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
盖聂的一只手提着剑，而被天明紧紧抓着的手则是用力反握一直斜眼看着赤炼的天明。赤炼习得的是诡异莫测的火魅术，稍有不慎便会成为那个女人的傀儡，注意到赤炼一直紧盯天明的视线，盖聂连忙喝道，生怕天明中了赤炼的火魅术。
让盖聂松了一口气的是，天明在听到他的声音后，很快地就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面还是有着不变的平静，但是确实多了几抹埋怨、不满与担忧。
天明并没有中招，反而还在埋怨不满盖聂轻率的话语，以及担忧盖聂的身体状况。
天明对自己的生命安全总是没有任何的概念，但是对于那些在他心里占据位置的人，就像是盖聂这样的，总是不吝啬自己的感情，和对自己完全是天壤之别。
这也是让盖聂头疼的地方，但是不可否认，当看到那个一开始见面，还对他有着陌生人的疏离与漠视的少年，对他产生了丰富的感情，盖聂的心总是有股暖流流过。
“哼。”
赤炼见不成功，也不再纠缠。经过这么一个短暂的而且还是单方面的交锋，她对天明倒也不再这么不屑了。她脚下的蛇群在她的操纵下缓缓向着四人靠拢。盖聂反射性地运功，但是身体内突然涌起的异样却是让他流畅的动作为之一顿。
冷汗，划过额头。
“大叔？！”
手还与盖聂交握的天明睁大了双眼，他可以感受到来自盖聂身体那轻微的颤抖。能让那个在面对秦国的千军万马，深受重伤却又死撑，力求不让天明看出异样的盖聂也难以抑制的颤抖，可见盖聂现在的状况非常不妙。
“月儿！”天明立刻转头看向高月，果不其然，看到高月那张冰冷的俏脸。
“呵呵。”赤炼在一边笑开了眼，“你的大叔，可是中了一种很可怕的□□，只要他一运功，他就会觉得全身有几千几万颗牙齿在咬他的肉，撕扯他的经脉。他会觉得自己在冰窖中，冷得浑身发抖，他又会觉得自己在火炉中，被火焰灼烧得热不可耐。”
“而且这种毒素，会不停在他的体内蔓延，蚕食他的骨肉，直至他的生命全无！”
赤炼每说一句，天明的脸就冷几分。直到赤炼的话说完，天明全然失去了一身的温度，只余下让人骇然的冰冷在肆虐着这片土地。刘海下的墨眸褪去了所有的情绪，他淡淡地瞥了赤炼一眼，却是已让赤炼冷得倒退一步，再也无法止住心中的寒意。
但是她这动作，却是没有其他人注意。高月冷然地看着盖聂的痛苦，端木蓉恍然明白高月偷换治疗盖聂药粉，而盖聂还挣扎在体内的凶猛毒素。
耳边的声音，缓缓散去。无论是端木蓉的惊呼，还是高月与端木蓉之间的对话，亦或者是赤炼那已经消散的倒吸，就连盖聂那不易察觉的稍显急促的呼吸，也再也听不见。
听觉仿佛消失了，但是触觉却是异常地灵敏。抓住的那只大手的手心已经布满了冷汗，那只手在微微颤抖，那只手的温度，在缓缓消散。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总是不断地夺走我所重视的人？
空气震动，作为介质的它无私地传播着声音。但是天明宛如耳聪一般，无论是赤炼那已经压下了寒意，对盖聂的讽刺，还是高月对他那带着坚定而又不会后悔的道歉，什么也听不到了。
不……
他有听到。
鲜活的心脏跳动的名为生命的乐曲。
外人看来的天明宛如一具失去了生息的精致的洋娃娃一般。垂下头的他任由刘海遮住了他的脸，任由刘海下的阴影遮蔽他的表情，但是那没有放开盖聂的手，那还仅仅握住盖聂不放手的小手，就像是抓住了生命的浮木一般，让人感到无比沉重。
“蓉姐姐，我们走吧。”
不舍地看了天明一样，高月扯了端木蓉的衣角，转身离开原地。她知道，视盖聂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的天明，是不会原谅自己的了。说是怅然也好，说是自卑也好，高月自认自己在天明心中的地位绝对没有盖聂的牢固。而她，伤害了天明极为重视的大叔。但是她不后悔，只是她不想看到天明那双看着她的充满你了仇恨的双眼。
“想走？”但是赤炼可不愿意，“没那么容易！”
凌厉一击，那闪着寒光的节鞭便与灵蛇一般急速逼近高月，想要将高月掳走。
“公主小心！”
端木蓉立刻挡在高月的面前，手中银针飞出，却是因为力量的悬殊，银针被盘旋的节鞭打落，而端木蓉也被节鞭缠住，手臂立刻被凌厉的边缘划伤，血滴随着端木蓉被甩开的方向，洒落一地。
丢开了障碍物的节鞭再次逼近高月。而没有战斗力的高月只能惊恐地看着节鞭的接近。赤炼笑了，笑得得意。因为她知道现在没有人会阻止她。
胜利的狂妄冲破了赤炼的警惕。
狂妄的人不会觉得，在短短的一瞬间，便会失去手到擒来的胜利。
但是对于他来说，一瞬间，能够做很多的事。
哗——
锵——
铿——
