印的那一页,只见十六瓣菊的印式赫然纸上。他单手结了一个印,就见纸上圆符突然亮了起来。
“开!”——就在此时,一道风劲迎面而来,千利博彦立即停止施印拉住卓越然往边上挪了挪。风刃几乎是贴着卓越然的脸颊而过,斩落她几缕发丝而去,令她觉得鬓旁火辣辣的疼。
等她与千利博彦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那印着圆符的一页被风刃利落地切碎成了一片又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