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你刚才所说的再重复一遍吗?”独孤长治悠哉地斜倚在柔软的手工沙发里,漫不经心地剔着自己形状美好的半透明指甲中其实并不存在————至少肉眼看不到的污垢,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他面前低着头的那个中年男子,却是背上冷汗直冒,哆嗦得更厉害了,脸色苍白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之前与他的儿子在办公室里密谋的得意与阴损了。
“我之所以把人放在你这里,无非是觉得你这里很安全,再加上有你亲自坐镇,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就算不能真的撬开他的嘴巴,至少也把人给我看好了,可是…………”依然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和态度,独孤长治似乎对自己的指甲失去了兴趣,随意弹了弹手指,终于把视线对准了那个中年男子,“我似乎高估了你的能力啊…………”
“非常抱歉,独孤少爷,我会对这件事负责的,请您给我一点儿时间,我保证…………”中年男子急切地说着,不过独孤长治却明显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意愿,挥手打断了他大表心迹的长篇大论,“行了行了,把人弄丢了,就弄丢了吧,他一个人,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倒是那个家伙…………”居然用佣兵来当炮灰,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下次再遇上什么事的时候,看起来自己也能借用一下这个主意…………独孤长治微微一笑,思绪飘得更远,亨瑞的死活对他来说无关痛痒,但这人手里掌握着独孤家一些见不得光的内幕,虽然传出去了总是有损独孤家的声誉,不过,那个有动机把他救走的人,恐怕也不希望自己接手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独孤家,所以,让亨瑞再多活一段日子,也不是不可以。
倒是那个寒潮…………怎么样说服他回到独孤家来呢?能让他回来的话,不仅可以搏取父亲的好感,也会在一定程度上打击到那个没名没分的私生子,至少以长空的多疑,绝对不会相信在自己劝说下回到独孤家的寒潮会对他没有任何威胁,单是这一点,就足够自己下大力气去争取了,更何况,以他目前亲身接触寒潮的情势来看,让寒潮成为独孤家的家长,可比让给长空要保险多了。
“算了算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这么着吧!把后面的事处理一下吧,做得干净点儿!虽然你在这里的地位并不算高,但还是能够给家族带来些有用的情报的,我不会为了这点儿事情就对你不依不饶的。不过,最好不要再有下次,你应该知道的,家族向来不会在同一个重要的地方,只布下一颗钉子,没有了你,自然会有人来取代你现在的位置————你并不是我唯一的选择,明白了吗?”想到寒潮,独孤长治立刻觉得眼前这个糟老头儿很碍眼,不咸不淡地威胁了他两句,让他滚蛋了。
“少爷,要不要再派人去把亨瑞彻底解决掉?他活着一天,总会多一天的麻烦,而且这次之后,他和那个贱种一定会走得更近,对您而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狗腿的幕僚连忙凑上前来,显示自己的忠心与睿智,却被独孤长治一脚踹了开去,“闪一边去!不要把你那张看了会让人想做噩梦的脸凑到我跟前来!那个人想要的是独孤家当权人的位置,这与我有冲突吗?现在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等哪天老头子真的快不行了,再来操心这种事情也不迟!”
仰天郁闷地长叹一声,独孤长治颇有些无奈地想道,为什么自己身边的这些人,尽是些奴颜媚骨的货色呢?又想起寒潮,独孤长治皱起了眉,唔,能把像那样的家伙牢牢笼络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似乎相当有些手段,不知道能不能从那个人那里下手,把寒潮挖到自己身边来呢?这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啊!
“去,查一查寒潮现在在哪里落脚,瑞士就这么大一点儿,挖地三尺你们也得把他给我翻出来!无缘无故的,他绝不会到这里来,找到他了也不要轻举妄动,最好不要让他发现你们的存在,我倒想看看,他千里迢迢跑到国外,到底是来见谁的!”独孤长治优雅地起身,慢慢晃到窗前,较远的地方隐约有些喧闹,火灾之后的黑烟尤为明显,让人一看就烦躁不已,“真是没有技术含量,那个贱种永远都只会选择这么暴力的手段吗?真是污染空气!”
