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靠着树旁，呼吸着带着清新的空气，闭上双眼，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
他已经带着荀子来到了墨家隐蔽据点，此时此刻，荀子正在里屋为端木蓉诊脉疗伤，而作为荀子的弟子，不识医理的天明则是没有在里面凑热闹，也没有在里面旁观荀子的手法学习学习，而是直接跑到了外面自己干自己的事去。
荀子自然是知道天明的性格，也没有强逼着对方留下来，而是任由天明我行我素去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天明缓缓睁开双眼，他抬起头，便看到了终年冰着一张脸的高渐离和班大师走了过来。
“里面的情况怎么样？”始终耐不住自己的担忧，高渐离走上前来询问将荀子带过来的少年。
天明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他除了一开始被荀子招呼去帮忙绑悬丝把脉需要用到的红线外，就一直无聊地待在旁边，自觉自己没什么事好干后，待了没多久的天明就直接走出来，走到一旁的树休息去了。
天明的冷漠并没有击退二人，得到了答案的高渐离也没有离开原地，而是转过身，与天明站在一条线上，面朝木屋的方向。
而他所面对的方向，正好有一个男子坐在那窗户下，一直削着一把看似没用的木剑，那正是天明领着荀子进来后，只是叫了声“大叔”便没有再理会的盖聂——也是天明目前最不想遇见的人。
不是说讨厌，不是说厌恶，只不过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罢了。
所以，就算是走出了木屋，天明也没有做到盖聂的身边，而是选择了离盖聂最远的地方，背对着盖聂靠在树上，打算掩耳盗铃。
但是就算是闭上了双眼，天明依旧无法无视那在耳边不断响起的一声又一声的利刃划过木头的刷刷声。
天明再次闭上双眼，抱着双臂靠在树上，正想再次自欺欺人把那个存在感强烈的男子给忽视掉的时候，木屋里面传来了一声招呼。
“子明，过来。”
那是荀子的声音。荀子突然传来的招呼让天明疑惑地睁开了双眼。少年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救人这东西应该不管他的事啊，而且里面也不需要什么打手，这会儿叫他过去是为什么？
虽然心里是装着种种疑惑，但是天明还是乖乖的站直身子，转过身，正当他想要抬脚走过去的时候，双眼与窗户下的男子那锐利的双眼正好对上，让天明的脚步停顿下来。
但是停顿不过是一会儿的事，带着旁人无法察觉的紧张，天明淡然地收回自己的视线，在这个少了削剑的刷刷声的安静氛围里，一步步走到了木屋的门前。
抬手，指尖碰触到了那冰冷的木门，正当天明要用上力气推开这扇木门的时候，旁边传来了一道平稳的声音。
“天明，待会留下吧，我有事要和你说。”
……
“怎么这么慢？”已经收好了把脉要用的红线的荀子撇了慢吞吞的天明一眼。
“……出了点意外。”天明眼角抽了抽，反射性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他很肯定他并没有耳疾，相反他的听力还是极佳的……所以就算再怎么自欺欺人，刚刚他所听到的都不是错觉。
为什么大叔会突然出声留住自己？
天明睁大了双眼。
他们之间，难道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吗？
大叔……不是已经放弃了我吗？
正是因为拥有的少，所以才会在抓住一点温暖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握在手心中，抱在胸口前，不想让任何人将其取走。自私而又自卑地守护着那点温暖，为的只是让自己不再过上与以前一般的孤独生活。
但是一旦有任何的预兆，这样的人都会无比敏感，少了沟通少了安慰少了劝说，这些心灵比想象中还要脆弱地多的人，会毫不犹豫地将一切的发展推向毁灭的方向。
而天明赫然是如此。
他不会天真地认为盖聂对他还有任何的好感，自从机关城的决斗之后，他觉得他与盖聂是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那个和谐的相处了，他也再也不可能感受到来自盖聂的温暖与安心。所以他才会下意识避开盖聂，也下意识避开所有的乐观，为的只是让最后的自己不要留有过多的念想，不要有任何的奢望，所受的伤害也少一些。
