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陷入黑暗。
时间仿若静止。
忽而眼前白光闪烁,平静被打破,她的耳际涌出各种纷乱的声音,起先只是咿咿吟吟,接着越来越大声,人的呼喊,金属的铿锵,风声在呼啸,最后身体一沉,她的视野陡然清明,蓝天白云,云杉环绕,她再度回归那个世界!
寒风经过,落叶几许,她的发在风中凌乱。双腿一沉,她以为自己会跌落在地上,却被一双手接住。
抬头对上的是他红艳的双眸,鲜血渐渐从那里渗出,有一滴落于她的脸颊。他侧身抱住她,一时间一股热意从背后传来,她能感到他的呼吸,粗重地洒在自己肩头。
怎么?他们在那个地方待了那么久,没想到这边竟然没有流逝一分一秒吗,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
菊和一文字的刀柄依然被自己反手握住,那微凉的刀柄上十六瓣菊的图案隐隐泛现金光。这绝对是一个非常标准的切腹动作,然而刀刃穿过自己的身体,她竟一点也不觉得疼,只是腹部有点发凉。
她的双手被他握紧,视野中红艳的双瞳散发出可怕近乎妖冶的光芒,这一瞬间眼前人露出的神情恐怕她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佐助,我,我没事……”她想挣扎站起,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并未完全回归,全身依然发软。而视野里的少年已完全失语,他只是一手握住她抓紧刀柄的手,一手围住她的腰,无言地
将她紧紧拥住。
这一刻周围的世界已经不再重要,他只是把她抱紧,再抱紧。
如此境况若是不说什么的话,他一定会继续误会下去,是的,虽然她看上去像是切腹的样子,但她其实真的没事,不是说说而已!另外,任凭他这么抱下去的话,光靠他的臂力,就能把她勒死了!
于是,几乎是花尽了所有的力气,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裾:“佐助,我……已经没事了。你把我放下好吗?先……帮我把刀□□好吗?”糟糕,这断断续续的虚弱语气是怎么回事?菊和一文字殿下好像真的有把她的力量吸掉的样子呢。
“她说得对,要先把刀□□。”千利博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越过他的肩膀,她能看到妖人老板此刻正靠在一棵云杉上,脸色极度苍白。只见他咳了一下又继续道:“现在菊和一文字有了祭品可以使用了。”
“祭品是什么意思?”
佐助的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冷峻阴沉,令她不由战栗了一下。
“还能有什么意思?要使用菊和一文字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妖人无视对方可怕的语气继续解释着,“换言之必须有人祭刀。伊贺钦说过她会用自己祭刀……”他咳了一声,“看来这一次,她确实没有骗我……她不愧为暗部首领,竟有此魄力,我千利博彦欠她一次情。”
她感到抱住自己的人震动了一下。
“祭刀之后她会怎么样?”
“大概会死吧。”
喂喂,妖人老板,那么斩钉截铁地断言真的合适吗,你也看看我情况再说啊,佐助的表情简直吓死人了!
“佐助,我没事的。真的。”尽管依然虚弱,力量总算回归了一些,她能从他怀里稍稍坐起一些了。她喘息着急促道:“这一次与以往不同的,我真的没事,快用菊和一文字……”她想自己用力把刀从胸口拔出,被他按住了。
他动作轻柔地从她身上抽出忍刀,扔在了地上。
“不用担心。我说过会在你身边。”
他的眼神温柔深厚,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将她凌乱的发抚到耳后,他低头吻上她的双唇,轻柔吸允,带着辗转的依恋。她仿若催眠一般地被他的温柔攫获,于是不自觉地沉醉了进去。脑海中的所有念头都变得轻轻渺渺。
在他离开之际,她还有些微微气喘。
“要开始了,越然。”她听见他轻轻道。
她全身猛然的一沉!
她感觉周身翻涌而起某种猛烈的东西,那是大量的查克拉在一瞬间被凝聚的缘故,以迅雷般的速度它们覆盖住他们周身,顷刻之间巨大的武神拔地而起,这一次它全身披覆血红铠甲,是她从未见过的威武凶猛。
“炎遁·加具土命!”
