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现的一刹那,烛光闪了一闪,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侧目。
乐声就这么戛然而止,一屋子的乐师停下手,望着门口不知怎么出现的人,讶异、发愣,而后出神。
烛光印进她碧绿的眸子,好似月光下粼粼的湖水,夜染黑了她的发,越发显出双眼的生动。
收起剑刃平常打扮的火空黑夏是个美丽的女子。
美丽,但并不温柔。
移门打开的一刹那,风就携带着落叶吹进整个屋子,原本温暖的地方冷却下来,身子稍许单薄的几位乐师不由打了个寒噤。她腰配长剑一身的黑衣,裙摆在风中扬起又落下,仿若是随风飘落一般出现在明亮的月光下。
视线越过众人,跨过黑暗,跨过侵袭而来的寒风,千利博彦若有所思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师妹,沉思。
“娘娘腔,我有事找你谈,让这些人出去。”
她一开口,梦境般的气息全无,冰冷的现实以一种突兀的方式降临,令看呆的艺人们更加错愕。
“没规矩,我说过不许叫我‘娘娘腔’。”他冷淡的应答,扫视周围片刻后,作出了决定,“你们先出去吧。”
屋子很快被清空,只剩下疏落的月影与孱弱的烛光填补两人间的空白。
千利博彦拿起胸前的清酒,取来酒杯,满满地倒了一杯,摆在矮桌的另一边。
“你今天可以喝一杯酒,但只许一杯。”
“你还当我是小孩子么,我要喝多少就喝多少,用不着你管,变态。”
“叫师兄,女孩子家整天把‘娘娘腔’‘变态’挂在嘴上什么样子。”他冷冷道,“我不管你这几年在外面怎么做,在我面前,我说一杯就一杯,否则你就给我出去。”
她冷哼了一声,没有表示抗议,一晃眼坐在了烛光中白衣人的面前,黑衣又随之扬起而落下,令千利博彦觉得夜都沉了一沉。
暗部的衣服,他想了想,抿一口酒,还真难看。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的踪迹一直都隐藏的很好。”他随意开口。
“这里是火之国,暗部的眼线很多。不过没人注意什么艺人巡演,我一看到那些曲目就知道是你这个变态在后台操作。”
他叹了一口气:“我说了,叫师兄。”
她没有回答,也没有还嘴。
气氛一时陷入沉寂。
片刻,千利博彦忍不住道:“你低着头看着我的酒是要做什么?有什么事情就说,你以为我很空会拿那么多时间出来浪费吗。”
火空黑夏伸出手,捏住乳白色的小瓷杯,随即又放下。
似乎是在考虑要如何措辞,思索了片刻,她才开口:“你有没有杀掉了什么人之后又后悔想着早知道当初还是不要杀的好,这类的事情发生。”
“你杀了什么人,现在后悔了?”
“还没有。我在考虑。”
千利博彦挑了挑眉,一边仔细观察与自己相对而坐的女子,一边缓缓道:“你现在的身份是什么?”
她不假思索:“伊贺钦的直属暗部部队‘根’的队长,怎么了?”
“这个人是伊贺钦叫你杀的么?”
“差不多……”
“那就杀掉得了,这不是你的任务么。”他又喝下一口酒,醇而不烧,是好酒。
火空黑夏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没那么简单。”
“为什么?”
眼前的女子陷入沉默,伸手取了杯子,碰到了唇边又放下。
“叫你杀这个人很为难?”千利博彦不免露出一丝兴趣。
“不。”
“我倒是越听越不明白了。那你到底会后悔什么呢?”
“明天……会有一场战斗,”火空黑夏盯着眼前的酒杯,“宇智波鼬与自己的弟弟要做个了结。”
“你在绕弯子么,丫头,我给你搞糊涂了。”
她皱眉:“你别打断我,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么麻烦的事情要从哪里开始说,刚才的不算,我从新起个头,你重新听过。总之,明天黄鼠狼和他弟弟会打一场。”
“所以呢?”千利博彦挑了挑眉。
“黄鼠狼可能会故意输掉。”
“那又怎么样?”
“黄鼠狼不能输。”
“为什么?”
“因为老大的性命用一种很奇怪的术和他联系在了一起。”她冷冷道,“他如果被佐助杀掉了,老大也会跟着死。所以我不能让他死掉。”
他端起自己的酒杯,接口道:“所以你就算是再想除掉他,你还是得帮他,甚至救他,是不是这回事?”
