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翌日天明。巴里摩亚家宅里的人们陆陆续续起床迎接新的一天的到来。
塞巴斯蒂安在厨房里准备着夏尔喜欢吃的早点时,安吉拉推门进来,“这个时间了,也没见夏尔少爷下楼呢。”
“难得度假没有工作和学习,让少爷多睡了会懒觉。”塞巴斯蒂安也没隐瞒直接告诉她夏尔在睡懒觉。就算是伯爵大人也有睡懒觉的权利!执事君无论如何今天都不会去叫醒夏尔的,昨天睡迟了还坐了一天的马车夏尔本该很疲惫了,如果今天还准时八点二十分去叫人,夏尔绝对会暴躁的用西瓜刀射他脑壳!
执事君淡定削土豆做早餐,薄薄的嘴唇噙着一抹笑意味不明,背对着安吉拉他温和地说,“我现在走不开身,能请安吉拉小姐去唤少爷起床么?”
如塞巴斯蒂安所料,安吉拉没有推辞点头答应了,直到身后的门再次被关上,塞巴斯蒂安歪头迎着穿过玻璃窗的明亮阳光微笑:少爷,人给你支过去了,希望你有一个美好的早晨。当然我并不是嫌少爷你有起床气,少爷起床气发作的样子也很可爱,就是会嘴毒了点,少爷脾气更大了点而已。
毫无心理负担的塞巴斯蒂安愉快的削土豆啊削土豆,想着这土豆就是某个骨头饼干生产户的头,削啊!
得了个接近夏尔的机会,安吉拉站在夏尔的房门外沉思片刻,虽说昨天夏尔说曾经见过她的时候多多少少有点惊吓到,但毕竟夏尔还只是一个人类,未成年的。心智再是成熟也不至于让她退却,毕竟夏尔.凡多姆海恩是她早早就盯上的目标。背负着不洁的姓氏做着污秽的勾当,凡多姆海恩家族就该消失,邪恶贵族不该存在于这个国家。
轻轻地打开门踩着落地无声的脚步进入房内,窗帘拉得严实的房间内光线比之外头昏暗了许多。似乎是房间封闭了一晚上的缘故,室内暖暖的空气中隐约带了点……玫瑰花的气味?
安吉拉下意识的侧面回顾,果然床头柜上摆放着一瓶盛开娇艳的白玫瑰。不远处侧卧在白色被褥间的少年闭着眼睛呼吸绵软,像每一个孩子一样睡觉的时候安静可爱讨人喜欢。尤其是他遗传自父母的优良血统,夏尔长得比一般孩子精致许多。
睡着了的模样倒是美好得过分,她都不忍心毁灭了呢。俯下身认真看了几眼,安吉拉弯了弯唇角,紫罗兰的眼眸中笑意未达眼底反而凉透人心。
昨天他在她面前毫无防备的就睡着了,今天仍然是这样毫无防备的以睡眠的纯洁姿态面对她。安吉拉伸出手想要完成昨天没有完成的动作,摸一摸这个孩子带着点婴儿肥的象牙白脸颊。初次见到夏尔时他还只是个九岁的孩子,面对熊熊大火和崩塌的房梁他看起来像是吓傻了一般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木讷地看着一切发生,同样没有反抗能力地看着他的父母倒在血泊中。(执事君乱入:对天发誓少爷那表情不是吓的,而是搞不清啥状况还装淡定来着。)
不可否认夏尔的出色,如果他不是背负着凡多姆海恩这个姓氏世袭着邪恶贵族这个称谓,安吉拉想,她大概会很喜欢这个孩子的。这孩子已经被这个不洁的世界污染了,如果净化不了,只有毁灭他。净化……身边跟着一个恶魔,把灵魂堕落给恶魔,已是无可救药。
“啪——”陷入自我思绪的安吉拉被毫无征兆地拍开手的时候吓了一跳。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夏尔用一只手支撑起身体,不悦地锁着眉头盯着安吉拉,“你在做什么?”