佐助右眼中红光闪烁,繁杂的万花筒写轮眼显现,随之而起的是武神手中盾牌上涌起的黑色火焰。如鼬一般,佐助写轮眼下的天照黑炎改变了形态为须佐之男所用,就见他一手持着黑色炎盾,一手执天照炎剑,向火空黑羽斩击而去。
“那种用你性命去换的东西就让别人去用吧,我只要陪你完成最后的心愿就好。”
话音刚落,黑炎盖天,他抱住她为她挡去迎向自己的一切威胁,悍然出剑!眼前险境频出,他却十分冷静,屡屡化险为夷,毫不退缩。这一刻她才深深体会到,他已不再是暗夜里来刺杀自己的那个少年,而是真真正正为了捍卫什么而战的男人!
她紧紧抓住他的衣裾。
风在耳边呼啸着,佐助操纵着武神利落的挥刀进攻,那黑盾碰触到的任何东西都会随之燃烧。在如怒般的打击下,火空黑羽疯狂地大笑着,渐渐这笑声变得越来越锐利,越来越刺耳。在他的怀里,她感到了剧烈的震颤,有好几次她以为他要被杀死了,却最后都安然无恙。
这就是他们的世界,佐助的,鼬的,有惜的,他们所有人的世界。为了要捍卫属于自己的东西,可以出生入死,赴汤蹈火。忍者或许从一开始就被教导了应该如何为了信念去拼,去牺牲,因此除了生命之外,还有更加高之于生命的东西值得他们付出。
而此刻的佐助又是在为了什么信念去拼杀呢?
我只要陪你完成最后的心愿……
不知为何,仅仅回想他说话时的语调,她的眼眶就热了起来。
错了,他们都错了。
无论是钦也好,鼬也好,甚至是自己,他们都错了。
牺牲自己或者他人的性命让自己在意的人活下去,那就是守护吗?最后留下的那个人却要被迫承受巨大的伤害,这样的守护又守住了谁的心?
比起这些来,佐助已经给出了他的答案。
我会与你一起面对,陪你完成最后的心愿。
比起被最后留下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我选择与你生死与共。
用我自己的方式。
佐助眼中写轮眼的图案发生着变化,那鲜亮的红色成为火焰一般的炽烈,双瞳中显现的既不是勾玉,也不是简单的六芒星,它幻化为她从未见过的绚丽样子,深黑的印好似一朵六瓣的花,围绕如丝如缕的花蕊开出了炽烈的模样。
炎盾·麒麟斩!
在她的眼前黑色的炎剑被披甲武神挥出,从剑刃处猛然冲出一只通体漆黑的麒麟!由天照火焰凝聚而成的猛兽于空中怒啸着直向火空黑羽冲击而去!
一时间,狂风喑哑,炙热的气息喷洒在所有人的颊边,麒麟周身的黑炎令所经一切瞬间灰飞烟灭。十多米开外,衣衫褴褛的火空黑羽仰天发出一串热烈的笑,举起之前从鼬手里抢过的忍刀,他凝聚了所有的力量当空劈出一剑。
剑气磅礴!
激荡的劲力几乎是碾压着周遭的一切而向他们逼迫而来,黑色麒麟的火焰迎向怒起的风刃,在彼此冲击的一瞬间,一股强大气流向四周暴烈开来,废墟顷刻间移为了平地,临空飞舞出黑白交织的猛烈飓风,天照黑焰令狂风不断膨胀,周围的人们不得不逃离。
轰!
当空爆出一阵可怕的龙吟!
他为她挡去所有那些冲之而来的乱石枯树不让它们伤到她分毫。她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感到自己的心在剧烈的跳动着。
片刻之后,他们看向废墟。
原先火空黑羽所站之处变成了一个深陷的大坑。
坑中剑士单膝跪地,手中的忍刀随着寒风刮过断成了三截。
他的一半身体已经被火焰燃烧殆尽,剩下的一半还在燃烧,慢慢地他抬起头看向抱着恋人的少年,脸上仍然能露出肆意的笑。
“你不应该带着这个女人,她妨碍了你的发挥!你完全可以杀了我成就你自己的威名!”
