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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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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前——

端茶的动作因为对方突然的话语而停顿。

丝毫不将手上那他人难见,甚至是高官求而不得的茗茶,只将茶水视为简单的止渴之物的天明把茶杯放下,看向了端坐于一旁的章邯。

“问斩?”

在嬴政叫走了李斯后,天明终于得以一人安静坐下好好享受。

而一旁,扶苏与章邯在分析了不久前的那场刺杀后,便开始了就桑海的近况以及系列机要密事的商讨。

对于系列要事没有任何兴趣的天明自然而然地将自己当做是一个背景板,巍然不动地吃着桌上摆放精致的精致点心。

那一口吞下一个糕点的豪放动作,如果让主厨看到,恐怕忍不住捂住气闷的胸口,痛心自己的得意之作竟是入了这种不懂欣赏的人的口中,甚至可能会一个激动怒斥少年的暴殄天物。

海月小筑的著名之处不仅仅是海天一色的壮阔美景,还有其中的各种精致美食。

虽然嫌弃盘上的糕点吃不饱,量少不够塞牙缝,但天明还是挺满意口中的味道。

不需要为吃食奔波,能够吃上饱腹之食的天自然不会自虐地找那些仅能饱腹的食物,虽然不会学着别人细细品味,但至少能够吃出哪些是难得一见的美食。

本来想继续当个安静的摆设物,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天明,在听到了那熟悉的名字与血腥的字眼后,抬起头看向一旁的章邯。

“是的,公子。”

章邯点头,坦荡迎着天明的目光,但背脊却因无形的压力而沾湿了衣物。

哪怕现在的天明拿着个糕点歪着个头,外表无害而无邪,但是章邯绝不会因此而忽视那沉重压在肩头的令人窒息的沉重。

章邯隐晦地看向一旁一无所知的扶苏,心里苦笑这位公子的差别待遇。

迎着天明的注视,章邯挺直了腰板,再次重复了自己刚刚说出的,引起了天明注意的话语。

“章某已下令,三日后问斩叛逆分子,墨家盗跖。”

清晰听清了那因为发呆而错过的话语,并否定了那是错觉下的错听后,天明也挪开了自己的视线,把拿在手里的最后一块糕点塞入口中。

一旁,对两人间单方面的压迫一无所知的扶苏惊讶地看到章邯额上留下的一滴滴冷汗。

光明正大地以“势”欺人的天明屈指敲了敲桌面,“所以,你想干什么。”

一句问话到了天明的口里直接成了一句陈述句,听上去像是斥责,但那平淡的语气听上去又不过是简单不能再简单的提问。

叩叩——

敲击的声音随着天明的动作有规律的响起,如报时敲响的钟鼓,一声又一声地砸在人的心头上。

因为控魂之主在旁,不需再用内力压制的天明肆无忌惮地用着内息压迫着旁边这位影密卫首领。

这个决策早在捉拿盗跖后的三天就已经定下,如今旧事重提,不过是为了刺激这位不理事的公子的章邯,咽下了自找的黄连,抬手擦去额上冷汗。

尽管如此,章邯身形挺立,不见一丝狼狈。

“想必,扶澈公子已经料到章某的想法了。”

天明撇了章邯一眼,“所以,你想要做什么?”

故意在给扶苏汇报的时候,将这种无需异议的消息说出来,明摆着是为了试探他的反应。

天明低头敲了敲杯沿,问出的问题不等章邯张口回答,自己又平平淡淡地说出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我没记错,你和盗跖是老相识,关系也好得很,怎么就忍心斩了他呢。”

“咳咳!”

最先由反应的不是从容不迫的章邯,反而是一旁端茶的扶苏。

这声咳嗽,直接打破了天明与章邯之间凝滞的氛围,更是让天明由伸出利爪的猛兽,缩回利爪,成了乖巧的小猫。

“哥哥?”

看着不知为何呛咳的扶苏,天明贴心地递上一杯温度适中的茶水。

“咳……无碍。”

扶苏摇头,端起茶水喝下润了润因为呛咳而略有干涩的喉咙,脸上带着点点红晕——但更多的是羞红。

五年不见,扶苏对于这位皇弟的印象仍然是那个沉默孤僻但又惹人怜的小孩。

那时候,天明话少表情更少,但在他面前,却不似是外人眼中冰冷的陶瓷娃娃,是个乖巧无比的小皇弟,直让时不时就要被胡亥搅得头疼不已的扶苏万分上心。

作为长子,更是作为兄长,哪怕没有血缘关系,扶苏也见不得小孩一人时候,继续孤单。

于是,得了空就去花园寻找小皇弟的太子扶苏,与无事就定时前往花园的小公子扶澈,就时常在御花园上演一场兄弟和睦的画面。

也是因为如此,扶苏时不时就要受到来自与将天明看得严严实实的父皇的冷气袭击压迫。

纵然扶苏敬畏着嬴政,但这些也不能阻止扶苏为天明奏上一曲的热情。

扶苏与天明的相处,大多数便是花园中的你奏乐我……安眠的画面,所以,时至今日,除开那些被染血的记忆,扶苏对于天明的印象,仍旧保留在当年那个沉默而乖巧的小孩身上。

尽管现在的天明一如曾经的乖巧,话语可喜地变多了,不再像曾经那般沉默无言,但是听着天明如此自然地说出一段近似调侃乃至调情的话,前后的落差让温文儒雅的扶苏公子,也忍不住大惊失色。