她摇了摇脑袋:“也不是。”举起酒杯,她喝了几口,“她……让我选择。”
“伊贺钦?”
火空黑夏点点头。
“怎样选择?”
“要么让佐助杀了他,要么趁他输了的时候救他。”
“为何?”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
千利博彦思索片刻道:“你的脑子在一些地方很不好使,你确定伊贺钦是这个意思么?”
她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就算我脑子不好使,你以为脑子那么好使的老大会说出让我误解的话么?”
“她就是那么对你说的?”
“嗯。”她低头凝视酒杯。
“也就是说伊贺钦没有命令你救他,也没有叫你袖手旁观,而是……”
“让我看着办。”她淡淡道,“她就是这么说的。到底要怎样呢,你看着办吧。差不多这种语气。”
“听上去倒是很随意。”
“就是很随意。”
“她对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了?”
“看不出很在乎。”
“那你还在乎什么?”
她愣了愣,视线越过烛光看对面的白衣男子。
烛光中的人一如她记忆中的冷淡,一脸平静,举起手中的酒杯,她看到他手背上的伤疤,出了一会儿神。
“娘娘腔,你那天为什么要跟师父争我?”
“我说过叫我师兄,”他放下酒杯,“你今天的问题可真多。”
“人为什么总要做一些多余的事情,你明知道打不过老头子却还是要跟他比一场。”她极为罕见的叹了口气。
喝下最后一口酒,千利博彦想了想道:“大概是不想妥协吧。”
“妥协什么?”
“小夏,这个世界,人和人之间不是只有打打杀杀而已,还有所谓的羁绊的东西,”他顿了顿道,“有时候,是很复杂的。”
“我知道有时候会很复杂,不过我不是很明白……所谓的人和人之间的关系。”
“在你看来鼬和你老大的关系如何?”
“看上去不错,但大概不是表面上那个样子,”她抓了抓脑袋,一脸困惑,“双方都觉得对方不可靠,但是有些事情不让对方办也不行。老大这个人,对谁撒谎都一脸诚恳,我从来搞不清楚她哪一句真哪一句假。所以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从来不怀疑她么?生活在欺骗中的这个人,你不觉得她不可靠吗?”
“有什么关系,”她耸耸肩,“还有人会比你和老头子更加不靠谱么?大不了我死在她手里,反正我早晚都会死,死在谁手里又有什么好挑的。”
“所以无论如何你还是想追随她,这样的感情不觉得超出对你而言的常理吗?”
“喂,你别扯开话题,现在要说的不是这个。”
“罢了,”千利博彦无奈摆摆手,“讨论情感这种东西对你来说是复杂过头了。”
火空黑夏撇了撇嘴:“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就是不明白那些奇怪的东西。”沉默了片刻,她放低了声音,“所以……所以按照常理判断……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会救他吗?”
“你问我没有用,你必须问你自己。对你而言,重要的是什么?你就算对人没什么感情,重要的东西总是有的吧。”
重要的东西?
我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原本想这么说的话卡在喉咙里。
如果就这么让那个人死的话……
她看着杯中的酒出神。
闪烁的烛火落在透明的酒里跃上橘黄微光。
明天鼬和佐助会战一场,鼬一定会输,因为这是我们共同写好的剧本。
记忆中单薄的女子冰蓝的双眸在月光下出奇的明亮,一时让她有种看见泪光的错觉。
你说他会不会死呢?
佐助会在最后关头手软吗?鼬有没有可能反悔?
似乎是累了,喃喃自语着,她伏在案上,脸颊枕于双臂之上。
小夏,如果有一种结果,要么没有人赢,要么所有人输,你选哪一种?
如果是我的话,我既不想赢,也不想看着别人赢,有没有这样的路呢?
比如明天鼬就这样的死,我也会死,这算谁赢谁输呢?
如果鼬没有死,我也没有死,剩下了佐助,那到底谁才是赢家呢?
不过对你说这些听来是不是很麻烦?
呵呵。
她笑着,蓝眸映着月光,莹莹发亮。
那么把这个选择交给你如何?由你来做决定。到底要怎么样,你看着办吧。
是选择让你最痛恨的鼬死,还是让我和他苟延残喘地活着呢?
