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蜃楼之战,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不过是一个短暂的夜晚,但是那天晚上墨家的行动,在秦国士兵的面前,几乎能用声势浩荡来形容。
虽然并未暴露他们的根据地,然而在盗跖与白凤返回时,遭遇了章邯与蒙恬率领的影密卫与秦兵拦截,为了给其他人逃脱的机会,盗跖一人拦下所有,给了白凤逃脱的时间,但也从事了无声讯。
这个仓促的计划大胆而冒险,为了完成这样的计划,墨家付出了不少的代价,但好在计划的成功实施,以及获得的预期中的结果。
一手挑走对方手中的木剑,面无表情的天明看着对方自己的气势下手脚发抖脸色发青,心中的郁闷总算消散了些。
果然,心情不好的时候欺负欺负人,是一个很好的调解方法。
一旁看着这一场几乎可以说是实力碾压的张良无奈地摇了摇头,挥手宣布下课后,剑术课上这群已经被他们的四师公的低气压给震得瑟瑟发抖的弟子们,勉强保持了自己的礼仪朝着二人鞠躬行礼后,便是迫不及待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几个富有同胞之情的弟子还不忘将摊到在地上的可怜鬼一并拖走。
看着众人连滚带爬离去的北京,张良再次无奈地摇了摇头,揉了揉那边正活动自己手臂的少年。
“子明,这是谁招惹你了?”
“谁都招惹我了。”抬手拍开头上作恶的手,身着儒家服饰的天明将手上的木剑放回兵器架上,不给身后的师兄任何情面。
揉了揉被少年毫不留情的力道拍得红了一片的手腕,看着那虽然面上清冷,但内心迁怒的少年,张良也只能苦笑不已。
一个星期前,虽拿得所需药材,但张良也从众人口中得到了意外的消息。
他们对阴阳家的认识还是太少。谁知道在他们竭尽全力挽回少年、调养少年脆弱的身子企图让他尽快苏醒的时候,少年的魂魄已被阴阳家那群歹人牵去,更是想要重施故技,让少年彻底忘记了他们而永不相见。
好在,一切都没有成功。
在第二天清晨,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沉睡已久的少年终于睁开了双眼。
随后,便是七天无休无止的全程监督与照顾。
心知众人的这些纠缠是为了自己好,但是在忍受了三天三夜不能下床的日子后,天明毫不犹豫地爆发了。
相对于这群伤上加伤、更需要休息照顾的人,天明并无大碍,他有的不过是因为魂魄离体而产生的虚弱,以及旧疾留下的疼痛,虽然在魂魄归体的那么一瞬间,天明还真的差点被这具虚弱至极的身体弄得差点摊倒在地上,不过那也不过是因为一时的不习惯罢了。
东皇太一为他塑造的那具灵体,自然是这具满是沧桑的身体无法媲美的。无论是嬴政布下的控魂,还是早年种下的为了保命的各种毒药,亦或者是脖颈后被阴阳家种下的咒印,都无一不在消耗着天明的经历。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饶是天明,在那么一瞬间,也不禁有些想念不过用了七天的轻松无比、毫无伤病痛的灵体。
不过好在这些年下来,天明的适应力早就不是常人能比的。七天,足矣让他重新掌握这一具真正属于自己的身体。
不过在其他人看来,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血色的天明并没有任何的信服力,而有过不少前科的天明的话,也没有什么可信之处。
所以,就算旁边有个克着自己的大叔盖聂看守着,七天后,天明还是忍无可忍地直接离家出走了。
不过这次天明也没再像以前那么任性,他在自己的房间中留下自己外出的信息后,便趁着无人之际,如一只脱笼小鸟欢快地飞到大世界里了。
先是找到韩信给对方报了安全,并将寄放在对方手上的玉箫拿了回来。
那夜甲板上,他并没有对东皇太一撒谎。
或许他料想过自己将来有一天终究逃不过阴阳家的追捕,毕竟相比于秦国的追兵,就算恢复了记忆的他对于自己的家族的理解仍旧是一知半解,他可以凭着天赋习得阴阳术,但可惜当年懵懂的他遵循着东皇太一的脚步习得了对应的阴阳术,并没有选择将所有的阴阳术吞下。
对于天明来说,学完所有的阴阳术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至于是否学到精华,这倒是另当别论。
因为不熟悉这种玄幻术法的问题,天明对于阴阳家的行动预判自然要受到不少的干扰。不过正如他对东黄天一说的,就算没有学习也不熟悉其它阴阳术法,但是天明仍然能根据自己的理解,从根本上想出并采取应对措施。
趁着那夜神志不清被韩信捡了回去,天明也顺便将附着了破解术法的玉箫交给了韩信——并非说没有其它候选人,但是当时的天明实在不想再牵扯其它无辜的人,搅入这场本该属于他们三人的恩怨。
但谁知道,还没等韩信采取措施,盖聂张良这群人就大闹蜃楼了。
当日给渊红裹上的帆布,其实是附上了祛除符文的器物,如那柄玉箫一般。所以那一日在听到尸神咒蛊后,天明才会让盖聂注入法力,以此祛除房屋中的所有尸神咒蛊。
听起来很霸道的能力,但在最开始的时候,天明不过是为了温养盖聂的渊红,以及在这位总是枉顾自己的身体的大叔遇到危险的时候,提供助力罢了。
但谁知最初的一份心意,却成了那日的意外。
相对于玉箫的破解之力,帆布的祛除相对温和,作用也相对弱一些,如果是玉箫登场,只要有人吹奏一曲,当日天明自然能清醒——当然,蛮横的能力也会带来诸多的不良症状。
而换上了帆布,只能以当日穿胸而过的血腥手法换得作用。
其换来的结果,便是天明的清醒,以及……渊红的断裂。
最初是为了让修补渊红里看不到的伤痕,谁知最终却成了渊红断剑的罪魁祸首。
真不知是否该说一句命运弄人。
“发什么呆呢?”张良拍了拍天明的肩膀,“身体可是有不适?”