但是,在看到天明眼中单纯的疑惑后,本应呛咳而脸红的扶苏,如果不是理智尚在,或许早就通红了一整张脸而拂袖离去。

罪过罪过。

扶苏深呼吸一口气。

他怎么忘了天明那较真而耿直的性子?说的那些是气话,但绝不会为了气人而捏造谎言,而是直言事实。

在他看来的那些调情话,在天明口中不过是复述事实罢了。

扶苏朝天明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并努力忽视一旁看透了一切的章邯的揶揄眼神,心下毅然决定今夜必要将经书抄上几份,以洗涤自己污秽的思想。

忆起当年那些陈年旧事,因天明突然道破的事实而一噎的章邯,因为扶苏公子难得的失态得了时间来调整,好说好歹又恢复成了那位深不可测的的影密卫统领。

章邯举杯,“扶澈公子,旧事何必重提。”

在座唯一淡定的天明同样举杯,“回敬。”

敬你章邯故意拿墨家熟人来刺激他的态度。

天明知道,早在他与嬴政再次重逢后,就意味着他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的自由。

曾经的他无数次否定自己的身份,告诉自己是被盖聂找到的故人之子。

但嬴政的出现,却是将所有的美好的假象打破,重回那支离破碎的现实。

他不是他人眼中神神秘秘的荆轲之子荆天明,他仍然是那个受困于嬴政的傀儡。

难以置信,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天明就已经经历了如此剧烈的变动。

也无法现象,昨日还曾谈笑风生的他们,今日就成了生别离。

虽然嬴政没有立即将天明带离桑海,甚至可以说是放任着他的行动,但这不代表着天明会天真地以为,真的是万无一失。

他不知道为什么嬴政热衷于乱世战争,但是他知道,对于站在对立面的敌人、反对者,嬴政从不会心慈手软。

而墨家,便是其中之一。

之前,因为根据地的暴露,墨家众人自然不会再留在那处因打斗而七零八碎的根据地,转而搬去了峭壁栈道里的又一处根据地。

墨家早就因为亲自摧毁了大本营机关城而元气大伤,甚至不久前他们侥幸活过黄金火骑兵的围剿后,又冒险登上蜃楼展开所谓的搜寻行动。

哪怕后两次行动都因为天明在场,或多或少避免了不必要的损失,但是对于他们这群旧伤未愈的患者,动用药理强行压制伤痛而非调理疲惫不堪的身体,无疑是雪上加霜。

所以,天明无法再急需静养的墨家待得太久。

更别提现在还被嬴政找上门来了。

以嬴政的掌控欲,天明不相信他会轻易放任自己四处走动。

但尽管如此,想必他与墨家等反秦分子的关系,早就被影密卫呈上嬴政的桌案。

如果天明和盖聂和之前一样,一直以来是两人共同行动,或许影密卫还没能完全掌握自己的行踪。

但可惜,人生终有意外。

三百大兵前的盖聂没能挡下所有的弓箭,离宫五年的天明身中剧/毒而内力时有时无,路遇好心的同一阵营的楚国项家,又遇上了流沙的追杀,让天明与盖聂带着病重的躯体被送入了墨家端木蓉的医庄,并循着各种意外,踏入了墨家的机关城。

并亲历了在秦国的推动下早就的机关城毁灭事件。

在那场剿灭墨家的事件之中,他站了出来,就等于将自己彻底暴露在了秦国的眼线之下。

也从一旁宣告了,曾经的秦国扶澈公子,与叛逆分子墨家关系匪浅。

所以直言反秦势力的重要力量,墨家统领之一的盗跖将要被问斩,这句话就是故意而为,至于为的到底是要试探他的态度,还是只为了刺激他,也就章邯自己决定了。

章邯一噎,苦笑出声,“论直接,章某自然比不过公子你。”

一来一去,刚刚还稍显沉重的氛围变得轻松起来,那因为五年不见而拉开的疏离与距离,也在这一笑一噎中回到了最初的熟稔。

不过笑声过后,正事依旧要重提。

天明转着茶杯,苍白的手指划过杯沿,让茶水升起的雾气沾湿指尖。

“所以,你的打算?”

