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意了!
勉强避过那迅猛刺来的一刀,反手一个剑直取对方要害。人是被斩落了,可牵动到腹部未愈合的伤口,疼出沈延风一身冷汗。
那隐隐崩裂的伤口渗出血水,在一身黑色的衣袍下被小心的掩饰起。唯有本人才知道伤口传来的痛楚,而沈延风硬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咬牙忍了下来。
他们已然处于劣势,更是不可叫敌人看出了弱势!
“将军!属下护着您先走!”
一名忠心的士兵好不容易才突破敌兵的围剿,靠近沈延风身旁。他的身上到处是伤口,而他却依然牢牢握住手中的钢刀。
走?沈延风微一冷笑,手中挥剑的速度未停,又将一人斩倒在地。他们还怎么走?且不说敌人埋伏的兵马诸多,突破实在困难。就算自己能走,抛下弟兄们自己逃命的举动,也不是他沈延风做的出来的。
跟着他的弟兄们都一样是人,他不过是因为能力出色才侥幸被皇上看中一路坐上现在的位子。可这一切的功绩都离不开跟着他在战场上拼杀的弟兄们。如今危难在即,怎可让他做个逃兵?
“哪怕耗尽最后一滴血,我也誓言与弟兄们同在。”低沉的声音不算大,却也足以叫跟着沈延风的一干弟兄们听得清楚。
如此振奋人心的话,不由让每个人心底的绝望一扫而空,生出的便是共进退同存亡的豪迈之情。
顷刻间,原本劣势明显的地宫士兵们一下子个个像是拼了命似的强硬起来。局势也瞬间有了变化。
然而,敌众我寡的局面若不被打破,那么时间一久也必然只有惨败一路。沈延风心里明白,却也莫可奈何。
若是自己再谨慎些,便不会让弟兄们跟自己受到这样的围困了。只可惜,这谨慎却是要不来求不得的。
带着亲卫队来探查的沈延风,又怎么会想到敌方会先一步来此埋伏?而敌方的消息得知的如此精确,答案便只有一个:地宫军中有细作!
这才是最令沈延风心寒的事实。原本自己落难之事已经让他生出万般愁绪,不料才揪出一人,现下又出另一人来。而这另一人沈延风还完全摸不准头绪,不知会是哪一路哪一个。
就好比先前自己的受伤,他知道是二皇子暗中搞鬼。心底虽则愤然,却也知道该怎么做,该如何记下这一笔。但如今此事,又需从长计议。
如若还是二皇子所为,那此次也未免太过出格。勾结外敌犹如意欲造反,二皇子再不济,也不该做出这般举动才是。
自己回营不过多久的事,他们这边倒是全知道了。这事不是自己人做的,难不成对方营里还出了算命仙不成?
此刻,沈延风却是无暇再做多想,每扛一刀,每挥一剑他都感到自己的体力在迅速流失。这样的话,要不了多久,自己便会命丧刀下或生擒被俘。
却是这时,一声野兽的咆哮突然在这狭隘的山道中想起。天依旧未亮,黑夜中的这声怒吼更显惊人的威力。便是这叫声惊住众人的须臾,沈延风又放倒了几名敌兵。
没有其他人的心惊,反而是在那吼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心底便生出莫名的欣喜。这块中界之地因为双方的战事已经不得安宁数月。此处的寻常走兽早就因为战事而避离去了别处。那么今夜这一声豹吼又是从何而来?
沈延风心里立刻有了答案:是临水来了!
果然,那吼声之后,便是一只健壮的黑色豹子猛然从一方窜出,一下便扑到了一名敌兵。锋利的爪子露出肉垫,狠狠的刺入身下人的胸口。听着那人发出痛苦的惨叫,感觉着脚下那粘稠的触感。临水心里不停翻搅着呕吐的感觉,却是强势挺住,不去看那脚下之人的惨状。
危难关头,不是敌死就是我亡。这道理临水心里明白,所以看着那一群人围攻着以沈延风为首的一小撮人之时,临水片刻不犹豫的出“吼”了。
他沈临水好歹也是带着二十一世纪新新人类思维,受过高等教育正规培训的精英人才,就算现在自己只是豹子身。但该看的该辨析的该认清楚搞明白的,他可一个都不会差。
当见到局势的第一眼,他便只是自己该出手,也知道沈延风不会有事。或许他是没本事搞死那么多人,但有人却行,还有一群人更行!
“吼!”又是一声响亮的狂吼,吓的刚想动刀砍人的敌兵瑟缩了一下。战斗中岂容人开那么一丁点的小差?看吧,下一秒,那俩人便被沈延风给解决了。
“临水!真的是你。”
临水可没理沈延风,他甚至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摆出了攻击的姿态,死死的看着周围的敌兵。
开玩笑。看他还能说能跳,估计还死不了。豹子爷他现在没空跟那小子玩老乡相见泪眼汪汪的戏码,这什么时候呢,还说那些个是不是、有的没的。又不是瞎子,不会看自己脖子里挂的狗圈吗。
“将军!快看!是我们的人!”
