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总是这样的天真,天真地以为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却从来没有想到过离别的那一刻已经迫近。
……
嘭!
站在庭院中的人惊讶地转过头,却发现突然闯入的人竟然是儒家三当家。而这位以儒雅与从容的男子竟一反以往的冷静,猛地将大门推开,脚步声也不再是不紧不慢,反而是失了历来的节奏,变得沉重起来。
“失礼了。”张良按捺下心中汹涌的不安,朝着庭院中惊讶的众人施礼道歉,不过这也是极限了,他转过头环顾四周,想要寻找那熟悉的声音,同时问话,语气稍显沉重,“请问班大师在否?”
另一边,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的盖聂在将手中制作工具都放回房间后,就听到了张良破门而入的声响,他一手提起渊红,快步走到了庭院中,撞见了同样走出来的、今天已经受到第二次惊吓反倒有些麻木的班大师,然后二人同时听到了张良的问话。
“张三先生?”听到张良是来找自己的,班大师疑惑地上前一步,张良这个样子看上去可不像是有什么好事的样子啊,难不成是嬴政那家伙又搞出什么花样来了?
“班大师。”看到自己想要找的人,张良直接抛开那群墨家弟子,快步走到了班大师的面前,好在他还存在几点理智,不然的话他可能早就就忍不住抓住班大师的肩膀了,但饶是如此,他的话语还是有了几分急促。
“子明……不,是天明他可有来过?”
班大师顺着胡子的动作一顿,怎么突然扯到天明这小子了?
“天明他自从那一次带荀夫子过来为蓉姑娘诊脉后,就再也没来过了。”这么说来,班大师还是有点想念天明来着,不管怎么样,他也是他们墨家的巨子啊!这三天不见一面,根本就不能增进什么感情,而且他测试一下天明对机关术的悟性呢!尚同魔方都给准备好了,但是这人都见不到,一切都是白谈。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却是下意识想要否定的答案,张良睁大双眼,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在看到那竹筒里面的信笺的时候,他就已经意料到这样的回答,但是无论怎样,他还是想要自欺欺人,想要过来亲自确认……来确认天明他并没有出事,他只是一时粗心大意遗漏了竹筒,他已经到了墨家了。
理想与现实的碰撞,总是这般的惨烈,更别提是幻想与现实的对碰。或许理想在与现实的碰撞中不过是留下满身鲜血,但是幻想的下场,往往都是粉身碎骨。
“张三先生,天明他怎么了?”看到张良如此失态的动作,盖聂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先不说本就萦绕在心中的莫名预感,单单是二人交谈间所涉及的那个人而,就足以牵动他整颗心了。而如今张良的这般动作,丝毫不是安然无恙的表现。
才刚刚许下承诺要保护天明,要相信天明,要将手中的木剑作为礼物赠予天明,但是为什么不过是一个转身,那个占满了他整颗心的少年,就再一次消失不见?
几人的表现,更是确定了张良所想,他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下来,但这样的打击却是将他的冷静拉了回来。
张良深呼吸一口气,尽管脸色苍白,但是他的双眼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冷静,连同他的声音,也是那般的冷静。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或许此刻天明……已经落入他人之手了。”
……
原定的迎接大礼本应在昨日就该举行,但是因为阴阳家单方面的推脱,让蜃楼出现的日子也一并推迟了一天。
吉时并非天天有,如若不是刚好第二天同样也有一个相同的吉时,而且远在咸阳的秦始皇并没有下令强制出行的话,或许昨日桑海众人就该看到那宏伟的蜃楼了。
阴阳家推迟的原因,外人并不清楚,就连阴阳家的子弟们也是一知半解,也只有阴阳家的核心人物知道,他们之所以推迟一天的真正原因。
早在半个月前,阴阳家的首领东皇太一就下令派遣月神带领大司命与少司命前往墨家,但是无奈空手而归,而此次,星魂出马,却是将那已经消失四年的圣子大人迎接回来,一时间,阴阳家上下纷纷祝贺的同时,气氛也变得有些微妙。
要说星魂是少年成才,那么月神便是积威已久,两人同时为护国法师,有着同等的地位,理应受到同样的尊敬,但是除去星魂那让人寒战的性格,阴阳家还是有部分的人私下看不起星魂,不过现在,那群人看星魂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迎着各式各样的目光,以往一派悠然的星魂却不像是立了大功一样满脸春光,反而是乌云密布,黑着一张脸的他令一些想要上前谄媚的人都退避三舍,就连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大司命与少司命,也是被星魂给挥退,让她们二人先行到桑海做好准备。
没有人会知道星魂此刻心中的满腔怒火,正如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
东•皇•太•一!!!
星魂在心里愤愤地念着这个在阴阳家被所有人狂热崇拜的名字,好似要将这个名字咬碎,连同血肉骨髓一起吞入腹中。
又是你,又是你!
星魂瞪大双眼,双眼中充斥着悠悠寒光。
总有一天,我一定要将你从神坛上面拉下来,狠狠地踩在脚下!