这一次,没有人再敢去接他的话茬,这位少爷实在是喜怒无常到了极点,谁知道他前一刻的笑意盈然什么时候会变成雷霆震怒?宁可躲得远一些,也不要轻易招惹得好,至于另一位上不了台面的少爷,这些年来事没少做,却从来不拿他们这些下人撒气,跟在他身边至少安全一些,可惜现在这屋子里的人,已经被打上了大少爷的印记,不然的话,投奔另一位少爷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最近这里似乎很热闹,是有什么聚会吗?”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独孤长治扬了扬眉,又懒懒地倚回沙发里,轻声问道。这也不能怪他多疑,安奈毕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来的地方,平日里虽不能用冷冷清清来形容,但至少也不会是随便走几步就会遇见陌生人的热闹场所,可是他这一次来,却总觉得人多了些。
“是,有一个心脏疾病的权威交流会在这里举行,所以闲杂人员多了些。听说这次交流会后,有两位世界知名的心脏病专家就不再继续参与手术了,顶多只做一下会诊之类的工作。这次交流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进行手术,不知道谁会是那个唯一的幸运儿。”刚刚挨过一脚踹的幕僚又凑了上来,不过这次总算长了点儿记性,没敢靠得那么近。
“心脏疾病?嗬,那个一向把宝贝弟弟当做命根子的家伙肯定也会来吧?唔…………之前听说他为了给他的宝宝弟弟弄到一心想要的巴吉莫特大师的纯手工限量版钻石怀表,这几天正好应该在墨西哥附近啊!可这种攸关他弟弟性命的盛会,他绝对不会缺席,可怜了他的专机驾驶员了…………幸好我可爱的寒潮表弟不像那家伙的弟弟,不然的话…………”独孤长治一听这消息,不禁乐得眉开眼笑,似乎对于“那家伙”的疲于奔命感到相当满意。
“少爷,你说的那个人是蓝斯•摩根家的赛洛少爷吧?刚才,我好象有看到他的样子,就在主院区那边。”幕僚连忙提供自己刚才意外得到的最新消息,“他的弟弟也已经入住主院区了,就在…………”
“废话!我对他们才没有兴趣呢!去去去,该干吗干吗去!我累了!”一听说那个本应该四处奔波,至少过两天才会出现在这里的家伙已经到了,独孤长治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大发雷霆地直接将倒霉的幕僚及保镖全赶了出去,嘭地一起甩上了房门。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上次因为和赛洛少爷争取那匹血统高贵的赛马失利,长治少爷已经对赛洛少爷和他弟弟恨到骨头里了,谁让你这么多嘴?”黑西装见幕僚一脸委屈,压低了嗓门儿喝斥道,“如果不是看在你才来没多久的份上,我们立马打得你连你妈都认不出你!还不快闪?有多远闪多远!别在我们面前晃悠!少爷发起脾气来,大家可都没好日子过!”
