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了主意,我装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担忧表情,伸手摸了摸柴老头儿的额头,然后在自己额头上贴了贴,小小声地自语道,“唔,没发烧啊!柴师傅,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呃…………”老头儿又恢复了那种猥琐的表情,尴尬地打了个哈哈,连忙放开了紧紧抓住我肩头的双手,慌乱地摆着手,“没、没、没什么!呵呵…………酒喝多了,脑袋有点儿晕晕的,呵呵,清…………嗯,荆梓小朋友,你可不要多心啊!”
柴九草郁闷无比地摆出一副笑脸,心底那口闷气简直快憋死他!艾寒潮是他意外发现的、比杨震更能成大器的孩子,可他这个哥哥,却着实叫老人家有些拿不定主意!之前只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个“自投罗网”的艾寒潮身上,根本没有多看眼前这个柔弱的孩童一眼,可今天寒潮明显有些心虚的言辞,终于令柴九草坐不住了,对着撒谎的孩子大发雷霆,把他吓回了家,然后就等着这背后使坏的小子自己找上门来,他好给这不知深浅的小子一个“下马威”,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柴九草自己也不认为一个无足轻重的谎言就值得自己对那样一个天资出色的孩子凶成那样,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地找上门来。
可真正看到这两兄弟中明显弱势的哥哥时,柴九草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乖乖!煞气冲天,标准的怨灵之像,十足是死时心有不甘而流连人世的生灵,被这种生灵附身的人,全都会被改变命运,因为生灵的阴气极重,很快就会令四周的人死于非命,所以柴九草说的刑父克母,也没有错,六亲无缘更是容易理解。然而,当柴九草仔细看过面前这露出一脸茫然表情的孩子之后,却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面前这孩子虽然眉宇阴沉,的确是双亲有失的显示,可他身上却没有任何生灵附身或依附时应有的阴气,这完全超出了柴九草的认知,无奈之下,也只好暂时偃旗息鼓,先解决掉最令他挂心的问题,然后再来考虑其它。
“柴师傅,你是来找寒潮的吧?”柴老头儿的脸上阴晴不定地转变,我自然心知肚明,不过,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从他身上榨出些保命的本钱,我当然要想尽办法不让他对我有丝毫怀疑,于是摆出怯怯的表情,为难地看了一眼小楼,小心翼翼地问道,“柴师傅,寒潮今天…………是不是惹您生气了?他还小,而且又刚刚失去了亲人,请您…………不要对他太过严厉,行吗?”
“嗯,我知道了。”柴九草对眼前这孩子的忌惮更深,会这么不着痕迹地给自己找台阶下,还不牵扯到任何关于那小子的事情,这孩子,真的只有六七岁吗?不行,绝不能让一棵好苗子在这种奸滑人物身边待太久,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寒潮必须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判断,在那之前,绝不能让他继续留在这孩子身边!“荆梓啊!我想把寒潮接到我家去,让他专心习武,你没有意见吧?要知道,等他上学了,时间会比较紧张,来回跑着,不是把好光阴都耽误在路上了吗?正好我的医馆离学校比较近,就让寒潮跟我回去,住在医馆里吧!”
死老头儿!一上来就想把寒潮从我身边带走吗?果然够狡猾!跟我玩釜底抽薪?哼!我装出一副犹豫的表情,期期艾艾地望望小楼,没有立刻回答,但已经将拒绝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不过,也并不是那么坚决————一个孩子,在面对大人的时候,总会有些自然而然的怯懦与自卑,而如何伪装出令对手满意或降低防备的表情,则是商场上大家心照不宣的表演艺术。
“怎么?你就一点儿也不为寒潮的未来着想吗?他现在多吃些苦,以后不是能够更有出息吗?总是把他拴在你的身边,你想让他变成只知道附和你的应声虫吗?”柴九草没想到这孩子这么难缠,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对面的孩子瑟缩了一下,终于低下了头,“只要寒潮愿意,那我也…………”
“我不愿意!我要和哥哥在一起!师傅,你想干什么?我已经没有了父母亲,连哥哥你都要赶走吗?”寒潮大声抗议着,跌跌撞撞地从楼上跑了下来,正气得满脸通红地瞪着柴老头儿!那眼眸里不容错辨的愤怒与坚决,让柴老头儿有一瞬间的愕然。
死老头儿!你大概还没弄清楚现在你在寒潮心目中的地位吧?如果不是我三番五次交待寒潮要对你尊敬,绝不许他有任何忤逆的言行,就凭你那副尊容,也想收到这么资质良好的徒儿?我心底冷笑着,脸上却露出惊慌的表情,上前一把拉住寒潮,伸手捂住他的嘴,焦急地低喝,“寒潮!不许这么没礼貌!快向柴师傅道歉!他也是为你好,并没有要把我赶走的意思!你别乱说话!”
虽然被捂住了嘴,可寒潮却并没有就此干休!他紧紧地反手抱住我的腰,双手扣得死紧,黑色的眼眸恶狠狠地瞪着柴老头儿,眼里的愤怒与敌意,足以令任何一个心虚的人萌生退意。
“寒潮,不是…………我没有想赶走你哥哥的意思!”柴老头儿对寒潮的喜爱溢于言表,见寒潮如此反应,立刻不安地开始抓耳挠腮,又蹦又跳,“我只是想接你去我那里住!你天天习武,一天要换几套衣服,习武又耗体力,自然需要多补充些营养,你就忍心看着你哥哥天天在一日三餐和那些脏衣服之间转来转去?你还要去上学,否则以后拿什么去挣钱养活你哥哥?”