一路上,星魂身上的寒气逼退了所有想要靠近的人,就连那些傀儡也是如此,甚至有些傀儡因为星魂一时控制不住的怒气而散发出来的气势粉碎化为了金粉,如若这放在活人的身上,恐怕全尸不保。
此时此刻,阴阳家上下都在为了今晚的出行而在忙碌,不过这些琐碎的事情当然不会劳烦到站立在阴阳家顶端的大人物们。自然,在周围人都在忙碌的时候,星魂还能肆意地四处走动,而月神则在房间中休息,只等出发的那一刻。
不知不觉中,一路上不断散发着寒气的星魂来到了一间房间之中。同一时间,停下脚步的星魂满身的寒气猛地消失,满目的怒火化为了温情,就连嘴角的冷笑也添上了几分温度。
带着所有人看到都会目瞪口呆的温柔笑容,星魂抬起手,轻轻地推开面前的木门,也让房间中的一切映入他的眼帘之中。
视野内的布置是阴阳家特有的冷清,清一色的幽蓝色色调,但却是因为房间主人的特殊而加上了高贵的金色,这间房间没有任何的人气,令人冷到透骨,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房间的主人,以及站在门口处的星魂。
房间中是怎样的布置都不是星魂关注的重点,他的视线早在大门打开的那一刻,就被坐在房间中的那位人儿完全吸引,再也无法挪开。
那是与房间格调一同的幽蓝,那是独属于少年的颜色。幽蓝勾勒出脱俗,幽蓝衬托出清冷,而金色则是突现了那被隐藏起来的高贵,华服着于身,面容被薄纱遮掩半边,头戴银饰,没有过于繁华累赘的装扮,那看起来是近乎吝啬的朴素,完美地将少年的脱俗与清冷衬托起来,闭起的双眼让人无法窥探那美丽的眼眸,却让人无限期待着它睁开的那最美的瞬间。
天下有多少人能够一睹这样的脱俗?这是远离尘世的仙境,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踏足的禁地,就连此刻站在门口处的星魂,也像是冒昧的闯入者一般,企图窥探这一仙境的真容。
但星魂怎会就此退缩?眼前的少年可是他盼了四年的挚爱,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爱他的步伐,就算是东皇太一,也不行!
“东君。”
一声呼喊,让宛如陷入沉睡中的少年缓缓睁开双眼,流光溢彩的黑曜石,带着无人可以通晓的幽深。睁开双眼的少年疑惑地转过头看向星魂,不明白星魂的突然造访是为何。
被少年注目的星魂几乎是呼吸一窒,这一刻他等了多久?很久了……在少年消失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盼着等着了。他注定一生都无法逃离少年的牢笼。
“东君。”星魂关上身后的门,慢步走到了少年的面前,他缓缓蹲下身,与跪坐着的少年平视,以往充斥着寒意的双眼,此时泛着名为温情的波澜,“可还记得我是谁?”
少年眨了眨眼睛,似是不明白为何面前的人会这么问,“星魂。”
星魂微微睁大双眼,为的是从少年口中吐出的名谓,声音充斥着意外,“东君,你,还记得我?”
少年皱眉,“此话怎讲?”
星魂一噎,却是没有说出原因。毕竟在他看来,落入东皇太一之手,少年是不可能拥有以往的所有记忆了。记忆永远都是最神秘的领域,就算是如神一般的东皇太一,也未必能够掌控记忆的领域。何况对记忆有着最深领悟的是月神,就算是月神出手,她能够做的也只是清空所有的记忆——一如当年最初阴阳家的少年。
一年前在桑海的时候,月神何不是想要再次洗去少年所有的记忆?天明失去了桑海的记忆,也是因为月神匆匆施咒,加上天明本能的回击而造成的结果。
他本以为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少年会和四年前一般失去所有的记忆。却不晓,此刻少年竟然还认得自己,甚至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在小圣贤庄再次看到少年的时候,如若不是理智尚在,或许星魂早已经忍不住将那个鲜活的少年拥抱在怀中,尽管少年丢弃了从前的名字,就算少年没有了以前的记忆,在他的眼中,少年依旧是他的少年,是他的东君,不是阴阳家的圣子,更不是什么荆天明,只是他的东君,仅此而已。
星魂忍不住抬起手,想要拥抱眼前这个清冷的少年,但是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所有的涟漪、所有的温情。
“圣子大人,星魂大人。”月神的声音中在门外传来,尽管隔着一道木门,却丝毫没有模糊她的声音,“时辰已到,东皇阁下吩咐,即刻出发。”
星魂看着眼前少年那迅速变冷的双眼,狠狠地皱起眉头,随后他抛开了眉间的冰冷,伸手,握住了少年冰凉的手,在少年稍显惊讶的目光下,一个用力,便将跪坐着的少年拉起。
被拉起的少年的双眼因为惊讶而褪去了刚刚的冰冷与无情,他愣愣地看着被握着的手,挣了挣,没有挣开,反而被更加用力的握着。
微微用力握住身后不安分的少年的手,星魂双眼划过一道笑意,丝毫不理会身后少年的惊讶,便牵着少年推开大门,大步向前走去。
——就算此刻我没有能力反抗,但我会竭尽全力为你撑起一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