“可是…………如果不告诉少爷,万一大家意外碰上了,少爷不是气得更厉害?”幕僚的委屈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位少爷真的很难伺候,别的不说,这半年就已经换了七个幕僚了,平均一个月一个,理由还千奇百怪,不是嫌人家罗嗦就是嫌人家口臭,再不就是嫌人家太过沉默或是太过阴沉,好不容易有一个还算凑和的干了近两个月,这位大少爷又嫌人家长得太帅抢自己的风头,临到最后,干脆直接没有理由就要换人,跟在这位少爷身边,无风都能遇上三尺浪,更不要提其他了。
“对了,有一件事少爷听了一定会高兴的!虽然这次交流会上那两位心脏科权威会动手术,但也只限于一位病人而已,而且那个人选已经被预定了,赛洛少爷就是因为这个才一定要入住在主院区的,他正在想办法找那个幸运儿,想劝他把名额让给自己的弟弟,不过到目前为止,他好象还没有成功。少爷听到这个消息,应该会高兴一点儿吧?”幕僚知道了少爷突然发怒的原因,连忙试图做出补救,不等黑西装多加思索,房间的门突然又被拉开了!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独孤长治柔美秀气的脸庞从门缝边露了出来,看不出他的情绪好坏,被吓了一跳的幕僚除了点头,连半个字也不敢多说,深怕一句话说错,又惹恼了这位喜怒无常的少爷。
“哼,这可有意思了!赛洛那个恋弟狂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居然有人敢在这种事情上去拔他的虎须,真是勇气可嘉啊!去,顺便查一查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面子,连蓝斯•摩根家少爷的逆鳞都敢伸手拽一拽!查到之后不要惊动他们,我要力挺这位勇士走进手术室!赛洛•蓝斯•摩根,我可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你那张低声下气的面孔了!哈哈哈哈…………这次来瑞士真是不枉此行啊!有趣!有趣!太有趣了!”嚣张傲慢的笑声中,房门再次关上,隐约能听见那笑声依然在继续。
黑西装伸手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狠狠瞪了那倒霉的幕僚一眼,用比蚊子还细小的声音说道,“还不快滚!不知道少爷的耳朵比狗还灵吗?”幕僚正要回话,房门却再度打开,独孤长治的脸色又阴沉得如同下雨前天空的阴翳,他瞪了那个黑西装一眼,“你刚才说什么?”
黑西装吓得脸色煞白,大气都不敢出,连辩解的话都完全忘了说,扑嗵一声跪在了地上,头也不敢抬。
“行了行了,有时间在这里跪着,还不赶紧去办少爷我交待你们的事情?滚!不许再在少爷门口说话!”此话一出,小楼的二楼立刻人影全无,难得这位少爷发了脾气却没有治人的打算,此时不走,岂不是等死?
“真没意思,随便吓唬一下,就一个一个全都变成了没胆的鹌鹑!还是我的寒潮小表弟好玩一点儿!”独孤长治脸上的乌云迅速散去,很是无聊地耸了耸肩,完全没有一点儿反省的意思。
原本应该是人们熟睡的凌晨,却因为那一场牵扯到几方势力的骚动而令许多人都未能成眠,除了那个性格别扭的独孤家长子之外,总被他在嘴里念叨着的另一位少爷,此刻也满脸阴郁地在找自己属下的麻烦————
“都已经两天了,你们居然还没查出来那个人是谁吗?”虽然并不是多么严厉的口吻,那个安坐在书桌后的男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不过与之前那个中年白人一样,两个神情紧张的年青人相互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样存在于自己眼中的绝望与担忧。
平心而论,他们的这位主子————赛洛•蓝斯•摩根,并不是什么很难伺候的人,他不挑剔饮食,只要不是刻意做得很难吃(当然也没有人敢);他不挑剔穿着,只要不是古里古怪的奇装异服;他不挑剔部下的气质长相,只要他们能够认真办好他所交待的事情;他也不挑剔生活的奢华程度,只要能够方便的满足他日常的基本所需,他不计较书桌是不是够大、沙发是不是够软、电视效果是不是够清晰…………但是!
是的,但是!但是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与他的弟弟没有半点儿关系的基础上!因为…………正如那位刻薄的独孤家少爷所描述的那样,这位赛洛少爷,是个不折不扣的恋弟狂,凡是会与他弟弟扯上一星半点儿关系的事情,他都会看得比其他事件重要千倍万倍!
比如说:如果没有他弟弟在身边,他吃什么都无所谓,可与他弟弟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会开始怀疑食材是不是够新鲜、厨师是不是够资历、餐具是不是够干净、调料是不是够卫生、菜肴是不是够火候、与他弟弟所用的药物会不会有冲突…………总而言之,他恨不得自己去考过专业的厨师执照,然后亲自下厨去准备给他弟弟的料理…………
再比如说:如果他自己一个人出门,OK,无所谓,坐飞机也好、乘轿车也好,哪怕要他自己去搭捷运地铁都没关系,可一旦他的弟弟要跟在他身边,那他永远都只有一个选择————自己开车,在这种时候,他是绝对不会把弟弟的生命交托在别人手里的!除了他自己,他信不过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