马蹄声响起的同时,死守的地宫将士们第一时间便看见了那标志性的地宫军旗。本来已是强弩之末的他们心底顿时燃起了希望,他们的后援来了!他们一定可以活着走出这里!
真的是沈家军!
沈延风当机立断的喊道:“援军已到,北陵之卒快快降了,否则唯有绝路!”
然而话是喊了,却是没料到北陵这头却无人应和。
沈延风征战多年,从来不是滥杀无辜的人。虽然战则不免死伤,然他依旧秉持着生父当年的教义:战,则护国,护百姓,护天下安宁;然天下之人,本即一家。
是以沈延风参与的战争,从无烧杀抢掠,亦无血腥嗜俘。有的便是怀仁劝降,不果才依着军法处理。
但是今日,看来却是行不得如此之策了。心中黯然,手中的动作却未停歇。正因为援军的到来,想擒住自己加以要挟退步的敌兵也更多了。所有人都冲着沈延风而来,攻势之猛也幸好临水在一旁帮手,才得以有片刻支撑。
而这片刻的时间,足以让平素训练精良的沈家军找到突破口,转眼便稳下了局面。
看到吴风一行已经往自己这边走来。沈延风手中擒住的最后一名敌兵竟然乘其不备,毫不犹豫的咬舌自尽了。
“这……将军,他死了。”
沈延风扳着一张脸,静默的看着那具尸体,一时陷入了沉默。身旁他的属下猜不透自家将军到底在想什么。只能跟着静默无声。
“风将!”吴风走到沈延风身边时,恰好看见他踉跄了一下,急忙伸手搀扶。
“无碍。”危机一解除,身体的抗议便更厉害。腹部剧烈的疼痛一波波袭来,让沈延风有些晕眩的感觉。“临水呢?”
想到刚才自己无暇顾及的黑豹,它该是没事才好。
而临水仿佛知道沈延风在想着自己,失了刚才那股猛劲,慢慢悠悠的踱步到沈延风身边,抬头用脑门拱了拱他的手,随后又用身体蹭了蹭对方。
“没事就好……”
“风将。”
沈延风靠着吴风的支撑站直了身子,却发现自己的副将一脸欲言又止,紧蹙着眉头不知所为何事。
“有话直说便可,吴风,是不是营里发生什么事?”沈延风看了看临水,再将目光投向吴风,等着他开口说个明白。
“沈将军。”却是这时,另一道声音介入,引得沈延风等人同时回头。那映入眼中的标志性面具,还有那面具下记忆犹新的笑容,再再昭示着来者的身份。
“臣沈延风参见……”心里虽是一惊,却也立刻回神行礼。但下跪的势头却被一双有力的双臂一拖,稳住了身形。
“沈将军不必多礼。你有伤在身还是快回营休息。此处不宜久留,怕是北陵很快便会发现今日之事的败局。”眼神一示意,身侧紧跟的澄阳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丹丸递与沈延风。“此乃陆凤丹,将军先服下吧。”
吴风脸色微微一惊,而后看向自家将军。而沈延风沉吟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了那丹药服了下去。
临水把这些看在眼里,却不知道其中的暗潮汹涌和诸多内幕。只是奇怪那丹药的作用,于是便躲在士兵之间,悄悄挨到澄阳身边,小心的抬起头。
什么东西毛茸茸的碰自己的手?
澄阳皱眉斜眼一看,反射性“啊——”了一声出来。那么大个黑毛绒球就那样贴着自己垂落的手,不知在做什么的晃动着。
“临水。”沈延风这才发现黑豹的诡异的举动,一步跨到它身边,摸上他脑门随后勾着他脖子里的项圈把它往自己这边稍稍拉了拉。
“阿阳,别大惊小怪。你也看到这一路来临水的通晓灵性的表现,他不会伤你。”
自家主子都这么说了,自己还能怎么?可澄阳郁闷的并非是这个啊,他之所以会叫出声完全是出于反射性。并非是惧怕之故使然。何况,那一下根本不能算是叫,最多只是发出了点惊讶之声罢了。
“既然沈将军已经服下了疗伤圣药,我们便快快回营吧。”一行人里,估计除了不懂的士卒,凡是沈延风等人无比觉得此话多余。但只是碍于说话人的身份,无人敢这么质疑。
的确,陆凤丹是皇家人才能享有的疗伤圣品,这是在地宫为官之人,人人尽知的事。
临水摇晃着脑袋,在无人看清的角度下,露出了个恍然大悟的滑稽表情。却不知,这滑稽的豹子脸此刻却分毫不差的落入另一人的眼中。
这豹子,当真只是通灵性而已吗?
“有意思。”
“殿下?”
“走吧,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