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明被困在荀子那里的三天,张良自然不会安静地待在小圣贤庄做着他的好好先生。
与墨家有着统一目的的张良,自然不会遭到墨家的排斥。更何况如今墨家能够得到安静的修养,其中也有张良的一部分功劳。
而自然的,张良也明白端木蓉的情况。事实上,在明白端木蓉的性命是被天明的控魂稳定了情况后,他就对端木蓉上了心了,毕竟这个人可以说是间接导致他的小师弟如今这般情况的人了。
而那个直接导火线,自然便是盖聂。
张良精通的并非是儒家的圣典《易经》,如果他精通《易经》的话,他早就为身体虚弱的天明诊断了。现在在小圣贤庄里,最精通《易经》的,除了师叔荀子,便是颜路。
所以,在这几天,张良可是一直打着颜路的主意,而颜路也如他所料上钩了。
张良这三天可没有瞒着颜路出去,又或者是他就是故意摆给他的二师兄看的。不同于一心为儒家而甘愿做任何事的大师兄伏念,执掌藏书阁的颜路的思想更加广阔,比起伏念,颜路更加容易接受墨家的存在。
所以在看着天明离开后,就转身询问自己的颜路,张良满意地笑了。
“二师兄跟着我来,便会知晓一切。”
……
说实话,跟着子房走到山林中,然后看到雪女和高渐离,颜路是惊讶的。他知道,他的两位师弟从来都不让他省心,先前是失踪了一年的小师弟让他放心不下,现在反倒是这位看起来很稳重的三师弟出来闹事了,想起伏念那永远都不露出一丝表情的严肃面孔,颜路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暗自祈祷可千万不要变成掌门大师兄那副僵尸脸了。
……等等!我在想些什么!
颜路扶了扶额头,快速将脑海中那些诡异的想法打包丢开,然后静下心来,专心为幕帘后的端木蓉把脉。
在颜路为端木蓉诊断的时候,张良就站在屋外看着墨家这个隐居的据点。墨家不愧为当世两大门派之一,虽然最重要的据点机关城被发现,但是墨家的底牌却没有完全暴露,特别是墨家机关城还是墨家自己下令毁灭的。
启动青龙。
关乎苍龙七宿的其中一个秘密。
想到青龙,张良就忍不住想到天明,他的这位小师弟可是墨家新一任巨子,尽管年少却已是一流高手。
张良眯了眯双眼。说起青龙,当时天明被燕丹叫进去又出来的时候,似乎就多了一条项链了。
他记得,那条项链好像是绿色的?
还没等张良思考出什么,他就听到了盗跖的怒吼声,其中还有盖聂一如既往冷静的声音。
“你说不值得?”盗跖愤怒地抓起盖聂胸前的衣襟,几乎想要将那还坐着的男子举到空中,然后重重地摔倒地上,“你凭什么说不值得!”
被扯着衣襟的盖聂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因为愤怒而红了双眼的盗跖。
“我认为蓉姑娘这么做是不值得的,但我很希望那是我错了!”盗跖看着眼前这个无动于衷的男子,激动不已,“我希望那是值得的,是值得的懂不懂!”
“我希望那是值得的,是为了值得的事,是为了值得的人,你懂不懂!”
被盗跖摇晃着的盖聂定定地看着眼前激动的男子,他的脸色没有因为盗跖的咄咄逼人而苍白,表情还是依旧的淡然,但是那双以往都锐利无比的双眼,却是飘荡着几丝的恍惚与悲伤。
为了救下他,端木蓉为他挡住了白凤的偷袭,进而重伤昏迷,直至今天也未能苏醒。对于端木蓉,盖聂是愧疚的,毕竟他的命可以说是端木蓉救回来的,而且加上这一次,已经是第二次了。
盖聂的心并不如他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冷硬,相反他的心是温热而又温软的,尽管脸上冷漠,但是盖聂却总会默默地帮助陷入困难中的人。
所以在看到端木蓉为了救下自己而身受重伤的时候,盖聂是愤怒的,但他知道他的愤怒并没有掺杂什么感情,不过是对熟人为救自己受伤而产生的愤怒罢了。
但是对于天明……
从相遇的那一刻,就注定二人之间的纠缠。从一开始的警惕与漠然,到后来的相伴与信任,一年,他们走过太多的地方,同样也收获了那令人眷顾的温暖。
盖聂对天明的感情从来都是复杂的。从一开始不过是完成任务般的漠然,到后来对待亲子般的温情,再到后来无法挪开视线的看重,一点一滴的变化,就连盖聂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天明在他的心中,早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心中未知的感情纠缠着他,让他无法将自己的视线从少年的身上挪开。但依靠着剑客的直觉告诉盖聂,如果放任那些感情弥漫,那么对天明来说绝非好事。
所以他压制住了那些感情,就算他隐约明白那是什么,他也暗示着自己那些感情并不存在。因为他明白,天明一直都将他看为大叔,是一个亲人而已,而不是……
但是压制不是办法,过于强硬的压制往往只会得到更加强大的反弹,盖聂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个事实,所以才会在看到天明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的时候,才会激动地给了天明一巴掌。
只是因为他不想要看到天明被所有人怨恨,被所有排斥在外,不被他人接受,还有的是因为……他不希望天明与他一样染上残酷的生命。
但是……事与愿违。
冲动下的行动本来就让反应过来的他后悔,但是最让他无法想到的,是天明刺过来的一剑——那里面没有任何的怨气任何的杀气,有的只是宛若死水一般的平静。
但是那平静却远比怨气与杀气,更让盖聂心寒。
那平静,就好像是少年在说——我已经放弃你了。
四天的等待,四天的静养。盖聂就在这个山林之中安静地等了四天,也没有见心中那个少年的身影。
盖聂从来都不是轻易将自己的想法暴露出来的软弱之人,因为他是剑客,剑客不允许软弱,因为一旦剑客暴露了的想法,最后的结果只会被剑终结生命。
但是,看着阳光下只剩下一人的影子,秦国第一剑客盖聂,却是像他的师弟卫庄口中的弱者那样,无限怀念着手心上多出来的温度。
天明,大叔我……终究还是负了你。
要说盖聂最对不起的人是谁,盖聂会说……那就是天明,他的挚爱。
“我,很抱歉。”盖聂低沉地说道,却不知道到底是对他面前的盗跖说话,还是屋内沉睡不醒的端木蓉说道,还是……对着那离开了他的身边,身在远处的少年道歉?
