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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对我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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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太过分!”她觉得从胸腔到喉咙都因为愤怒而颤抖,“就是你这样的人才真的不会谅解任何人!”

视线与她相交,而她这次却毫无退意,这挑衅的眼神好像在他心中点了一把火,瞬间烧得很旺。他逼近她几步狠狠道:“那我的家人呢?你的几句话下就是那么多条人命!我的痛苦你能理解!你能明白孤独的感觉!那一夜你夺去了我的一切!我放弃了所有成为一个复仇者,没有将来,只有长满荆棘的过去!这一切仅仅是为了你说的那该死的几句话!”他一把抓住她的衣襟,力气大到几乎能将她提起来。双眼的怒火烈焰一般,似要将眼前人灼烧成灰烬。

“人本来就不能互相理解彼此的痛苦!”她头脑发热再度失去理智,奋起身倾力将他推开,泪眼朦胧以对,“你根本就不明白我是谁,你能体会我的痛苦吗!你为什么不来理解下我的痛苦!你哥哥都快死了,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救他是真心诚意,也没有要你感谢!你凭什么来要求我那么多!恨我也好,什么都好,一开始都是你一个人的想法!我哭我的有什么不对!我又没要求你来安慰!”

她怒极,终于完成了一开始想做又没勇气做的事,抓起地上的枕头向他扔去。出乎意料他竟然没能反应过来,被枕头砸在脸上。这一下真的激怒了他,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可怕起来,伸手按在了刀柄就要去拔。而愤怒让卓越然大了胆子,见他要拔剑,怒极喊道:“你又要砍我脖子对吧!你就这点本事!说不过我就拔刀!你这个野蛮人!咳咳咳……”突然喉咙一甜,一股腥气上涌,她捂着胸口,大声喘气。咳咳咳!好难受!她咬着牙,泪水顺着脸颊滚落,落在嘴里咸咸涩涩,就像她现在的心情。

头很沉,胸口很痛,她只觉得自己再咳下去一定会将肺都一并咳出来。也好!她冲动的想到,反正本来就要死了,就死好了!谁怕谁!我还可以再穿一次!这一次一定要是好人!

她一把将他往后推,力气大到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别来碰我!”她尽管很少发脾气,但是一旦发作起来倒是不会被轻易摆平。“咳咳!”血液从嘴角慢慢流淌下来,她竟没有了惧意,也无视自己的病痛——她再熟悉也不过的东西——就在佐助以为她要做出什么惊人之举的时候,她忽而在梳妆台上坐下,重重趴在上面,边咳边嚎啕大哭。

他愣在原地。

他看着她伏在梳妆台上的背影,颤抖,微缩,好像在寻找庇护而又无处可去。月光冷得能将她凝成霜,反衬衣襟上若隐若现的血迹更加浓重,他突然有了种无所适从的感觉,这是他自筹划刺杀她以来从来没有料想过的事——他想过她会设下陷阱,她可能收买自己的手下,她可能拿鸣人他们威胁他,她可能用真相来与他做交易,她可能……他想到了一切,就是没有想到,现在,她会为了一张床跟他据理力争,而后嚎啕大哭。

按在刀柄上的手放松,这一刻他确定无疑,她没有在演戏。

这一层认识实在有点不堪……

又一次他想到了鼬,他们曾经是伙伴,或许……这个疑惑他自从今晚见到鼬以后就渐渐萌生……或许,她也像鼬一样,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不得不自己背负罪孽——然而他实在不愿是这么想!

很乱,一切都很乱,再一次他感到困惑了,大脑混乱至极。伊贺钦,伊贺钦究竟是什么人?可恶!

不知道是什么力量驱动他缓慢移动。她竟然在咳血。他想起鼬的话——“心脏也变得更差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她的身体的确是很弱。不仅仅是鼬的原因,他也用写轮眼确认过。

原本不用如此防她。

是心理抵触的原因吧。

他搜遍了整间屋子,弄到一个急救用的小药箱,打开,都是治外伤的药物,于是推到一边,原本冷淡的视线在面对她瘦弱背影的时候不由自主客气了几分,他问:“你的药呢?”

她不理他,继续抽泣。

“增血丸你有吧,把那个吃了。”

没有回答。

他走到她身边,抓住她的手腕,一手按在她肩膀,强迫她抬头面对他,不由一呆。只见她双眼红肿,唇色发白,嘴角边的血迹有越演越烈的趋势,脸色很是惨淡。

“不想死的话把增血丸吃了。”他皱眉。

“你要么吐出来还给我,否则没有了。”她口气冷淡。

“我看见你还有一颗药丸。”

她从怀里取出塞给他:“拿去!”

是军粮丸?

他一愣,抓着她肩膀的手减了点力道。他才仔细打量她,原来她的双手早就受伤,尚自淌着血,他想起她之前曾经空手接住白刃,一定是那个时候落下的。只是这一路变异太多,他并未曾注意。她也不曾提过一句。

她把增血丸留给了自己。

人本来就不能互相理解彼此的痛苦!