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不会怨恨你。
无论是什么选择对我而言……或许都一样。
“你在发什么愣。”
调整视线,思绪回到微弱烛火的房间,她看向眼前人。
“忍者什么的真麻烦。”
“现在才知道,你当初又是为何吵着闹着要加入进去。”
“人为什么愿意为了另一个人全力以赴,又不会有什么明确的回报……连老大这样的人都在这种事情上变得莫名其妙的。”
“莫名其妙的人是你自己,不要因为你自己一个人脑子不好使,就否定全世界。”
“我脑子不对头也是你和老头子的错,养出这样的我来,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罢了罢了,你今天过来是和你师兄我抬杠的还是找我商量的?”
“现在看来跟你商量也没什么用,一个个都那么麻烦!如果是我的话做事一定更加干脆,就不会像老大那样绕弯子。”
“哦,你要是真有自己说得那么干脆,为何还要来找我,为何现在手还在发抖。”
“你……”她才想回敬,低下头,又愣住。
“酒都洒到地上了。你衣服上也有点,女孩子吃东西洒上衣襟像什么样子。”
她闷哼,重重放下酒杯,站起身。
“选择什么的太麻烦了,救人什么的更加麻烦。”她冷冷道,“另外,你的酒一点也不好喝。”
“说了那么多,你到底是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
“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走了。”她转身。
“你现在顾左右而言他,是不是说明你还在犹豫?”
“你今天的问题也不少。就算我没想好也不用你管。”
“小夏。”
踏出一步,她转身:“干什么?”
“一旦踏上战场的话……”
“就必须下定决心,”移门无声打开,她的黑衣风中再次扬起,“这一点我知道。”话音缭绕间,人影已不见。
皎洁的月光没有能伴随她太久,阳光就以一道道不令人愉快能刺穿一切伪装般的光芒遍临大地。
无论夜有多漫长,黎明照样来临,某些时候,火空黑夏觉得这个定律冷漠到残酷的地步。这意味着,注定发生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被推迟的。就好像某个清晨师父决定让她去杀二十个剑士,就好像那一天千利博彦无论如何都要与他一战生死,就好像她身负重伤却只能独自躺在大树上默默等待黎明。
黄鼠狼,你离死又进了一步了。
她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当她停下脚步的时候,遥遥远方正这里那里冒着浓重的烟雾。
一步一步接近,空气不安分地躁动着,雷电夹杂黑色的怒焰形成了某种包围圈,原本明亮的白昼因为瞬间积聚的乌云而步入黄昏。大雨降临,豆大的雨点顺着她脸颊滴落,片刻淋湿了她一身。撩开挡住视线的发,她眯起双眼暂时停下脚步,抬头望着漫无边际的雷云在某片天空处隐隐闪烁雷光。
忍术?
捏紧手中长弓,她收敛气息,凝神观察。
不是鼬的术,那么宏大张扬的东西不合他的作风。那么就是佐助的了?
她皱起眉,看这个样子,说不定还没接近,黄鼠狼就要被佐助干掉了,这个距离太远了……还要再近一些再近……
忽而雷电瞬间聚集在一处,暗沉的天色一刹那明亮,仿佛一万道雷光凝聚成的凶猛野兽形成于天宇驰骋向大地,巨大的能量令周遭的一切都暗哑,风声、雨声被吞噬在雷电的咆哮中。她黑色的长裙在狂躁的空气中鼓起乱舞,湿沉的长发也扬起,脚下的大地在震颤,她抓紧长弓,向雷电至烈处冲刺。
雷兽击穿任何阻挡在它面前的东西,大地好像被掀了个底朝天,不断有巨石冲天而起又砸落远方,空气迅速膨胀向外扩散,形成不羁狂风飞向四面八方。火空黑夏在一片混乱中左支右闪,向破坏至深处冲去。
空气在耳旁爆裂,视野模糊,她凭着直觉前进。片刻视线渐渐清明,
雷电来得快,去得也快,顷刻开始消散,阳光稍稍抬头,扬起的烟尘被大雨冲刷回地面。
雨仍在下,耳畔尚自留着刚才的轰鸣声不止。回归的视野里却分辨不出半个人影。
死了?