少年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怀里的女子,抚去落在她发上的枯叶。
刚才的那一击已经用尽了他的全力。
瞳力透支,她在他的视野里与血色混在了一起,渐渐变得模糊。
“越然……”他呢喃着,终于再也无法支撑,身子一晃间,须佐之男随风而逝。他勉力支撑着小心把她放在地上,而此刻她也总算恢复了大半的力气,从震惊中回过神,她从地上坐起赶紧扶住佐助。他的身子很沉重的压在她的肩膀,直把她压弯了腰。
“佐助,我,我没事,真的没事。”她反复说着,惊慌失措到了语无伦次。
他抱住她,反复呢喃着她的名字。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佐……”
肩膀微温,传来湿润的感觉。佐助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他在哭。
她的心口传来刺痛,身子紧贴着温柔,肩膀的湿润令她的心软化了。
一直以来在心里坚持的东西被掰开,分解,消散。
她抬起手臂尽可能温柔的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他温顺地埋在她怀里,一动不动,手臂放松下来,围在她的腰侧。
一个苦涩的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果然,还是割舍不下的吧。
当紫竹告诉她自己的身体已经无法再延续太久,她抱了必死的决心才做了之后所有的决定。
反正她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现在死期来临,她也不过是再度离开而已。反反复复用这样的话,她安慰着自己。曾经的那个世界她也是与死亡朝夕相伴,现在还是如过去一样而已吧。
重要的是她必须控制自己,不要和这里的人产生太深的羁绊,若真是如此说不定离开的时候会很痛苦……
然而,此刻她才领悟到,分离不是一个人的,是所有人的。不产生羁绊之类的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借口。
是啊,他们所有的人都是如此的一厢情愿,以为为了佐助做了这样那样的事情,瞒着他,欺骗他,他便能安全、无恙、还是完完整整的那个少年。可是所有人都错了,没有人会按照别人设计好的路去走,宇智波鼬不行、源有惜也不行,就连她以为行事简单的小夏,最后不也完全脱离了所有人的控制?
他们竟是以爱之名,做了这样那样的伤害之事。
“对不起……”她搂住他,有点笨拙地轻拍他的肩膀,“对不起。”
少年一语不发,只是任凭她抱住,她能感到他原先绷紧的筋肉放松下来,脑袋沉沉地靠在她的胸口,他失去了意识。
背后风劲又起。
“好了,无聊的事情就进行到这里吧。”
她听见背后剑士嘶哑的声音以及尘土的沙沙声,知道秽土转生又一次发挥了力量。
真可惜……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可恶的术,佐助早就料理掉这个家伙了!
“既然他没有办法把我杀了,那就死在这里吧,我会给你们一个痛快的了断!”剑士的声音停了一停,又补充道,“这个小子不错,或许我一开始该把他抢来做弟子。啊,事到如今什么也无所谓了,还是死了最干净了当!”
她闭上眼睛。
能和佐助死在一起,上天也算厚待我了。
忍刀抵触在她的后背,却没有挺进。
刀刃定了片刻,随即软了下去。
她慢慢半转过身,就见浑身披血的火空黑夏站在自己的背后。
她的手中握着一把流光溢彩的刀,剑端利落地穿透了那个疯狂剑士的胸口——菊和一文字!
火空黑羽手中忍刀脱落,他低头看了看从自己胸口冲出的刀,嘴角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小夏,你背后伤人的习惯倒是一点也没有变,不过如今为师的身体可……”他突然噤声,脸上现出惊异之色。只见,从刀刃的切口处,黄沙不停的剥落,起初是一小撮一小撮,之后就变成了一块一块。“这是怎么回事!”剑士的神情变得扭曲,他发了狂一般的一掌向火空黑夏劈过去,她显然也是尽了最后的力气,竟没法躲开,被自己的师父一掌打中,她重重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菊和一文字落在了地上。
可忍刀的效力已经开始显现,就见那黄土与尸体做出的身体开始分崩离析,剑士无论怎么做都无法挽回什么,他愤怒的吼声在空中凄厉地回荡:“还没有完!没有完!则宗,我一定要得到则宗,我要成为世界第一的……”
最后一阵寒风将他的话语截断,连同他的身影也化为齑粉,随风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