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宫熙花把上半身脱得一件不剩,临水倏地觉得有些惊慌起来。不过转而一想,自己现在可是只脏豹子,你宫熙花再不济,也不会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吧。再说,自己也算是二十一世纪的过来人,知道的事也不会少。关于人兽那个啥,素来只闻兽上人,不见人上兽的。饥不择食也不会到这个地步。
最初的惊讶过后,临水就恢复了镇定。反观宫熙花,则是始终带着淡笑,注视着临水的一句一动。
此一时,见到临水放松戒备的模样,宫熙花心底觉得有趣极了。他是不懂这小家伙在担心什么,难道自己的身子很可怕吗?不过小家伙也应该是想通了,既然这样,那就开始吧。
宫熙花撩过一旁的澡布,往浴桶里一扔,沾湿了再擦上临水的背。略显粗糙的布面和背上的皮毛接触,摩擦产生异常的舒爽感,让临水舒服的眯起眼。
一下一下,没有间歇。原本蓬松的皮毛被打湿后粘在了一块儿,浑身湿透的临水看起来突然就少了一整圈,模样甚是逗人。宫熙花看着看着,唇边的笑意就更深了。
临水其实本性是酷爱洗澡的,只是因为过去的阴影让他潜意识的躲避。所以更准确的说,临水是怕一个人在深水里洗澡。现在这浴桶的水一点儿也不深,而且还有人专门伺候着帮他擦背,临水心里当下便安心不少。
舒服过头的后果,便是嗜睡。临水撑不住越来越重的眼皮,已经成三角形的湿脑袋自然的搁在浴桶的边缘,鼻息里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临水,你倒是享受。”
头顶传来宫熙花的声音,临水甚至懒得抬头,眼睛也依然眯着,就这样静静的听,没有给予一点儿回应。
“沈延风有帮你洗过澡吗?”
嗯?怎么扯上延风了?
临水的耳朵动了动,可姿势依旧保持不变。
“我很好奇,将军是在哪里遇上了你这个活宝。”
活宝?什么意思,当我临水听不懂是吧。宫熙花,你这算是夸我还是损我呐!
临水因为这句话,倏地将脸一转,背着宫熙花的脸。随后继续享受对方的服务。
“呵呵呵呵……”
宫熙花略显低沉的笑声传来,临水在心底咕哝:笑死你得了!
“明日我便回京了。”
这句话一出,宫熙花的声音便断了。而不知是因为水温渐降或是沾湿的皮毛在空气中让临水觉得太冷,他全身微微一震,接着便抬起了脑袋。
他要走了?他要回京了?明天……那么快。
临水心底复杂的很,他看着宫熙花,嘴角的笑容依旧。临水想到从自己认识他起,最常见的便是这样如沐春风的淡淡笑容,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了他的标记。
他对宫熙花是怎样的感觉呢?有点惧怕,有点厌烦,有点无奈……似乎都不是什么好情绪。可,为什么当他说要走的时候,心里会有那么点,一点点,真真一点点的……不舍。
临水突然就觉得无心洗澡了,那享受的感觉也不见了。他想尽快起来,不想再听宫熙花唧唧歪歪。他觉得好累,想立刻倒头睡大觉,不想再看见某人的笑脸。
明天就好了,等那讨厌鬼走人就好了。他就可以按着原计划,依旧舒舒服服的跟着沈延风过日子,多好。
挣扎起身子,溅出的水花统统打上了宫熙花赤-裸白皙的胸口。却是下一刻被宫熙花难得使力的压制了身体,整个的动弹不得。
“临水。”
忽然凑近的面具让临水心里一抖,潜意识的想退后,却无路可退。那近在咫尺的金属面具透着冰冷的感觉,那双湛蓝的眸此刻也显得叫人心颤,即使在宫熙花微勾的唇角下,也令临水感到无法抑制的惧怕。
“这张面具,是我母妃过世前亲手替我戴上,如今已是二十载。天下之人,除了我父皇,只有两种人见过其后的面容。”
临水双眼顿时圆睁,想退避却是无法动弹。
他这是什么意思?