“谁要你抱歉!”但是站在他面前的盗跖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他看到的,只是眼前被他的心爱之人救下的男子一脸冷漠地道歉,心中的怒火彻底燃烧了他的理智,“谁要你道歉!!!!”
握紧拳头,盗跖愤愤地朝着盖聂挥出一拳,“你这个!混蛋!!!”
盖聂看着迎面的拳头,没有避开,又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避开这个拳头——就像是自我惩罚一般。
但是一只冰冷的大手截住了盗跖的拳头,高渐离不知何时来到了二人的身边,一手紧紧地握住盗跖的手腕,不让他的拳头再前进一分。
“颜二先生在里面诊断,需要安静。”
盗跖喘息着,但是高渐离冰冷的话拉回了他的冷静。里面是蓉姑娘,颜二先生正在为她诊断,他绝对不能打扰到蓉姑娘……
平息着自己的怒火,盗跖转身离开,留下了一句愤愤话语。
“你们这些剑客都是这样无情,比你们手中的剑还要冷酷无情!”
一边,大铁锤和张良走了过来,看着心情不佳的盗跖,大铁锤叫住了盗跖,“小跖,你要去哪里?”
“我心情不好,出去散散步!”话语中还残留着浓浓的火药味,大铁锤只觉得眼前一花,盗跖便已经消失不见了。
“多谢。”依旧安然坐在远处的盖聂朝着高渐离道谢,但是高渐离连正眼都不给他一样,便转身离开了远处。
盖聂收回自己的视线,想要继续坐在远处削剑——尽管与原著不同,盖聂的渊红因为他并没有与卫庄决斗,而没有断裂。但是此时此刻,盖聂想到的唯一一件能够平复心情的事情,便是削一把木剑。
【天明,你想成为一名强者吗?】
【平凡一点就好。】
【……那你想成为一名弱者吗?】
【弱者只会任人宰割,拥有普通的实力,可以自保便足以。】
【你想要学习剑术吗?】
【……恩,有空的时候再说吧,毕竟现在我并没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
天明,你没有一把剑的话,大叔为你削一把木剑,为你寻一把利剑,可好?
手腕平稳,抬手再次削下一片木屑,抬起手腕,正当盖聂想要再次削下下一片木屑的时候,他的眼角闯入了一个白衣身影。
手腕猛地顿住,匕首离未成形的木剑不够一指的距离,盖聂微微睁大双眼,看着那站在不远处的身影,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一声呼喊便已说出。
“张三先生。”
另一边的张良在听到那边的争执后,就已经抬脚走向这边。正好在半路上遇见了同样听到了动静的大铁锤,便一同走了过来。
看着盗跖离去的身影,再看了看那边看着盗跖离开的地方挠头的大铁锤,张良无声地摇了摇头,自古以来,英雄终究难过美人关。
张良收回远眺的视线,便立刻被那存在感强烈的男子吸引了目光。那位绝世剑客此刻正一脸漠然地坐在窗户前,双眼专注地看着手中的木剑,用着不紧不慢却是非常平稳的力度削下一片又一片的木屑。
宛若他手中那把普普通通的木剑,是一个什么也无法替代的绝世珍宝一般。
不知为何,看着盖聂对待木剑的态度,张良竟一下子想到了天明。
在张良打量着盖聂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被盖聂叫住的准备了,果不其然,盖聂叫住了他,但令他意外的是,盖聂的声音竟一反常态,竟带着一丝的颤音。
盖聂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张良,叫住张良是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冲动,但是此时此刻,盖聂并不想要将这般冲动掩盖住。
“张三先生。”盖聂小心地将手中的木剑与匕首放到一旁,站起身朝着张良抱拳行礼。
“盖先生。”尽管疑惑,但张良也是自然地朝着盖聂行礼。
“有一事,想请张三先生你为盖某解惑。”
“哦?”张良挑眉,他大概知道盖聂会问什么,“但说无妨。”
盖聂几乎是深呼吸一口气,才能让自己用最平静的语调,说出自己最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
“敢问,天明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