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落进窗棂,洒在她的背,缓缓拉长,肩膀,手臂,身体各处都被容纳进柔和的晨曦,冰凉的身体渐渐回暖。
她始终连转过身的力气也没有。之前的痛,超越了一切,精细到身上的每一条神经末梢,哪怕仅仅睁开双眼也是直钻大脑的刺痛。无法挪动也无法睁眼,灵敏的感官将伤痛放大,这一夜,她先是昏倒而后入睡,醒来的时候冰冷的夜早将身子变得麻木无觉——索性这样也好。
这大概就是军粮丸的副作用吧。紫竹之前的话在耳边回响:这个东西你别误食了,凭你的体质会要你命的。现在用身体她证实了这句话有极高的可性度,不过——她卓越然是谁啊!什么都不行,唯独忍痛她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事实是她没死,还吊着一口气呢。
嗯,她想,关键的时候,还是需要乐观些的。尽管前途堪忧啊……
伊贺钦还是离去了,她判断那是因为军粮丸完全失去了效果,是以在她离去不久后巨大的疼痛和疲倦向她轰炸而来,几乎让她连口气都透不过来。
那么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如果下一次需要见到那个家伙的话可以再试试看军粮丸?她伸手入怀掏出那颗折磨她要死要活的小丸子,发了一会儿呆,又小心收起。算了,不到危急关头还是不要自虐的好,这东西只有一颗,况且就算本尊大人出现,她也未必帮助自己说不定又是诡计满满送她上黄泉路,等她一走,她就只有等着吃尽苦头的份。
无论哪样代价都很惨痛。
不过现在落到谁手里后果不严重的啊!思绪兜兜转转,果然还是最后绕道佐助身上去了。现在她唯一的希望是鼬能早点找到佐助,不要发生什么……那个什么……不愉快的事才好。就算发生不愉快的事情……那什么……心态摆正一点也没什么对吧?而且佐助也算成年了……成年的话就可以了……好吧,十六这个年龄比起成年来有点差距,过程可能也会比较痛苦,但是——毕竟活下来了嘛,尊严什么的他要想开点都是浮云浮云啦……话又说回来毕竟是男孩子嘛,又不会怀孕怎么样的,他那么帅将来老婆也不会在意什么过去,话说回来谁没几段拿不出手的过去啊,难道把他卖掉的她心里就好受了吗,她可是要背负上名为人贩子的巨大心理压力的……总之无论如何——
佐助是不能再见的了!
好吧,就算再阿Q,她也无法想象他会用什么表情面对她,那个月读还不足以表达他的愤怒吧,鼬的天照他也会吧。还有草雉剑,被刺一下的话……那么孤傲的人被自己卖了啊……想到他往日对自己种种的恶劣,虽说这下是全部都抵消,不过美少年这次要是能原谅自己那离世界和平就不远了。
那个喜怒不知的鼬,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总之,鼬也是不能再见的了!
思维转到更加可怕的念头上之前被她及时勒止。她慢慢爬起,按了按太阳穴,让混沌的大脑清明起来。全身沐浴阳光,外加窗外蔚蓝的天洗涤了昨日的伤痛,她让自己的心努力平静下来,这惊人的恢复力连她自己都为此惊奇。
现在她存活于世的时间是不是又被缩短了,她的好运能走到什么程度?
说是打定主意自己摆平(不摆平就只能等死),这事情是想摆平就能摆平的么?
伊贺钦那家伙……其实还是想要她死吧。
心里不是不伤感的。
当镜中人说道“背叛”那两个字,语气是多么冰冷,她眼中的平淡实在是过了头,越是不为所动,便越是显得不自然。太刻意了啊,钦……你太刻意了。
渐渐,似乎能理解她的心情了。
救了自己的鼬,从小陪伴在身边的鼬,为了帮助他失去了健康,失去了相守的婚约,最后却被背叛了自己的鼬……那是什么样的背叛能令她转变如此!
“想要知道么?”她这么问她,这一次并无惯常的微笑。
“如果你不愿意回答……”她垂下双眼。
“为什么不呢?”她轻轻地呢喃,好像对她也对自己说,“可以让你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
“真的……吗?”鉴于她一贯的作风,她心里装着怀疑。
“是。但不是现在。”
她不语,盘算她这番话的可信度。
“你需要通过一个考验,如果连这样的事你都无法通过,知道我和鼬的事是毫无意义的。”她说。
卸下一贯的笑,她的神情平静而认真。卓越然好奇的想这会不会是她原本的样子,双眉中的专注与她的细致丝丝入扣,冰蓝的眸子有着锐利的穿透力,那种浑然天成的敏锐并不是一般人所能具有的。
平凡无奇的外表下,她有着过人的锐利。这份锐利隐藏了太久太久,此刻显现出来才让她感到无形的压力。
通过……考验……
她低头沉思缓缓道:“什么样的……考验?”
“还记得千利博彦的模样么?”突然被这么问。
“那样的人怎么会忘记,太特别了。”
“他会来追杀你。”
是的……那个时候她是对她这么说的。
他会来追杀她!
有那么一瞬间,她除了傻愣愣看着她之外不能作出任何回应。
耗去了几秒的反应时间,她才惊恐喊出——“什么!”
