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水蓝,万里无云。大典的日子有了一个好天气。
她穿了死沉闷死沉闷的典礼服,黑的像乌鸦,款式似道袍,侍女为她束了腰,长而艳的红色缎带总算让她活泼几分,不似奔丧。只是这乌黑入墨的衣服在阳光里好像一块太阳能板,聚热啊!
这个夏天看来比她想象中更夏天了。
她走出高第重宇,眼前停放牛车一辆,并不炫目奢华,毕竟这是暗杀部长的牛车,也无需点缀了吧。黑色楠木与黑色挡风帘令她想到“火炉”二字,不禁退缩,然而背后佐助轻微推了她一把,由不得她后退,只能上前。
上车之后,佐助在她身侧坐下,车内空间狭小,她和他肩并肩膀靠膀,说不出的不舒服。四周车帘俱被放下,她只觉得束腰缎带很紧,佐助靠得太近,四周空气很稀。
牛车拉动,队伍启程。
这一路他们彼此安静以对。
佐助对她的态度还是很差,她差不多习惯。昨天她与鼬联手攻击他,她原本以为这下子自己天天都会活在炼狱,却不想他回来以后对此只字不提,似乎没有变得更加恶劣。不过,她想了想,还要怎么恶劣,已经够恶劣的了。
脸上的面具,不同于其他暗部的白底动物面具,她的是暗黑一色的妖鬼,狰狞的獠牙,白眉红瞳,面具上端有两只金色犄角,她心里一百二十万个不愿意——这种形象谁会喜欢啊!我又不是小学男生!
这个女人大概永远不会有气场。
佐助这么想。
这么可怖的面具戴在她脸上都能给他柔和的感觉,真的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凌厉索命一样的獠牙处露出一张线条柔软的唇,明明是嗜血的红瞳下,褐色鹿一般的眼睛竟然泄露出良善的味道。难道刺杀她的那个夜晚是因为月光的关系吗?他原本以为她的双眸是冰蓝透心一样的凉。而那犄角都被她一头乌溜柔顺的短发衬托得温和几分,让他想到庙会的时候戴着魔鬼面具天真玩耍的小孩子。
这样的人居然是暗杀战术特殊部队的部长?
不过这个家伙厉害的是头脑,外貌并不重要了。也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样子才容易迷惑人。
“你这样看我干什么啊?”她问,直截了当。
他冷哼,别过头。
不久,牛车停下,目的地已到。
只见部长大人光天化日之下摇摇晃晃抬起一条腿,居然没有踩准踏板。众人起先觉得凭暗部部长这种身手也没有什么,说不定是要显露一下,而绝对不会应该因为没有踩准踏板而摔倒。
结果,一个倒栽葱,部长大人摔倒了。
众人皆惊。
“大,大人!”于是暗部护卫队也好、随车侍从也好、火影的迎接忍者也好三十个把人一拥而上。从没遇见这种事的忍者们,一时间不知所措,几十条手臂七手八脚将她扶起来。一阵忙乱中,她被众人包围,身上早已挂了无数条手臂,一时间竟站不起来。最后佐助终于看不下去,伸手把她从人堆捞起,才终止了混乱场面。
“伊贺部长,”迎上前来的火影代表玄间终于憋出一句话,“你不要紧吧?”
“没事,”很帅气的左手一挥,她若无其事的解释:“该死的面具阻挡了我视线,看不清楚,没踩到踏板而已。”
众人沉默。
如果可以佐助真的很想抽她,这个女人究竟在搞什么鬼!暗部的面子都给她丢光了!
