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倒是风平浪静。曹梦阳也难得地过了几天好日子。不过,说也奇怪,自从被冰父宣告自己必须嫁给安越之后,安越就像一个影子般,自己走到哪里,哪里就能看到他。可这几天,却是想看也看不到了。
他有些郁闷。
安王在皇帝逃跑的那一天,就进宫来了。由于完全没有折损一兵一座,自然是高兴万分,连赞安越“不愧是我的儿子!”惹得他三弟安瑾十分不快,却又不敢在其父春风得意之时冷着一张脸,只得在旁边皮笑肉不笑地陪着笑。
而最好笑的一件事是,他之前的滴泪信,安王竟是看懂了的!当然了,真说看懂,也不是安王看懂的,而是他手下的一大帮子谋士,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终于研究出来的。害得他都不得不感叹于安王府的人才济济。不过,也亏得如此,安王才没有中计。要不然……应该还是会很麻烦?
唯一让人担心的,还是那个逃跑掉的皇帝。
不过……跟这些相比起来,他比较担心的,是自己现下的情况……
他扭着脖子,木然地望着自己裙裾后面的一大块血渍。红……很鲜艳的红……可是……为什么这种红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啊——”N分贝的可怕噪音突然破空响起!为什么我会来只有女人才有的月经?!
他发出的噪音,很快就吸引来了数名宫女。这种糗得要死的情况自然不能让别人看到,他赶紧装作无事的样子,双手捂住屁股,然后一本正经地训斥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本人没事练练嗓子不行吗?!”
宫女们一听,立即诚慌诚恐地连称“不敢”。
“还不下去?!”捂着屁股虽然不累人,但捂久了,小曹同志还是觉得挺别扭的,赶紧将宫女们全部赶走了。
看到没人了,曹梦阳长出一口气,将双手拿到眼前一看,顿时无语。这下可好,两只手都沾到了……真脏!他自我嫌弃起来。
又不能让人看到,那么……只有到池塘边上去洗手?他认真地思考着。于是,转身想往池塘那边走去。
谁料,一转身,居然看着安越一脸惊骇地盯着他。他吓了一大跳,不是吧?!这么丢脸的事,居然让他看到?!背一下子驼了起来。
他正在想着要如何解释自己的“不小心”,孰料,安越已一脸严肃地快步朝他走了过来。他不禁生起怕怕的感觉,难道是在怪我这种情况居然还到处乱跑,丢了他的面子?
正这么想时,安越已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血?!”言语里满是着急。
“啊?”曹梦阳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敢情他不知道这是“月经”?突然记起不知在哪本书上曾经看到过,说古代女子若是到了经期,从来都是自己把自己关闭在闺房里的。书里没说原因,不过他想,应该是那些小姐们怕出丑吧?再加上古代又是性知识溃乏的时代,唯一可以学习这方面知识的时机,就是成亲那天父母拿出压箱底的春宫图给他们观摩的时候。这么一想,他顿时放下心来,“刚刚去御膳房的时候,人家正在宰鸡,结果一不小心就弄到我身上来了。”他尽量平静地道。
“这样啊。”安越看起来似乎放心了些。
但不管理由是什么,衣服绝对是应该换掉的。于是,在安越的坚持下,他被对方陪着一直到了清晖苑的东厢房里。
才回去,小如就从外面进来了,一看曹梦阳裙裾后面的血渍,一下子尖叫连声,“小姐,你天葵来了?!怎么不告诉小如一声,小如也好为你准备准备嘛!”
曹梦阳初始没听明白,只纳纳地答了一声“哦”,但是才一转身,就突然明白过来,不禁人一僵,一脸五雷轰顶的样子。
小如是皇帝逃跑后的第二天就被接过来的,没料到她才过来几天,居然就给自己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糗,他有点后悔同意让她来了。
安越在旁边看了,实在有些忍俊不禁了,不由轻声笑了起来。事实上,听到冰婵的惊声尖叫后,他就被吓得马上赶了过去,哪知过去之后,看到的竟是那种景象。那片血渍,他哪里会不明白是什么呢?只不过,婵儿已经那么尴尬了,自己总不好再给她多添点堵。
听到旁边安越压抑的笑声,曹梦阳更尴尬了,干咳了一声,然后肃容,一本正经地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你知道女人为什么会有天葵吗?那是为了执行一个光辉伟大的任务,而必须付出的代价!”