问斩一人,在律法严格的秦国里面,可不是一件什么普通常见的事情。

天明没有细读秦国的律法,也不了解历史上严苛的秦国律法,但他知道,经由嬴政之手的法律,也不会随意将罪犯问斩于市井之间。

虽然前世之中,嬴政干过不少丧心病狂的事情,手上的人命更是难以计数,但是却不代表这人喜欢让人轻而易举地没了性命。

在嬴政看来,死亡太过轻松,不如让他呼吸着生的气息,体验死的绝望。

也是因此,律法之中令人骇然的刑法多得不可胜数,但实际上严重到需要动用死刑的,却是寥寥无几。

叛逆势力掀起的反秦行动里,其中便有不少人批判着这份苛责的律法。

所以,对于反秦分子,不施刑罚而直接问斩,过于仁慈,不符常规。

闻言,章邯微笑,没有立刻回答天明的问题,反而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扶澈公子,据属下得到的情报,十天前,蒙恬将军曾与护国法师星魂大人,一同围攻墨家据地。”章邯直直地看着天明,“而这场十拿九稳的围攻中,却因为您的阻挠,而失败了。”

“敢问公子,所为何故?”

换做其他人,章邯的话恐怕要绕上几个弯子。

但他知道天明的性子,为了避免因为这些官腔而被天明抢先噎住,章邯选择了一针见血的提问。

一旁的扶苏听到章邯的话,面上不显,但眉头微微皱起。

作为太子的扶苏,处理的不仅仅是桑海里的各项事宜,还有来自在皇宫中的密令。

而与阴阳家合作,对墨家进行的围剿行动,便是皇宫传来的密令,他下达的命令。

所以,围剿的失败及其原因,作为行动部署者之一的扶苏,自然是一清二楚。

事后,因为各种意外与原因,扶苏一直没找到机会与天明做一次近距离的交心交谈,也让这一个疑问一直压在心底而没能得到解答。

如今,章邯先一步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让他不由自主地放下茶杯,等待着少年的回答。

被两人用目光紧紧盯着的少年也没有多少不自在。

天明抬手撑着下巴,“怎么,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反过来问我问题?”

章邯下跪,“是章邯僭越了,但是……还请公子解惑。”

天明挑眉,“跪的可真没诚意。”嘴上说的饶恕,却对他的提问依然视而不见。

扶苏皱眉,“澈儿。”

天明眨眨眼,“哥哥,我说的都是实话。”

天明朝扶苏笑了笑,安抚了这位夹在中间的儒雅公子后,便转过头看回章邯,刚升起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留下的只有面无表情的冰冷。

章邯话头一转突然抛出这个问题,并没有让天明有任何的惊慌。

尽管身上被嬴政安上了尊贵的皇室公子身份,但终归究底,他对于自己的这个身份认知度仍旧不高。

除了时不时会冒出的所谓的国家归属感,他的身上根本没有任何地方给人看出他来自尊贵的皇室,甚至是一个秦国人。

而且,事到如今,就算再次被嬴政半掌控在手上,半强迫地参与了秦国高层的秘密会谈,天明的心依然偏向墨家的方向,又或者说,盖聂所在的地方。

然而,较之一个多月前的全心全意,天明也不敢下口保证,如今的自己还是那个一心向着盖聂的荆天明。

机关城之变,那一个扇在脸上的巴掌,终归是让两人再难回到最初的单纯。

哪怕山野之中,盖聂发自心底的倾诉与坦言,也没能让受到伤害退回阴影里的天明,再进一步。

张了张口,终归不再是那个冷心冷面的无情人,多了感情也多了温度的天明敛去心底那因为回忆而浮现的沉重,抬头迎向两人的目光。

“对,我做的。”天明点头,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为什么,我只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落网。”

兵临城下,毫无内力,只能为砧上鱼肉。

而心有反骨的、在场仅剩的唯一一个拥有能力抵抗的天明,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本就在强权之下几近崩溃的天明,哪怕心底冰冷,也容忍不了曾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再度发生——更别提是发生在自己的面前。

所以,与其说探天明因为仗义而出手相救,倒不如说,是他魔怔下的冲动。

不过,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已经做出了这种要被人定下偏袒的叛国罪孽的天明,面对帝国太子扶苏与影密卫统领章邯,坦荡而自然地承认了此等大罪。

不过……

“我的确是拦住了蒙恬和星魂。”天明扭头,“但是谁说围剿的失败是我的缘故?”

的确,天明以一人之力挡住了星魂与蒙恬,甚至将星魂击昏使其失去战斗力,减轻了墨家的负担,削弱了围剿的力量。

但是,这场被定义为“失败”的最终原因,根本就不是天明的那一拦。

顺着天明视线的方向,扶苏和章邯惊讶地发现嬴政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扶苏连忙起身行礼,本就跪下的章邯就着动作行礼。

摆手让两人坐下,嬴政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天明的身侧,伸手将注视着自己的少年揽入怀中,低头轻啄那张冰冷的脸颊。

“对,都是我的错。”嬴政轻笑,捏了捏天明的脸,“满意了吗?”

被捏着脸颊的天明言语清晰,“承认错误是美德。”什么满意不满意?关他什么事?

看着旁若无人地抱成一团(?)的两人,一旁的扶苏非常自然地为嬴政斟上一杯茶,章邯起身坐在一边等着两人的指令,唯有跟随着嬴政身后一同进来的李斯差点没被吓得歪倒在地。

这这这这……陛下你还是那个冷酷无情杀无赦的秦始皇吗?!

仍然难以习惯与天明亲昵时如深情儿郎的嬴政的李斯,今天依旧被逼怀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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