马上回过神来的安吉拉揉了揉被拍红的手背,一个优秀的女仆是不会把自己的不悦展露的,她的眼睛笑弯成好看的月牙对夏尔柔声说道,“我来唤夏尔少爷起床。”
不管她长得多漂亮气质多出色到了夏尔这儿没有什么效果,被子一扯人一躺,把半张脸缩到被子里窝着,他不客气道,“出去。”
“您应该起床了。”
“不要再让我说一遍。”
安吉拉走到窗户边扯开了厚实的窗帘,顷刻间落了满室刺眼明媚的阳光。夏尔瞬间就怒了,扬手掀翻了床头柜上的白玫瑰。瓷瓶破碎的丁玲声响吓了安吉拉一跳,她从未想到过作为“邪恶贵族”活动在□□中的夏尔会这样没有度量说翻脸就翻脸。
花瓶中的水浸透了床边的地毯,一地润泽白瓷碎片。零散了花瓣的白玫瑰凄哀在地。夏尔瞪着安吉拉抿了抿嘴唇最终没有说些什么过分的话,在安吉拉不自觉忐忑不安时他掀开被子下床,踩着湿润了的地毯看似心不在焉的从一地碎片中穿过留给安吉拉平稳的一声,“抱歉。”
安吉拉心中讶然,突然明白了夏尔有起床气,明明很想发臭骂她一顿的却偏偏还是没有说一句重话。只是他刚才瞪人的双瞳太渗人了些。
亚修是一个在各个方面做到力求做到完美的执事,安吉拉当然也是如此。她收拾好地面上的残迹,转头看到夏尔蹲在壁炉前的靠背椅上打哈欠。发现她在看他,午夜蓝的眼瞳直直地回望,毫无躲避的意图。夏尔的眼睛是暮色下深沉静谧的午夜蓝,看起来很漂亮。尤其是它的主人什么都不畏惧的直视别人的时候,面对夏尔就像是面对一片深沉的夜色没有一丝星光,看不明白夏尔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安吉拉并不否认她很喜欢这双眼睛。但是。
夏尔没有避讳的回视连带着他右眼中印着的契约纹在她眼底下一清二楚。安吉拉心底回响着她神所言:不洁。
只要是不洁的,必要消除。
安吉拉迎着夏尔的目光微笑,“夏尔少爷,请让我服侍你洗漱穿衣。”
夏尔不答反问,“塞巴斯蒂安在哪?”
话音落下的一刻塞巴斯蒂安掐着时间端着早点出现在门口,俊美的黑发男人对坐在沙发上瘦弱的少年微笑,“少爷,我还以为你誓死不会起床呢。”眼角扫了眼安吉拉收拾掉的花瓶残迹,他也不掩饰突然大好的心情把盛着烹饪细致早点的餐盘放到一旁转而把前一晚就准备好的衣物取过来,就让夏尔站在靠背椅上一一给他穿戴好。
安吉拉就在一旁摆好了桌子把塞巴斯蒂安做的早餐摆放上去,目光时常飘到塞巴斯蒂安和夏尔那去。
塞巴斯蒂安正单膝跪在靠背椅前一手握着夏尔粉白的脚丫给他穿长筒袜,秀气的脚穿上了袜子穿上了鞋子,系好了鞋带。这对主仆两人之间的气氛居然异样的温馨和睦,安吉拉对此表示很惊讶,她从不相信一个恶魔会真的对待一个“食物”那么好。
然后夏尔自己去卫浴间洗漱了。等他回来,塞巴斯蒂安和安吉拉正站在餐桌边上,一个给他拉开椅子一个给他泡茶。安吉拉注意到夏尔对着桌面上样样精致引人食指大动的食物很不在意的样子,似乎没有动手拿餐具的意思。安吉拉不禁猜测这个在个性上某种程度比大爷还大爷的少爷是不是要人喂他……
没多久塞巴斯蒂安把沏好的红茶摆放在夏尔面前,夏尔瞅了瞅茶汤的色泽后满意地端起喝了一口后才动手拿起刀叉开始他的早餐。夏尔的教养、吃相,安吉拉都是挑不出毛病的。他安安静静地吃,塞巴斯蒂安和安吉拉也就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直到安吉拉视线中白芒乍起疾射而过……再仔细一看夏尔手中的餐刀已经不见踪影了。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发现塞巴斯蒂安已经换了一个位置站着,视线再往后,果然在墙壁上发现夏尔手中不翼而飞的餐刀正稳稳地插在上面。而刀子与夏尔之间的直线中,就在几秒钟前塞巴斯蒂安还站在那当靶子。
安吉拉面对这个意图行凶谋杀自己执事的少爷深深地望去,吐省略号,“……”何等苦逼的安吉拉,她已经不想针对自己此刻的心理活动多说什么了。
塞巴斯蒂安对夏尔微笑说道,“少爷,不要对着我的脸乱扔东西。”毁容了什么的就配不上少爷你了,请慎重考虑是扔餐刀呢还是扔盘子里的圆面包呢还是面包呢还是面包呢面包?
回应塞巴斯蒂安的是又一道白芒疾闪。
安吉拉继而深深地凝视着墙上多出来的叉子,“……”
两手没了锐利的投掷物只剩下喝汤的小汤勺,放弃把小勺插某人脑门上的夏尔端着红茶杯子,悠悠然道,“不要怂恿别人来喊我起床。”
小动作被拆穿的执事君笑眯眯的再为夏尔摆上一副崭新的餐具,“嗨嗨~”
旁若无人的主仆两闪亮得差点刺瞎安吉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