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酒醉,蓝山越是清醒。
所以王勃才敢放心地拉着他大喝,可这样的清醒究竟是好是坏呢?
曾佩服过“众人皆醉我独醒,众人皆浊我独清”的高华品质,可现在却觉得悲哀。
每每及此,蓝山总会来到小庙旁一处幽静的小山坡上,四周围着高高矮矮的树,中间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其间点缀着白色黄色的小花,花开得自由自在,蓝山的心情也会变得舒朗起来。
草地软绵绵的,躺起来很舒服,夏日的热风在贴近地面的位置,也换了一身的清凉与馨香。躺在这片草地上,总是有种熏人欲醉的感觉。
蓝山摆了个“大”字陶陶然的悠哉悠哉,“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这是何等的惬意!却只有经历过了大悲大喜,大得大失之后,才能千帆过尽,铅华濯清,方才了悟,方才珍惜,真真体味出了这闲适的真谛。
随意的想着,意识渐渐远离,不多时,蓝山就陷入了睡眠中。
树梢上一抹白影晃过,翩翩落下,远远地望着草地中熟睡的人。
许久,那白影依旧静静地站在远处,未曾动过,仿佛入定了一般。
又不知过多久,矮树丛微微摇晃了一下,步出几个白色劲装的人,一只斑斓猛虎血口大张,栩栩如生地绣在其中几人宽厚的左肩上,而另几人则是在右肩。这些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晃眼之间便来到了白衣人的身前,个个竟都是内力深不可测。几人齐刷刷单膝跪下,抱拳在胸,恭顺地俯首,一个头领模样的人抬眼看向白衣人:“门主……”那人也不说话,微微颔首,目光一凛,几个手下会意,立刻消失无迹,而白衣人又默默看了蓝山一眼,也没入林中,不见了踪影。
日头坠了西,蓝山才慢慢醒来,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身下的衣服一直接着青草有些潮湿,他站起身,抖抖身上的草屑,酒意醒了,就觉得腹中开了水陆道场般,声音大作,想一天也没怎么吃东西,肚子真是饿了。
蓝山脚步匆匆地回到了寺里的客房,一进门,见王勃子佑已经醒来,同李钰李虎一起坐在桌前,桌子上早摆满了美味的菜肴,冒着腾腾的热气,遗憾的是都是素食。
见到饭菜,蓝山的肚子应景的狠狠响了个长音,他赶紧坐下用话岔开:“久等了,久等了,快吃饭吧,以后我再回来晚了,你们就先吃,不用等我哈。”话到筷子到,蓝山先给每个人都添了不少菜,这才不客气地食指大动起来。
子佑的筷子啪的夹住蓝山的筷子,坏坏的一笑道:“这是去哪逍遥了,乐不思蜀,都忘了回来吃饭?”
“哪有,哪有,”我不过睡了一觉,蓝山傻笑,他知道这些日子大伙为他操心太多,他也表现得很听话,但是这睡觉睡过了头就没办法了。
“莫不是神游仙境,巫山云雨去了?”子佑调笑起来就没个完。
“唉~~”蓝山大大的哀叹一声,惹得大家都不放心地看向他:“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情啊。”
扑哧一声王勃的饭差点没喷出来,李钰也在一旁忍笑,只有李虎大字不识几个,没听过巫山神女之说,子佑好笑地夹了一大柱子菜给蓝山,刚要开口就听得门外温和的声音:“好个襄王有梦,神女无情。哈哈哈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儒雅男子毫不见外地跨步而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书童。那人一身月青的长衫,暗绣银丝簇锦,既不张扬又显示着主人的高贵身份,脆嫩嫩的佩玉坠在一侧,银丝的流水穗子,随着步伐翩翩摆动。额上一条银白丝编的摸额,将富家公子的样子点缀的淋漓尽致。那人手摇着一把硕大的折扇,扇面一副华丽耀眼的金碧山水,山势磅礴,水流蜿蜒,是扇面画中的精品。
男人收扇抱拳道:“敢情有这么多名士在此,在下唐突。”
“大李将军!”王勃惊喜地起身回礼:“李兄不是在阎督公府上暂住,怎么想起到这小庙里来了,吃饭了没有,快快坐下来。”说话的当,小书童已经取了椅子碗筷摆在王勃身边。
来人可不正是扬州令、国戚大李将军、以金碧山水名扬四海的李思训。
“这不是扬州宴上,让人大开眼界的蓝山蓝公子;这位可是狄府的二公子,这几位是……”蓝山几人给李思训一一介绍后,热热闹闹地寒暄了一阵,都落了座,李思训这才回王勃道:“子安尽给我出难题,荐了个那样迂的学生给我。”
王勃嘿嘿的笑,李思训道:“我到了洪州几日,场面上的事都消停了,正是可以好好休息一天,下人却来报有个自荐的秀才,我本无意去理,但那信既递了来就不妨看看,这一看不要紧,我心中暗道,莫不是子安贤弟转了性,热衷于仕途了。那遣词造句,那赋比兴韵,可不就是贤弟的手法。待请了人进来才知是顶替的,让我一顿好骂。子安啊子安。”李思训拍了拍王勃的手背,把一众人都逗乐了,“这不,知道了你在这里,我立时赶过来,没想到还有这么多才子名流,你们也不知道去看看为兄。”
“兄长公事繁忙,我等怎敢随意打搅。”王勃斟了杯酒给李思训。
“这话听得可真生分,冲你这话,也得罚酒三杯。”李思训好不客气地看着王勃牛饮下三杯才罢休。
“李扬州不在瘦西湖畔赏景作画,到洪州来,可是有要事需办?”蓝山询问道。
“莫要叫得这么外道,喊我思训兄就好,我此次前来……”未等李思训说完,子佑便端着一杯酒道:“李兄远道而来,我等没去接风洗尘,这私人小宴,虽简单了些,也聊表我等倾慕心意,公事且放一边,来,小弟敬兄长一杯,先干为敬。”说完一仰脖干了。
李思训见此,也不好强把自己此行的目的说出,只好客随主意,也干了一杯。
话被当下,蓝山多少猜出了些子佑的心思,想是好容易安定了一年,他不希望几个人又被牵入官家某个暗涌的玄机。难为他想的这般远。
“尝尝这些斋饭,虽然素了些,却格外爽口。”王勃让着菜。
“嗯,果然不错,”李思训道,“还有几味中药在里面。”他的一句话让子佑李钰等人迅速地对视了一下,只有蓝山感到新鲜:“有中药?我都没尝出味儿来啊,原来这庙里是做药膳的。”关于药的话很快被岔开。
几人推杯换盏一阵,酒过三巡,都微微有了醉意,撤下杯盘,上了香茶,几人又聊了会,天色已经不早,这山寺本在洪州城外,等上了更,城门就要关了,李思训的贴身小童急得直跺脚。
大李将军无法,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天色已晚,再呆下去就要打扰各位休息了,只是为兄还有一件要紧事要叨扰。”
见此,子佑也不好阻拦,其他人也不能再装做没事人,蓝山笑道:“李兄有什么事情,不要客气,但凡小弟能帮上忙,必当鼎力相助。”
李思训忙感激道:“有贤弟这句话,为兄我就放心了。”
子佑听罢,悄悄瞪了蓝山一眼,还没听到是什么事情,就满口答应,你这个毛病永远也改不了。
“诸位想必已经料到,为兄这次来洪州,却有要事,而且是天后下的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