“我说他会亲自来追杀你。”
她还是不能很好回应,失声道:“为……为什么!”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你骗了他。”
如果说宇智波鼬是沉稳而每一句发言都是铿锵有力的,那么伊贺钦恰好是他的对立面——用随意的口气说出这么严重的话,如果不了解她的人还真的以为她是说了个冷笑话。
无论可信还是不可信,偏偏她的语言是如此的有力量。
“是你要我这么说的!你那个时候说卖了佐助是救他的唯一办法!”
“我有说错吗?”
“是啊……不是,但是、可是……!”是啊,她没说错,但她也没做错啊!
“你跟他讨价还价撒了谎骗他那么多银子,他知道了自然会来找你。这有错吗?”
“是啊,也没错……喂!要我讨价还价的人是你!”这什么情况?
冷静冷静卓越然,你要淡定,好好想想,当时她确实是那么说的没错,要找忍者就要花钱不是么?
“讨价还价是我的建议,采纳与否是你的问题。”
“什么!咳咳……”气苦,气苦到咳嗽不止,另外此刻除了气苦,她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如果你聪明一点就应当知道,千利博彦是个商人,买下的东西不验货怎么可能。你走以后他必然会找人调查这件事的真伪,他愿意这么大意将钱预支给你是什么原因你不曾想过吧。”
脑袋混沌一片,是的,她确实应该想想,不过那个时候还能顾及那么多事么?!
部长大人气定神闲看着她慢悠悠向她解释:“千利博彦是这个小镇最有权势之人,不仅如此,目前作为暗部部长的你没听说过他‘妖人’的名号么?”
什么妖人人妖是人是妖她需要知道么,管她的事么?!
“千利博彦在做商人之前是世界第一剑士火空黑羽的弟子。小夏虽然也是他的弟子,不过千利的天赋远在她之上。自从羽死后,世间就公认他继承第一剑士的名号‘鬼武’,无论在忍界还是剑士中,拥有这个名号之人,几近于各大国忍者头目‘影’的号召力。剑士之流虽然不若忍者团结有组织,不过就我所知还没有人会公然挑衅鬼武的权威。”
小夏的师兄……世界第一剑士……没有人敢挑衅的权威……接近于“影”的号召力……
这次估计会死得相当难难难难难难看!!!
“他愿意把钱预支给你完全是因为没有人有欺骗他的胆量,他可能看出你是忍者,但并不关心也不追究你的事情。换言之,这个世上能让他在乎的确实不多”伊贺钦顿了顿,久违的藏匿奸邪笑容终于回复到她唇角,“他一定没想到,当他派人去调查的时候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吧。带着伤重的弟弟来找他求他和他讨价还价的人,原来是在欺骗他的钱。”
“你……混蛋!骗子!小人!卑、鄙、无、耻!!”她要不是担心将邻屋人吵醒,她一定会闹得天翻地覆。事实上,她的理智随时可能崩坏。
等等!她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事实!
“你说……那个人妖妖人,既然他这么厉害,那么写轮眼被封住又受重伤的佐助……”接下的话她不敢说啊不敢说……有冷汗渗出了鼻尖,努力她吞下一口口水。
镜里人蓝眸含笑:“被这样的人盯上还能脱身,那佐助真是太了不起了。”
“你……”她瞪大眼睛伸手指着镜中的她,发现自己的语言能力实在太贫瘠了,要怎么骂呢,要怎么形容一个奸邪到极点的人呢?这样的形容词还没有被造出来啊!
伊贺钦从来没有想过要救佐助!而她居然是她的帮手!
是的,佐助虽然没有死……但这是逼良为娼啊,逼良为娼啊!鼬知道了会怎么说!会不会剥她皮啊!
“你、简、直、不、是、人!”她怒吼。
“这都怨我么?”她还是笑得风清又云淡,“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吧,将佐助卖了,又讨价还价,同时还骗了千利博彦的人,都是你啊。”
扑通!她跌坐在床上。
都是我么……
都是我么?
都是我么!
*
晨曦斜倒入宛若牢房般屋顶的天窗。
沉郁的空气被扫了干净,金色的光彩莹亮了床边人的黑色瞳仁,小心翼翼,它们一寸一寸探入他怀中,温暖着暴露在外的胸膛。
身上披着简单浴袍,他被关在最深的里屋,初愈的身体绵软无力,更何况此刻右手正被拷在床的一头,将他的活动范围限制在半径一米之内。
门被无声的推开。
红装的美人缓缓踏入,带入室外清爽却又微凉的秋风,裙摆微扬,在晨曦中翻出小小的波浪。
不若昨日调笑倩兮,他看出眼前人的阴郁。
他开口,语气冷入骨髓:“看来你没有兄弟。”
佐助冷哼,表示不屑。
眼前的美人脸色又阴郁几分,长而滑的发挽成简单的发髻,火红华丽的长裙将他包裹,居高临下他望着他。伸出捏着纸扇的手,他在他面前蹲下,纸扇的一端托起他下颚,冷冷道:“送你来的人是谁?她现在在哪里?”
他要亲自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