“……你们真当我是陶瓷娃娃吗?”天明再次拍走张良的手。
“子明,不可任性。”
这回,张良没再顺着天明的意思,一张脸也严肃起来。当事人天明知道其他人对他的重视,但绝对无法想象当初他们的胆跳心惊。
好不容易重新找回了少年,他们怎能让天明再出任何一点伤害?
想着自己刚刚由机关鸟发出的信息,看着面无表情实则闹着脾气的少年,张良终究还是无法硬下心好好叱喝这个总是逞强的小屁孩。
“你要知道,我们每个人,都很担心你。”
不提那些牵扯无数恩怨的身份,单单只看作为荆天明的少年一人,便让他们揪心不已。
张了张口,但在看到张良眼中的深沉以及后怕后,天明眼神一闪,便无奈地放下了心中的脾气。
“三师兄,我没事。”天明迎着张良的视线,嘴角微微翘起,微小的弧度柔和了清冷的面容,“放心。”
以前的天明说出“放心”二字,不过是为了抚慰他人的担忧而只身投入危险之中。
但如今不一样了。
没再拍开张良伸出的手,任由对方揉乱自己发丝的天明借着刘海遮住了眼中的凝重。
至少现在的他,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面对什么,也知道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
挥别了张良,难得多动的天明拒绝了到后山探望荀夫子的行动,干脆利落地将自己的师傅抛之脑后。
走入吵闹的大街之上,循着烤鸡的香味走到了一个小摊前,看着小贩用着娴熟的技巧烤着油光十足的烤鸡,闻着小贩撒下的香料而越发喷香的烤鸡香味,天明差点绷不住脸上的清冷面容露出一副馋鬼模样。
知道还没烤好的天明就这么站在小摊的面前,用着平静地目光紧紧地看着小贩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在他人看来是高深莫测的冷漠,如若不是少年身上身着的是市民间常见的衣裳,手上也没有任何的武器,小贩都要以为这个少年是专门过来找茬的了。
饶是如此,被少年盯着的小贩仍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好在多年的经验让他的手依旧稳稳地操作着,不然的话,或许这一炉烤鸡就要毁于一旦了。
借着翻转的动作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小贩看向天明,一张僵硬的脸硬是要挤出谄媚的笑容,“那个,这位客官啊,你可是要买烤鸡?”
没有出声,全心神都挂在了烤鸡上的天明点了点头表示承认。
“啊……哈哈……”小贩悬在半空的心总算落下来些,再看天明的时候,也没先前未知的时候那般惊恐了,“客官你放心!我李记烤鸡可是闻名整个桑海!绝对保证你好吃到连舌头都要吞进去!”
听闻小贩自豪的话语,天明总算抬头看了对方一眼,也没说话,又低下头看向了那些烤鸡。
其实要说烤鸡的话,还是庖丁的烤鸡最好吃。
不过每个人的烤制方式都不同,而天明也并非只是为了追求味蕾的满足。
天明的沉默让小贩看成了默认,心中越发自豪的小贩手脚麻利地将所有烤鸡烤完,最后刷上了酱料后,便是递给了看完了全程的少年面前。
“来来,新鲜出炉的烤鸡!小兄弟给……”
却没想这烤鸡没被少年接入手中,却是被一个程咬金给截了过去。
天明愣愣地看着本该落入手中的烤鸡被人躲了过去,脸上却没有被人夺去了口食的愤怒,而是过度惊讶后留下的空白。
“这位客官……”那名小贩也不过是市井百姓,看着那把烤鸡给截胡过去的、一看便是身份不凡的高大男子,他忍不住微微弯下腰,语气也弱了下来。
想要说出这个烤鸡是那位小兄弟的,却在那人的气势下,所有的声音都变得破碎不已,哽咽在喉头中,怎么也吐露不出来。
似是察觉到了小贩隐约的为难,那名男子微微一笑,便是递过了零钱,“我和他一块。”
说罢,也不再理会小贩,男子垂头在手上新鲜出炉的烤鸡上咬下一口,油光沾上了双唇,却不减他唇边的邪魅笑意。
“澈儿,这边是你今世最喜爱的食物吗。”吞下口中的鸡肉,男子看向那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少年,幽深的墨眸中有满满笑意。
“味道果然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