寒潮毕竟年幼,被柴老头儿似是而非的话语引开了注意力,也不再继续挣扎,反而有些担忧地抬头望了望我,一副拿不定主意的表情,我自然也看出柴老头儿的紧张,于是和声安抚道,“寒潮,你是真的冤枉柴师傅了,他那么喜欢你,恨不得把所有的本领都教给你,所以想接你过去住,让你更快地强壮起来,好保护哥哥啊!你如果想哥哥了,什么时候都可以回来看哥哥啊!”
寒潮疑惑地望了望柴老头儿,却还是固执地一摆头,不愿离开我的身边,“我不!我就要和哥哥住在一起!”
柴老头儿脸色一变就想发火,可又舍不得寒潮的好资质,我看出他的犹豫,连忙拉了拉寒潮,“不可以在这个时候任性哦!寒潮。快向柴师傅道歉!”
寒潮万般委屈地望着我,怎么也不愿意到柴老头儿身边去,我轻轻敲了敲寒潮的头顶,半跪下来,凑近他的耳边,小声和他咬耳朵,“寒潮要听话,你去吃他的、喝他的,哥哥手里的钱就能多撑一段时间,不然的话,我们俩坐吃山空,很快就要饿肚子了!寒潮可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呢!再说,到时候寒潮还可以偷偷拿东西来给哥哥吃啊!这家伙这么讨厌,我们一起吃穷他,好不好?”
似乎最后几句话打动了寒潮,他终于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柴老头儿走了,不过我知道,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偷偷溜回来看我,那个时候,我也能从柴老头教他的东西里,找出一些适合我的技巧来练习了!而现在,我需要做的,是尽快地弄到大笔大笔的资金。
小镇上并没有网吧,我也不太放心用别人的电脑来进行那些见不得光的操作,于是,买电脑成了当务之急,可身上的五千元钱又不能全数投入,所以,我只好去找杨震帮忙。
杨震已经是镇北这一片的孩子王了,尽管比我大不了几岁,却已经充分显示出了他的领导才能,当然,他强悍的暴力特质也是支持他领导的本钱之一,就连那些在镇上无所事事混日子的无赖们,也都小心翼翼地与他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所以,他很快就按我的要求弄来了一台七八成新的手提电脑。在付给他相应的报酬之后,我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电脑,登上了网络。
我并不是什么电脑天才,但曾经的自闭症使我与人群产生了一些隔阂,因此在前世,我还是比较喜欢躲在电脑后面与人交流的,而对于一个对十几年后的电脑有一定了解的人来说,现在的网络完全就像不设防的公共场合,很轻松就能找到可以被利用的漏洞与后门。
在花了一个多钟头的时间,暂时将手中的电脑变得相对完善一些之后,我开始将一条条程序飞快地变成指令,并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执行。一口气在电脑面前待了足足七八个小时之后,一个虚拟人物终于完美地出现在这个世界里————莫里斯•艾宾,这位出生在德国某偏僻小镇的美籍华裔男子,拥有完整的出生证明、学历证明、服役证明、身份证明、医疗档案、社会福利号、驾驶证、护照…………等等等等,如果需要,他甚至可以说出他十二岁时的邻居养的那条狗身上有什么样的花纹…………
而现在,这位莫里斯•艾宾,就是我和寒潮的监护人,他现在正为一个福利性的组织服务,深入战乱的第一线,收集那些在战争中渐渐被扭曲了人格的人物的图片,至于这些图片将来会不会出现,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过,有了这样一位监护人,我所能做的事情就多了,比如说,我可以以这位监护人的名义去投资,至于投资的资金来源,这可是个秘密。
瑞士银行是世界上公认最保险的银行,在那里存取财物,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密码,而我所要做的,只是将那些已经一百二十年都没有人运用过的账户,稍稍处理一下,截取它们三到五分钟的利息,转入一个无法在银行账面上显示,却确实存在的账户,这是一项很繁琐的长期性工作,而我实在没那个精力死守在电脑跟前了,设定好大部分账户与相关的预警、脱离程序,我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了,这身体毕竟只有八岁,在电脑面前紧绷着神经十个多钟头,也的确到了极限。
随便弄了些东西填饱肚子,我直接睡在了放着电脑的书房里————空空的书架、静谧的房间,我突然有些想念起寒潮来了,虽然与他相识才不过短短几天,可,什么时候起,我竟已经习惯了他的依赖?竟然会觉得没有他在一边的时间特别难熬?之前一直忙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感觉,可这一刻…………
深吸口气,我使劲摇摇头,嘲笑起自己的多愁善感,即使我真的会习惯什么,也绝不该是寒潮的存在,将来,我们总有对立的一天,把他的依赖视为理所当然,我肯定会吃苦头的!所以,趁早把这些莫名其妙的愁绪收起来吧!这个世上,只有自己才是最后的依靠,将信任寄托在别人身上,也就是把能够刺伤自己的利刃交到了别人手里,这样,怎么可能不受伤害?
信任自己就够了,这世上,没有谁是真正值得信赖的!父母、兄弟、朋友、情人…………都不过是过客而已,他们不将枪口对准我,就已经是我的幸运了,不是吗?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在上一辈的谎言与仇恨里,我付出了太多,那是我必须引以为戒的前车之鉴…………眼前不断跳动的数字渐渐模糊,我噙着泪,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