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水的眼底掩不住的惊讶,说话之人不是其他,正是自己心中有数的那位小兵。只是原本以为那小兵不会那么快坦诚,不料他却意外招迅速。
“胡说八道!分明我是细作,与你一个小兵何干!”樊原有片刻错楞,接着面容激动的反驳。可饶是他如此激进,不过更增添了众人心中的肯定而已。
“樊原,住嘴!”此一时,沈延风从地上站起的第一句话,便是饱含威仪的怒叱。接着向宫熙花一揖,恭敬道:“还请三皇子将樊原交由臣来发落。樊原虽则意图刺伤殿下,但他跟随臣南征北讨多年,臣恳请殿下从轻发落。正如殿下所言,樊原乃我沈家军出士,他的错便也是我沈延风的错。臣请一并代罚。”
“将军……”樊原被沈延风的一席话说的双目圆睁,流泪不止。他早该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必然会牵连将军,他们的将军本就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啊。
一旁的张瑞听闻亦是不禁红了眼,却是那小兵,除了满脸愧疚,不时的看向樊原,别无其他。
“沈将军,本殿即便是常年游走在外,但本质还是个皇子。他意图刺杀本殿,罪已当诛,你可知道?”宫熙花的声音疏离淡漠,然而却不减威严。
“臣自然知道。”
“哼。既然知道还跟本殿求情,沈将军,你不觉得你太过自大了吗?你这是不是在逼本殿动不得他!”宫熙花的语气一变,凌厉的眼神跟着扫向沈延风。
沈延风抿了抿唇,依然弯着腰垂首道:“可殿下明知事有隐情,何况樊原已说,当日行刺并未存心想至殿下死地。他算准了临水在场,便是想让我等及时赶到而已。”
换句话说,樊原会行刺杀之事,完全就是自投罗网的另一种表现。临水听得沈延风一说,再细细回想一下,便不难看出。
“你说得如此之多,不过就是要我放他一条生路。你吃准了我宫熙花来此只与数名随从,便如此胆大包天了是吗?沈将军,你未免太瞧清我宫熙花了。”宫熙花怒极反笑,然而却无人看清那面具下真正的表情。
临水在旁看着俩人对峙,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受。和皇子扛上本就不是明智之举,他本就道沈延风待属下极好,为人也是没啥脾气,温温吞吞的性子。可这件事上,虽然樊原的性命可能丢了,也甚为可惜。但的确是沈延风的不对。怎么说,刺杀皇室,不管对方是公主皇子还是太后皇帝老子,都是个死罪吧!
现在沈延风这么做,不正是落人口实,给人把柄吗?什么蛮横无理,什么藐视皇家,什么嚣张跋扈的……
“臣绝无此意,臣只是不想我沈将军少得一员猛将,也不希望殿下有此损失。”
临水不由自主地皱起眉,细细的打量起沈延风,但见他低垂的头,双眼微闭,薄唇紧抿,似是做了什么决定。
“喔?本殿的损失吗……”宫熙花瞥了眼依然弯腰垂揖站在那里的沈延风,半响轻笑起来:“既然是本殿的损失,自然是越小越好。此事说大亦大,说小也可化小。只要在此的弟兄自己把住口风,本殿的侍卫们自是不敢声张。”
“臣,谢殿下。”
“诶,将军快起,以后便还要劳烦将军的鼎力支持了。”宫熙花扶着沈延风的双臂,没让对方作势跪下。此时他脸上哪还见先前的咄咄逼人之势,已然是往日一派温文尔雅。
“那这名细作,一并交与将军处理吧。只是本殿有一事想要提醒将军。将军如此大仁大义,却多次被人出卖险些丧命。将军即便再有心,也不可轻饶此等卑鄙小人。正所谓姑息养奸必自毙,我想将军是明白的。”宫熙花说完这话,便将视线转向那名小兵。他嘴角微挑,踱步走到那小兵身前。
“你并非是地宫国人吧?北陵的士兵混入此营中,没有熟人安排,真是难上加难。”宫熙花看似询问,实在便是在陈述。
“我……”
“到底是谁派你前来?本殿倒是很好奇啊。”宫熙花轻柔的问话却让那小兵颤抖不停。
“我……是……是地宫国二皇子。”
“你可要想好了再说,此事非比寻常。若想挑起我地宫国内之乱,你怕是打错算盘了。那么你们北陵便准备受战书吧。”真正全面性宣战的战书。
“我……我没撒谎!”