他忽而想起她刚才喊出的话,现在看来真像是对他的讽刺。

“之前你被我严重伤过。”他没头没脑的开口。

“那一击我击中你右侧第三根肋骨下部,斜刺穿你的肺,想必现在旧伤复发了。”他一边说一边打开药箱取出一截白色绷带,消毒的药物,镊子,棉花等物品。

“那个时候我以为你会惊讶,因为我埋伏的很好,你绝对不会想到会遭到偷袭。”她挣扎了几下还是无法挣脱他的钳制,手法很娴熟却也很不留情,他为她消毒伤口。

“但是,在刺杀你的那一刻,我看到你的表情。”他顿了一顿,看着面前憔悴的脸庞,“你笑了。”

现在她也笑了,笑得很是可怜。

“你现在回顾刺杀我的欢乐回忆?”

这次轮到他被她的话噎住,手里的动作也停下,继而完全停止了手头的动作。

“罢了,我不记得了,也不想记得。”她喃喃自语。

“你是谁?为什么你跟之前变得那么不一样!”他忽然问皱起眉头,将她拉近,双眼变得红艳,眼中勾玉浮现,连同着困惑。她陡然觉得头一沉,一阵晕眩几乎无法维持坐姿。他才惊觉自己的动作太过粗鲁完全超出她能承受,将她扶正,打消用幻术的念头。

“你想知道吗?我也想知道我要不要做我自己。”看着他,她的情绪渐渐平复,只是仍然咳嗽不断,“可是你是那么恨我,我要怎么做呢?无论我做什么,在只是想向我泄愤的你眼里都是丑陋不堪。”她最终也只能叹气而已。这一晚上,大概是把她这辈子的气都叹完了。

“我不像你,在你看来一切都是那么的黑白分明,可是有些东西……”她顿了顿,不指望自己的话能被他理解,却还是决定说下去,“有些东西啊,不是黑的,也不是白的,是灰色的;是觉得它是黑的,其实却比黑色浅一点,你觉得它是白的,它却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白。”

心渐渐平静,之前求死而不考虑结果的想法也变得淡了。我果然还是怕死的人,勇敢也不过一刹那,她这么想着,动手开始他没有完成的工作,自己给自己消毒。

她累极,无力点了点头,想起鼬的话,心情无比沉重。放弃自我治疗,拨开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她转身扑在梳妆台上,好像逃避什么一样的将脸庞埋在胳膊下。

她还穿着暗部的衣服,沉黑的护腕上就算仔细看也看不出渗在上面的血迹,她的手此刻露出来,伤到的皮肉翻开,没有他肩上的伤口惨烈,却比他伤得深,隐隐还能看到暴露在空气中的白骨。

这么瘦弱的家伙居然能挡住那样的雷霆一击,那时他是何等的意外,现在还能清晰回忆。在她身后他能听见骨骼受到冲击后的震响。她的背脊向后微弯抵抗着猛烈的刀气。他原本以为她是如何都无法挡下那么暴烈的体术。

他忽而想到那一晚。

星辰都被黑暗湮没的那一晚,他从天而降,草雉的光芒划破不见尽头的夜,刹那间剑气的寒意充盈了整个世界。

冲破所有的护卫,他看见幢幢人影后的她,顷刻已到她面前,对上她的冰蓝眸子,那一刻仿若时间静止,黑暗扩得无限的大,大到将一切都吞噬,所有的纷扰和景物统统换成了黑色的背景,无穷而无尽……

这一刻他们终于面对面。

一剑刺出,他毫不犹豫仿若本能,她没有躲,在她深沉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颤动,很快就寂灭,她望着他,什么也没有做,仅仅是看着他。

然后,她笑了。

不是微笑,没有亲切;不是嘲笑,没有讥诮;不是冷笑,没有恨意;不是诡笑,并非歇斯底里。那只是一个笑,好像是看见什么好笑的事,无声,超脱于一切之外,不顾生死,无牵无挂。

随后她身子渐渐软下,她不再看他,抬起头,她似乎在寻找月光的方向,眼里的莹然冰蓝变得很暗很暗,终于暗成褐色……那个刹那,他真的以为她就要死去。

他们是如此不同。

他怎么能相信,那个夜晚放弃一切抵抗的人,在另一个夜晚却为了生存拼死抗争?

他怎么能相信,那双冰蓝仿佛连黑暗也能吞噬的双眸,却在几天之后变作了清亮的褐色,亮到刺眼?

他怎么能相信,原本沉默无言,冰冷彻骨寒的她,却在这个晚上先后两次潸然泪下,竟连说话的口气也变得坦然而直白。

这居然都是她吗?

她的伤口看来很刺眼……

轻轻,他将她伤得严重的右手从她的脸庞下拉出。

她没有理会也没有挣扎,伏在阴影里的脸庞不知喜怒。

他继续为她完成没有完成的工作,而她很安静,有点像某种受了伤的动物幼仔,温顺的接受来自外界的援助而毫无防备。

“你现在不能死。”他一边为她擦药,一边喃喃地说,“你要找人照顾鼬。”

“那就对我好点。”她冷哼,不无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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