她渐渐靠近,心沉了下去。
终于眼前闪现依稀人影,于乱石废墟间,她看见摇摇晃晃站起的那个人,嘴角淌血,狼狈无疑,是鼬。另一边……那个,是佐助吧。她皱眉,这个样子……看来用了什么奇怪的术让自己产生了变化。也曾经听伊贺钦说过,大蛇丸那一派的术对于自身改变极大。她是头一次看见,不过还真是印象深刻。
看见鼬慢慢站起,而佐助无余力顾及其他,她赶紧隐入突起的巨石之后。
“佐助……你的忍术就这么多了吗?要是还有余力的话,可不要舍不得用啊……”
他果然是用了须佐能乎。
这个术她有一定的了解,虽说是看上去无坚不摧,能称之为施术者的守护神,同时却也蚕食着施术者的生命,在得到强大能力的同时,运用者本身也不断受这个术的侵蚀与摧残,是个让人不断承受痛苦的术。
她在心里默默冷哼,宇智波家族和大蛇丸的术都一样变态。
以宇智波鼬为中心,空间被隔离,透明的血骨一点点生成,仿若活物一般,人形的巨大身影拔地而起,渐渐成为强大的实体。
她呆了一呆。那个不是师父常常会念叨的八咫镜么?——右手持十拳剑,左手持八咫之镜?不是说要放水么,这种东西招呼出来,还用上灵器,这下子可是能力全开了,佐助怎么可能赢?
不过,佐助这边情况也很微妙呢。对忍术略通的她凭着本能感觉到形势不利,于是向后退了几步,避开战场聚焦地,隐蔽到更加安全的地方。果然甫一等她站定,地面又开始颤抖,她向原先佐助所在处望去,一时间咋舌不已。
蛇,满视野都是蛇!
一转眼的功夫,这些巨大的蛇就从原先佐助所在的地方窜了出来。有那么一会儿她不确定是不是还有别人加入了战阵,但看鼬与之的对峙之势应该是佐助所化,然而……火空黑夏眯起双眼,这下子要怎么收场。
她鬼魅一般地飘向较远处,怪物与怪物的对决人类还是不要跻身之列较好。
她再度后退,余光处瞥见另一道人影。
哼,看来旁观的不止她一个。
不过现在不是顾及这些的时候。
如果鼬在这个时候被佐助一击毙命就糟糕了。收起弓负在背后,她不自觉伸手按住剑柄。一二三……眼前漫天飞舞的巨蛇有八头,她并不以为难办,然而要从八个蛇口下瞬息间救人,就另当别论。更何况那个须佐能乎的术就算是人妖也未必能靠近的吧。如果鼬打算在这个时候完成自己的最后任务,她便是连出手的机会也没有了!
宇智波黄鼠狼,你不会选那么不方便的时候吧……还是她从根本上就误会了老大的意思?
如果你想要救鼬的话,那么你只有一次机会,小夏。
在鼬和佐助最脆弱的时候,你可以接近毫无防备的鼬……
鬓角泛上一丝凉意,冷汗滴落,她轻声默念记忆中的话,却发现自己如何都沉不下心来。
老大,你说的机会现在看上去很虚无缥缈呢。
伴随漫天的烟尘以及闷沉的响声,巨蛇发起了攻击,如此之大的身躯攻击却异常的迅猛。火空黑夏皱起眉头,无声抽出长剑,或许不会有机会了,伊贺钦毕竟也不是武斗派,战场的事情未必了如指掌,如果情形实在不妙的话,那就先杀掉佐助算了。握住剑柄的手在颤抖,而心漂浮在半空中,她深吸一口气,却仍然无法控制手腕——该死!该死!
同时,头顶传来数十次接着是连绵的响动,就算是到了极限的宇智波鼬,使出这个术仍然不减半分恐怖之处。八咫镜挡住三只蛇首进攻,十拳剑斩削起来如摘瓜切菜般轻而易举。
十拳剑,那是老大耗费了很多人力物力才找到的灵器,是昨天晚上给了黄鼠狼吗?这意味着什么呢?她试图思考,未果,说到底她的脑子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好使起来。还是看情况行动吧。
蛇头在漫天飞舞,一晃眼的时间已经去掉七头。最后的那一头昂首在天际,那也不过是一击的功夫了,就当火空黑夏以为一切都走向结束的时候,突然从张开的蛇口中慢慢钻出一个人影。
那个黏黏答答,披着毫无血色苍白皮肤的人……是大蛇丸?
怎么又出现一个?事态变得越来越难以理解。说到底,她为什么要来这么麻烦的地方,明明陪在老大身边给她收尸也可以的!为什么会有大蛇丸出现,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老大,你知道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么?还是说是你亲手安排了这场戏?