宫熙花笑不出来了,突来的沉默让整个牢营气氛压抑。
“将军,此人我怕是不能交与你处理了。本殿需带他回京禀明父皇,此事事关重大,希望将军暂且莫要外泄张扬。
“臣定当从命。”沈延风满脸严肃的弯腰领命。却不见那宫熙花眼底一闪而过的释然。
然而无人发现的怪异,却叫临水看在了眼底。为何在面对那小兵时的宫熙花,会忽而煞气禀人,忽然又统统褪去。为何在那小兵说出二皇子之时,宫熙花反而露出了别样的一丝笑意?
临水不懂,却知道其中必定另有玄机。然而他不想去参透,也不想费脑筋去多想。他不过是只豹子,就算想了再多又能如何。
至于沈延风,他的那句话临水自然明白意思,从此之后,沈家军便是三皇子的后盾了。
宫熙花……他沈临水真怕是惹不得。
“既然该办的事都办了,那本殿也不留在这碍着将军办事了。”宫熙花转而看了眼那被缚的樊原,继而一叹:“你也算是个痴情种,只是凡事切莫忘本,你家将军带你不薄,你又怎可枉顾他的安慰而行事鲁莽。真真的害人害己,不忠不义。”
“罪臣……知道。”樊原满脸悔恨,可他心底依然在为心爱之人担心。“殿下,小双不过还小,他不懂那些……”
“不必多说。”宫熙花一挑眉,阻了对方还想继续的话。“我心中自然有数,我能饶得你一个,便能酌情另一个,只不过……”宫熙花的目光扫过一旁的沈延风,而后的那些话便全数吞没在嘴边的笑意中。
“对了,我想将军今晚是没什么闲暇时间照看临水,本殿与临水也颇为投缘,今晚就带临水带我那睡一宿。”
临水一听,身子有瞬间的抽搐。开玩笑,说心底话,在经历了刚才那番变故后,自己还真的不太想和宫熙花待在一起。只不过,自己越是不想,对方就越逼得紧吧?何况,自己似乎也没有拒绝的权利。而沈延风……如今的他怕也是自顾不暇。
于是,临水很自觉的起身挨到宫熙花身边,尾巴自然的甩了甩,听话的等着跟宫熙花离开。
沈延风心底闪过一丝异样,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可他的确不喜欢临水主动靠近三皇子。特别是像现在这般顺服乖巧的模样,自己看了会生出一股莫名的不悦来。
然而,现在的他别无选择,从刚才自己做出的决定的那刻起,他便已经介入了那场自己本不想沾染的争斗,他再也不是秉持中立的那位沈将军了。
换句话说,他现在就是三皇子的人,他能不听三皇子的安排吗?就算是以前,饶是按着沈延风的脾气,也绝不会做出以下犯上的事来。
“临水。”沈延风虽然不舍不愿,却是不能说个“不”字,他走到临水跟前,倏地蹲下身子,环住临时的脖子,拉近临水的脑袋。“不可以给三殿下添麻烦。”
大手在撸了撸临水的脑门,又拍了拍它的脑袋,才悠悠的站起来。“殿下,劳烦了。”
“什么话,我对临水可是喜欢的紧。”宫熙花毫不掩饰的话,听在别人心里可能不过是对宠物的喜爱,可听在沈延风和临水心里,就各不一样了。
沈延风面露无奈,转而又恢复常色;临水则是心底一惊,接着倍感紧张。
“那将军,本殿就先走一步了。至于那细作……凌。”一声轻唤,一道黑影迅速出现在营牢内。
皇家的影卫!
在场几人一豹莫不是心底震惊,原来此番三皇子来这边关还带上了此等人物。
“帮将军看着点,有什么事本殿允你先斩后奏。”
这话是十足的威胁,警告的意味再明显不过。若是有人敢不要命的做出出格行为,那也怪不得他宫熙花的人不留情面。
那黑影领命后瞬间不留人影,可众人心底却明白这一营牢之中,不止有他们几个人存在。
“临水,跟我走。”宫熙花不再回头的走出营牢,而他身后,临水乖乖的跟着他走。只是即将出帐门的那刻,临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沈延风。
沈延风自然是看到了临水的动作,他无奈的回以一笑,继而转身不再看它。
临水耷拉下脑袋,心底突然有股失落的情绪,随后继续迈着步子走出了营帐。那宫熙花便在营帐之外几步远的地方,微勾唇角的看着自己。
“怎么,舍不得了?”
又来了,老是同自己说些古怪的话,想引出自己奇怪的反应吗?想也不要想,自己才不会上当。
临水低着头,走到宫熙花身边站定。他故意不去看宫熙花的表情,以免自己心底噪乱,也是为了防止对方窥探自己。
“临水,我不管你是否能听懂我的话。但我必须告诉你,这地宫之地万千生灵,终有一日会在我宫熙花的鼓掌之中。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