忍者们在诧异中回归了自己的队伍。人人都偷偷看着暗部大人,不知道她下一步还会发生什么状况,至少在见到火影以前不能再发生这种荒诞的事情了。
大典的流程她大致记得,现在先要去祭祀历代的暗部部长碑灵,地点就在村子南部的一座常年能沐浴阳光的小山丘。那上面设有结界,只能步行进入,由护卫队长引领,暗部队长级别以下都不得进入。她要身披黑服以示肃穆,在碑灵前脱下面具,祭酒三杯。
进入小山丘,火影的忍者和侍从都在外却步了,几位队长跟随他们而来。卓越然在前,佐助紧随其后,其余分别是策略队队长、暗杀部队队长、侦查及特别处理队队长、医疗队队长等。上山的路仅一条,周围芳草可人,鸟语花香,一棵又一棵比邻的松树挺拔高耸。阳光从叶间穿出落下,地上影影绰绰,很是漂亮。
又走几步,眼前豁然开朗,他们终于来到丘顶,她几步走上去,柔风习习,比起村子里面,这里凉爽了很多,放眼看去,能从小丘上眺望整个村子。只见被绿叶群山包围的木叶村,宁静而充满了生气,大街上,孩童嬉戏,每家每户晾出的衣物在风中微扬,很有种和谐美好的气氛。
“大人,这里就是历代暗部部长们长眠的地方,从这里能眺望整个村子。”医疗队队长上前,是个声音温婉的女子,戴着狐狸的面具,“您身后就能看见历代火影的浮雕。各位暗部部长自从村子建立以来就在火影的指导下守卫村子。”
所以他们死后,也能眺望村子紧邻火影吧。她这么想,点了点头。
慰灵碑比她想象中简单,不知什么石材的碑,有半人高,立在地上,四四方方,黑且亮,上面的名字描成银色,阳光下笼上一层淡淡光晕,沉稳而安详。黄色的无名小花混在绿色小草中散布于碑灵的四周,这里没有松树,只是一片被修整得很好的草坪,掺杂野花,除此以外便没有了内容。
“这里……不放遗体?”她喃喃道。
这碑灵上刻了不少名字,碑却只有一块。
“大人,”这次回答的是策略队的队长,显然声音苍老,是上了年纪的,“您忘记了?暗部的人是死不留尸的。”
她“哦”了一下。
她忽而想到如果自己因为手术死了,差不多现在被火化,应该也算是不留尸了。
是了,人活着的时候尽量的去活,然后死了便也没有什么,所有的祭奠都是活着的人的缅怀,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她释然一笑。
暗杀部队的队长托了个四方盘子,上放三杯清酒,走近,道:“大人,请吧。”
佐助接过,将托盘伸到她面前。
她要在碑前跪下,脱下面具,喝下三杯。
于是她跪下,也脱下面具,伸手取了酒。
不由皱眉。
她不会喝酒。不知道伊贺钦会不会喝。
端起一杯,往嘴里灌,形势最大,不喝不行!
这股劲道真是大大超出她的意外了!这酒闻上去清淡,但是酒味却烈得可以,这不是清酒吗?居然沿着她的喉咙一直烧到胃里,又由胃中挥发开来,漫上她的肺。
而她的肺原本就不好。
好不容易忍住了咳嗽,她有点后怕的看向第二杯酒,还有两杯……拼一下吧!
由于第一杯的印象太过惊悚,接下的这一杯她竟是含在嘴里怎么也无法咽下。于是酒味在口腔里漫开,她不会喝酒自然觉得难以忍受,当下以手掩口,和这酒味奋力拼搏。
佐助在她身边跪下,凑近她耳朵,口气冷冽:“咽下去,不准吐。”
她咕咚一下将酒咽下,然而实在抵挡不住这刺激的味道,一连串的干呕,连眼泪也流了下来。
第三杯拿在她手里,端也端不住,当下洒落几滴,他稳住她手腕,帮她端着。两人跪在碑前侧向而对,卓越然一脸可怜,看着他比了个口型,大致意思是,我……我不行了。他回给她一个冷漠眼神,不行也得喝!
她心里暗暗叫苦。
酒很难喝,胃好难受,肺里有火在烧——还有就是伊贺钦这家伙的身体真的很差,怪不得人家不让她过门了!
伊贺钦,我鄙视你!
“大人,您还好吧?”站在两人背后五步开外,医疗队队长有点担忧。
“我……”好个头啊!她暗叹,又不能发作,头开始晕晕乎乎,身子也软绵软绵。
“大人似乎不胜酒力,最近又频频遇袭,还是让护卫队长代喝吧。”
果然是医疗队队长善解人意啊,卓越然觉得她一定是个很美丽很美丽的姐姐。
“既然如此……”
各人见了她的样子,纷纷点头默许。
她心里一开始是认同的,是啊,我不会喝,让小帅哥喝啊。然而当她接触到佐助的眼神时,瞬间她记起一件事——是了!代她喝酒是要摘面具的,在场各位都是暗部的高手,要是被认出他的本来面目……
佐助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有些犹豫。
脱下面具背对大家赶快喝完,说不定不会被觉察,不过有点风险。然而如果用瞳术的话这么多精英忍者在背后,他再怎么自恃能力,也不是很有把握……
忽而手头一轻。
她夺过他手里的酒,态度比较恶劣,口气也有破釜沉舟的气势:“还有一杯,我还是能对付,连这也要人代喝,我还做什么部长!”
当即双眼一闭,仰头喝干,扑通昏倒。
“大人!”几个声音纷纷响起,在她听来仿若蚊吟,而意识早已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