走吧,火空黑夏,在这里你也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耗费周章你也不会得到什么明确的回报。
她咬紧牙关,眯起双眼,注视已是强弩之末的宇智波鼬。
人为何愿意为了另一个人全力以赴?
不想妥协的究竟又是什么?
而脑海渐渐浮现那个人的声音,冰蓝的双眼仿佛透过时空凝视着她。
轻轻的,毫无情绪地,她凑在她耳边说着。
你只有一次机会,小夏。
在鼬和佐助最脆弱的时候……你可以接近毫无防备的鼬。
我把十拳剑的实体部分交给你。
如果你想要救我,那么就趁鼬不备的时候……
如果你想要救我的话……
闭上双眼又睁开,她自暴自弃地摇了摇头,收回长剑,拔出背后长弓。
远处,缓缓现身的大蛇丸露出满意的笑容:“鼬,多亏了你,佐助压制我的查克拉消失殆尽。趁这个机会,这个孩子的身体我就收下了。然后……”未及他说完,须佐之男挥舞起闪耀橘光的灵剑,飞速插入蛇口中人的体内。
“呵呵呵,”大蛇丸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你以为这种程度的攻击就可以把我干掉吗?你……”他的身体滞了一滞:“这把剑难道是十拳剑……鼬,莫非你一直隐藏着这把剑……”无形的剑刃此刻仿佛由光凝聚成了实体,而原本固化的大蛇丸的身体却像逐渐烧融的蜡一般化于剑身,随着剑的抽离,而被一点一滴吸入剑身之中。
十拳剑,因为之前她也参与到搜寻这把灵剑的任务中,多多少少对它有一点了解。这是一把能将被刺中的人封印在幻术世界中的剑。用它来封印大蛇丸,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老大把灵剑交给宇智波鼬,目的是去封印大蛇丸?
现在她把这把剑的实体交予了自己……
——到底要怎么样,你看着办吧。
无论是怎样的选择都不会怨恨我吗?
从腰边拔出另一把长剑,她瞥了一瞥剑身,看上去十拳剑的实体跟它的灵体毫无共通点。
将之搭上自己的弓。
轻而薄的剑刃透明得好像水晶,与它暗沉无光泽的鞘大相径庭,能被任何光线穿透,若不仔细看根本就无法看出它的形体。
她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气息,抑制双手的颤抖。
她的时机只有一次。
她手里的剑只有一支。
大蛇丸终于被鼬从佐助的身上抽离,双方都筋疲力尽,她目测两人的查克拉应该也都消耗的差不多了。鼬还勉力支撑着,用剩余不多的力气,他对佐助淡淡说道:“那么现在你的眼睛是我的了……”话还未能说完,他便咳嗽起来,一时间体内侵袭无法抑制,他抓住自己胸口,狠狠吐出一口血,跪倒在地。须佐能乎的术随即受到了影响散去了一部分。佐助看准了时机迅速从腰包中掏出带有爆炸符的苦无向他扔去。
无效。
效力虽然大减但术仍延续着,攻击被八咫镜挡住了。
火空黑夏捏紧弦。
果然老大的身体没办法撑太久,症状已经显现在宇智波的身上……
额角也开始泛出冷汗,她现在没法射箭,八咫镜挡在他胸前,就算是十拳剑也未必能穿透。
她看着他步履蹒跚向佐助走去,心里十万火急,必须要射剑了——该死的黄鼠狼,把八咫镜挪开一些!——距离、风速,没有比这个位置更好的地方,然而他的术过于强大的挡在她眼前,令她无计可施。
只要八咫镜能挪开一点,哪怕一寸。
他缓慢地向佐助走去。
雨水不停地冲刷整个世界。
拔出草雉剑佐助冲破雨帘向他奔去,而神器的威力再一次让一切进攻化为无形,他反而被弹开撞在墙上。
就是现在!
八咫镜因为佐助的攻击向上扬了一扬,在佐助被弹开之时,她迅速拉弓引弦,来不及调整呼吸,也来不及抑制手腕,瞬息间弦已离手。糟糕!她手感素来极佳,脱手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射得稍有偏差。后悔已来不及,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离弦的透明长刃迅速没入雨帘,消失。
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它究竟是击中了八咫镜还是最后击中了鼬。
实体的剑须臾化为无形隐没在天地中。
火空黑夏皱眉。
失败了?
他没有任何反应。
如果失败的话——她手再度按上剑柄,一股狠劲涌了上来,杀了佐助,她才不稀罕什么暗部计划!统统给伊贺老大陪葬吧!