“临水,你想看吗?”那面具下,另一个宫熙花。
关于宫熙花的面具和他的真面目,临水的好奇心也并非一两日,但此一时,听着宫熙花在此等情况下道来,又是另一种心情。
何况,那些类似声明般的前提,说来又是为何?只有两种人见过?死人?瞎子?临水不由得背脊一凉,他觉得他的好奇心统统被抹杀在对方的话中有话里了。
宫熙花拎着临水的两条前腿,把他抱出浴桶,用大布巾擦拭着湿漉漉的豹身。刚才的话似乎只起了个头,便没了下文。
临水心里纳闷,他不敢乱动,静静的任由宫熙花擦着全身。然而,当他把手擦到自己屁股时,临水忍不住猛一甩尾巴,身子也倔强的退开几步去。
开玩笑,宫熙花是色狼吗?做什么老摸自己屁股?更何况,他不知道敏感地带勿扰吗?小心自己控制不住,兽性大发。
宫熙花倒也不介意,将那布巾一抛,扔在临水身上,自己则喊来了侍从,换了桶干净的水来。
临水不明白宫熙花在想什么。他刚才分明是问了自己想不想看面具下的他吧?可为何现在反而像没问过一般自顾自的洗起澡来了。
临水不觉得宫熙花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刚才的那瞬间,他真的感觉到了一股压抑感。便是下一刻,宫熙花会摘了那面具也属正常。
用嘴叼着布巾铺在地上,临水一蹦,跳上布巾安稳的趴伏在上头。他转头舔舐起自己的还未干透的皮毛,目光却时不时扫向正在径自沐浴的男人。
连洗澡也不脱面具,就不知他睡觉时候脱是不脱。
“临水,本殿下有那么好看?用得着你偷窥。”那浴桶中隔着萦绕雾气的男人倏地传来声音,吓得临水心头一跳。
啧!谁要看你,不稀罕。人家沈延风才是真男人,那肌肉,那身材。就你那白得跟女人似的皮肤,哪怕有点肌肉,比较结实,可也不入我眼。靠!他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临水低头看看自己,再想到沈延风和宫熙花,随后沮丧的耷拉下脑袋。
再怎么说人家还是人,而自己呢?不过是只豹子。豹子啊……郁闷!
临水不乐意了,他不再看宫熙花,而是死盯着布巾上的图案。一会儿又觉得无聊,开始玩起自己的尾巴。
该死的!我该不会真成弱智了吧?
临水一边在心里怒骂着,但玩尾巴的动作却没有停。
幸好,在自己无聊到疯的时候,那哗啦啦的水声停歇了。不多久,宫熙花便穿戴整齐的站在临水面前。
“玩够了没。玩够了就跟我来。”
临水装作没听见,哪怕他早就无聊到死,他也故意不理人。谁让他刚才嘲笑自己来着?
“临水,有些事你我都明白,我心底不说破,你也莫要得寸进尺。”宫熙花突然有些不耐烦起来,他不喜欢临水无视他的存在,更不喜欢现在的临水老在自己面前装傻。
“跟我来,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临水看着对方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咯噔一下。无奈的起身跟在对方身后。好吧,他知道宫熙花指什么。以宫熙花的精明,怕是早知道自己能听懂人话了?只不过……他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露了马脚。为何宫熙花一次次的咬着自己不放,就是认定自己能懂人话。
跟着宫熙花在床榻前停下,看宫熙花的手势一跃上了床榻,就着么窝在他身边。气候的关系,临水的皮毛表面已经干透,里边也干的差不多。洗完澡的临水皮毛蓬松的很,摸上去也甚为舒服。
知道宫熙花在看自己,那只摸着背脊的手一下下的不停。临水牙齿一咬,心下有了决定。
他抬眼盯着宫熙花看了半天,随后用脑袋顶了顶宫熙花的下巴。看宫熙花无动于衷,于是再抬高点身子,顶了顶那脸颊侧边的面具。
“怎么,想看?”
临水点了点头。
反正也知他能懂人话,这样便是认了吧。
临水的反应倒是让宫熙花措手不及,面具下的那双眼底闪过惊讶,最后嘴角露出浓浓的笑意。
“沈延风知不知?”
什么知不知?临水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问的莫名其妙。
“他知不知你能听懂人语?”
原来他问的是这个。那个呆头鹅能听懂才怪了。临水摇了摇头。
“很好,若是将来你被第二个人知晓你能听懂人语,那我便要狠狠惩罚你。”
临水一听,简直要晕死过去。他这说的是什么话!宫熙花这人还真是有病。不过转而一想,自己本就不打算让人知道,而宫熙花才是一个特例吧。于是,临水又点了点头。
宫熙花这才满意的揉了揉临水的脑袋,“临水,你到底是什么?妖魔?精怪?”
老子是人!你信不信!
临水很想这么吼,可他没法说话,也只能听着对方问,却给不了答案。
“不管你是什么,从此你都是我的。”宫熙花说着,便伸手搭上自己的面具。而临水的心也噗通噗通跳的猛烈。
“殿下,急报!”
却是这时,一道急促喘息的声音从那帐外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