“子明。”
荀子平平淡淡的话音将天明的思绪唤回，他微微睁大双眼，反射性地转过托看向荀子，却是看到荀子正高深莫测地看着自己。
“……何事？”不想要知道荀子这样看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天明挑起了另一个话题。
不过荀子倒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天明，“外面的那个人，就是你口中所说的盖聂？”
“……是。”明摆着的事实，天明也不会愚蠢地去搪塞。
“他就是秦国第一剑客盖聂。”虽然已经隐居十年，但是并不代表荀子不闻天下，至少盖聂的名号他是非常清楚的，当然还有当时轰动天下的荆轲刺秦，“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曾经是。”天明垂眸，“但是现在……”
“子明。”出乎天明的意料，荀子竟然打断了他的话。天明疑惑地抬眼，他眼中的荀子则是紧紧地盯着他，不放过他一丝的一样，“你的判断为时过早，你怎知他就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天明张了张嘴，想要反驳荀子的话，却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头脑一片空白。无果，天明也只是重新敛眸，沉入自己的思绪之中。
任由天明陷入自己的思绪并不是荀子的目的，荀子看向桌子上那张空白的药方，缓缓说道，“子明，端木姑娘身上的控魂，可是由你亲手种下的？”
在回到竹林的时候，天明就已经告诉了荀子一切，当然包括了那不可能瞒过荀子双眼的控魂——其中就有为何控魂失了控制的原因。听到荀子旧事重提，天明尽管疑惑，却也是点了点头。
荀子眯了眯眼，“你可有把握控制？”
天明仍然点头。他下在端木蓉身上的控魂都是经过稀释了几百倍，与他更为亲密的控魂子体，并非是正体。所以对于这些微弱的控魂，天明是百分之百有把握控制。
当然，他体内已经苏醒的控魂正体，天明有把握控制的几率……不过是微小的百分之三。
“子明，还记得一年前我给你使用的药方吗？”
“记得。”天明开口，“师傅你想说的是，雪蒿生狼毒吗？”
“正是雪蒿生狼毒。”荀子点头，随后他转过头看向天明，“子明，你可知为师想说什么？”
天明深呼吸一口气，“猜得出来。你想说的是，端木蓉的伤势需要狼草雪毫来治疗？”
“这只是为师的初步判断。”荀子并没有一口咬定，“我的医理并未有端木姑娘那般深厚。何况端木姑娘出身医家，更是医仙，只有服用多种灵丹妙草，身体自然会产生抗药性。除去使用灵丹妙药来医治她的伤势外，还需要狼草雪毫来调和她体内的药性。”
天明挑眉，“你是想动用碧血玉叶花，就像是当年的我一样？”
荀子摇头，“你的情况要比端木姑娘复杂许多。何况当时的你是在无意识中吞食了碧血玉叶花，何况你体内的控魂，能够将你的控魂控制住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了。”
“既然连我都可以救下来，师傅你……”
荀子摇头，“非也非也。尽管端木姑娘的情况要比你简单的多，而且还有你的控魂相助吊住了一口气。但是因为未能及时得到治疗，还长途颠簸，以及端木姑娘的抗药，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救醒她。
天明：“……”这些对比当年的他已经好上不少了好么！
似乎是看出了天明的纳闷，荀子微微一笑，“不过，如若没有控魂，直接使用碧血玉叶花和雪蒿生狼毒的话，风险太大。但是现在……”
“控魂，掌握万物。”天明接下了荀子的话头，“医治过程中，我可以通过控魂控制端木蓉体内的气，从而达到高效医治。”
荀子点头，但随后他皱起眉头看着眼前这个年幼的少年，“但是子明，事情也没有这么简单，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
“如果救醒端木姑娘的代价是你的命，你还愿不愿意走这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