红秀再度被拔出,雨水顺着她的发滴落在雪白的剑刃上,一旦下定杀心,她的双手不再颤抖,心像磐石般沉稳下来,回到属于她自己习惯的世界,一切都变得无足轻重。
杀掉所有人,为什么她没有想过呢?佐助也好,鼬也好,一切不是都结束了吗?既然伊贺钦无论如何会死,那么今天出现在她视线中的所有人都应该为她陪葬!以鲜血来祭奠鲜血,用抹杀生命来纪念逝去的生命,所谓的剑士根本就不是什么拯救人的角色,还是用她熟悉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切好了。
迈出一步,她做好了准备。
腰边原本毫无生气的刀鞘开始莹莹发出淡蓝色光彩。
她低头,以手按住十拳剑的鞘。
一股微微的暖意传递到了她的指尖。
“扑通”,远处传来沉闷的声音,她看见鼬跌倒在雨幕里,而佐助背靠残壁怔怔发愣。
握住剑柄的手再一次松懈了下来。
成功了?
将红秀入鞘,她抓起十拳剑的剑鞘,傻傻看了它一会儿。
手心的温暖越发鲜明,它们一丝一毫的渗透进入她被雨水淋透的身体,心中泛起的杀意也不知不觉消散无影。从鞘上传来的暖意似乎传递到她的心里,将徘徊在她心头的黑暗意念驱散,将她从自己的国度拉回,她再度回归了被大雨一个劲洗刷的这个世界,一种她从未体会过的陌生感觉袭上心头,平复了很多之前复杂纠结的感觉。
她望着远处躺着的那个人,知道此刻他看似像个死人,但是灵魂却被封印进入自己手里的鞘中。
以手按胸,她闭上双眼长长呼出一口气。
莫名其妙啊,火空黑夏,你这个家伙今天变得很奇怪啊。她对自己说。
黄鼠狼没有死,她居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或许不仅仅是不错而已。
嘴角控制不住的就向上挑,她一个人站在大雨中看向茫茫的天空,想要抑制心中不断流出的陌生感觉,失败,于是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人为什么愿意为另一个人全力以赴而不求回报?
是因为有什么事情无法妥协所以才想要坚持到底,拥有这样的韧性,是不是才是所谓的“人”?
所谓的重要的东西,好像稍微有一点体会了。
我是不是离正常的人稍微近了一些呢?师兄……
呵呵,她笑着,想要稍稍拭去额角的冷汗,才发觉自己早就被雨水浸透了。
真是被洗透了呢。
她缓缓走到鼬的身边,而佐助就晕倒在他不远处。
闭上双眼,没有平日里的那份锐气的宇智波鼬看上去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子而已,就是这个模样狼狈了一些。佐助倒是没有把他打得鼻青脸肿,这种死法也不算太难看了。单膝跪在他身边,她想着,让剑鞘平置于他胸上,鞘口对着他的胸。
“这次总算换你躺在地上了吧,面瘫。快点感激我,你这个假正经。”她不客气的推了推他的肩膀。
泛着蓝光的剑鞘闪烁起来,随即蓝光化为如丝的光线,一缕一缕蔓延到他的身上,将他覆盖。
被蓝光照亮的他的一条手臂上显出了符的印迹。
这是什么?她凝神去看。
一张小小的纸片从他的手臂上浮现,滑落。
是情报吗,他把它封印在自己的身体中……她边想着边伸手去取。
出乎意料的,视野里出现一张老旧照片。
雨水冲刷着每一个人的脸庞,她盯着看了一会儿,才认出照片里的人。
黑发蓝眸,脸颊上几点雀斑的,这个应该是老大了。站在她身边的是童年时候的宇智波,他也有天真的时候么,她原本以为他一生出来就是个面瘫。
照片中央的,无疑是他的母亲,长发的女子肤如凝脂,很是漂亮,她双臂紧紧环着怀里的小小男孩,拍照的那一刻他正睁大好奇的双眼把玩手里的怪兽玩具没有费心去看镜头。有着刚毅脸庞的男子作为一家之主站在女子背后,嘴角隐含微笑,一手搭在鼬的肩膀。
这是一家人的照片。
跪在雨中她默默看了一会儿。
片刻后,她将雨水从照片上抹去小心纳入怀里。
“黄鼠狼,你这个笨蛋。”
她听见自己轻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