安越嘴角含笑,点了点头。
看着对方根本没认真听自己的话,曹梦阳不禁郁闷了起来,声调微微抬高,“你敢说你母亲不伟大?没有她,你要怎么生出来?!”
安越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曹梦阳的情绪更低落了,算了,不跟他说了,要不然我大约会消极一整天……于是转身进去里间,将衣服换了。
望着曹梦阳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门帘后,安越不禁生出一丝怅然,如果自己表露出一分心里的感情,那个人大约会离自己越来越远吧?但如果不表露,那他们的关系是否就会像现在一样,永远隔着一道门帘?
然而,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瞬间的事,当曹梦阳换好衣服出来时,安越的脸上重又挂起了笑脸,对他而言,王图霸业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至于其它的……顺其自然吧……
曹梦阳到底是个男人,很快地就不再介意之前的事了。倒与安越一起品茗起茶来。
其实说品茗,曹梦阳到底是不懂的,在他看来,所有的茶味道都是差不多的。只是看到安越轻啜一口,然后又慢慢品味的样子,令他也不由跟着有样学样起来。
然而,时间一久,他到底有些耐不住了,“喂,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安越笑了笑,没有回答,反而道,“自己煮过茶吗?”
曹梦阳摇了摇头。在自己所生活的那个年代,所有的人都被都市里那永远快了一拍的节奏牵着鼻子在走。大家不是忙这样,就是忙那样,虽然忙完之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忙了些什么,但就是忙。在这种情形下,有几个人能静下心来煮茶?更何况是像自己这样一个家境贫寒的高中生。
“煮茶需要掌握火候、水温、茶叶的多少以及水的多少,甚至连水质都起了很关键的作用。所以,一百个人煮茶,没有人会煮出味道完全相同的茶来。就算是同一个人煮的,也不可能煮得跟前一次的味道相同。”
曹梦阳不是很明白地点了点头。看着安越的目光望向了他看不到的远方,他突然觉得,他们两个其实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即使他们是义兄弟。
“人生,其实就如煮茶一般,一定要好好掌握好烹煮它时的每一个环节,才能煮出好茶来。要是一个步骤错了,那么,不管用的是多么好的茶叶,煮出来的,一样只是劣品。”安越缓缓地道。
“所以……你会全心全意地烹煮你的人生?”曹梦阳突然有个感觉,他觉得安越像是放弃了什么似的。但是,他却并不知道对方放弃的,到底是什么。
安越回过头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一直到安越走了老久了,曹梦阳还在思索着这个问题:他刚刚到底讲的是什么?可惜,他什么也想不到。
半夜里,外面人声突然鼎沸起来。被吵醒的曹梦阳,披着一件外衫,就走到窗口处往外望去。
隔这里老远的地方,一群人嘈杂着、喧杂着走过。虽然听不到他们究竟是说的什么人,但那饱含喜悦与欢欣的声调却让人很轻易就猜想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正猜测着,小如已经推开了旁边一间下人房的房门,揉着惺松睡眼往外走去,想是被吵醒后,想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曹梦阳也没叫住她,任她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回来了,脸上一片喜悦之色。
“小如,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曹梦阳很是好奇地问道。
“小姐,抓住皇帝了!这下可好了!老爷跟夫人可以睡个好觉了!”小如边拍手,边道。
抓住皇帝了?曹梦阳一听,喜不自胜起来。这些天安越几乎没在自己面前现过脸,大约就是忙这事去了。这下,抓住了皇帝,可说是天下太平了!但很快地,他又想起了刘公公临死时的悲壮模样来,不禁一阵唏嘘:你的死,终究还是没能换来主子的平安啊……
虽然心中感伤,但到底是喜悦之情超过了许多,曹梦阳穿好衣服,就往之前看到的那群人所走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