啪！
那是让人眼花缭乱的瞬间。
利剑划破了空气，将围在周围的蛇群拦腰斩杀，一条也不留；利落的动作，毫不留情的斩杀，染上的鲜血，让剑鸣带上了血腥的悸动；
那刚刚还大展身手的剑，下一刻便成为了低廉的工具，锐利的剑尖被插入地面，腾空的身子在它的身子下，接着身体的力量甩去了凌厉的攻击；
乌黑的飞影重重地抽打在如蛇一般的节鞭上，带着冰冷内息的攻击让节鞭节节败退，身子让她的主人手狠狠一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武器。
摔倒在地上的端木蓉在一刀两断的蛇群的尸体上撑起了身子，她抬起头，哑然地看着眼前的画面，抬起头前的不甘与绝望，与抬起头后看到画面后的骇然与释然，糅杂在一起，竟让她的脸显得格外狰狞。
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在她抬起头的前一刻就已经结束。但是她没有错过地面上在剑气下已被一刀两断的蛇群，也没有错过那在耳边响起的三把兵器交错的声音。
对，是三把。
那些兵器，不仅仅是被一脸苍白的赤炼抓在手中的节鞭，那本在盖聂的手上，但此刻却被天明当成木桩撑住身体的插在地上的渊红，还有第三把武器。
属于天明的，已经三年没有动用过的，一直被天明当成腰带捆绑在腰上的，也是一直被所有人包括盖聂认为只是一个稍显贵重的腰带的，武器。
那是一条全身乌黑的鞭子，通体没有任何的花纹，朴素简单到近乎苛刻，但是那带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反射着光线的看似普通的鞭子，却让人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开始，便惊觉它的不凡。
不凡之物，往往都是那些出其不意，隐藏在尘世中的看似普通的凡物。
而这条过长的几乎是拖拉累赘的鞭子，却让灵敏之人心下骇然。
但那不仅仅是因为这条乌鞭的不凡，更是因为它的主人的冷然。
就像是融为一体的武器一般。乌鞭并没有刀尖那样凌厉的锐气，但是被少年握在手中的乌鞭，却是凌然展现着胜过刀尖锐气的凌然。
人剑一体。
武道的最高境界。
如果有使剑的高人站在这里，必然会认出少年此刻堪称无敌的状态。
但是可惜的是，唯一的高人，前秦国的第一剑客，被称为剑圣的盖聂，正在全力抵抗着体内的毒素，没有注意到这一瞬间发生的所有事情。
不过这也不能说盖聂已经因为毒素的影响而衰退的感知。
那只是因为天明那一刻的所有动作，都在屏息间完成。
如若不是亲眼目睹，相信拥有武力修为的赤炼不会相信，她那胜利，会在少年简单而又凌厉的动作间，灰飞烟灭。而曾经目睹过天明露过一手的端木蓉，在明白在场除了天明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做出此等事的端木蓉，也只能在骇然中接受这个看起来根本就不可能的事实。
同样目睹所有的高月，亦是无法掩住心中的诧然，呆呆地看着一脸冰冷的天明。
而成为众人瞩目焦点的天明，只是淡然地将被他粗鲁对待的名剑榜排名第二的渊红从土地中拔出，甩去剑的尘土，将这把渊红插回盖聂腰间的剑鞘中。
做完这一切，天明抬手，将手中那看起来累赘而又笨重的乌鞭在手腕上绕了几圈。指尖滑过冰冷，摒弃刚刚染上的点点温度，那双注视着赤炼的墨眸，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温度。
“不可原谅。”
少年清冷的话音响起。没有任何的杀意，同样也没有任何的负面情绪，平淡而又平静，却让赤炼感受到来自暴风雨前的平静。
那被狂妄冲散的寒意再次凝聚，赤炼的耳边再次响起李斯那带着惧意的话。
【“就算他此刻已中剧毒，他也拥有能力斩杀所有的障碍——只要他愿意。”】
这个人，真的有这个能力！
不是臆想，在那看不见的威压下，赤炼的额头布满了冷汗，全然不见刚刚将人玩弄于指尖的高高在上。她睁大了眉目，近乎骇然地看着那不过到她腰部以上的少年。
“你竟然敢伤害大叔。”
他抬起了手，拖在地上的乌鞭有几分离开了地面，泛着冰冷的金属光芒的乌鞭没有渊红的锐利，却有着无人可抵抗的冰冷。
“不可原谅。”
抬眼，墨眸拒绝了所有光线的进入，那里面有的只有深渊的幽暗。
“我要你，”
手臂前身，鞭子随着他的动作在地上一动，地上的蛇的尸体竟在那乌鞭的拖行下，断开的身体再次断裂，鳞片带着鲜血，为乌鞭走过的路线铺下了血腥的道路，而那乌鞭，乌黑依旧，全然没有染上道路上的血腥。
“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