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的时候,我在休息室里看到了松着领带,头发还垂落在额前的德拉科。他正入迷地看着壁炉里燃烧的柴火,橙红色的火光映照着他白皙的脸色,给他除了脸以外的部分投下一片阴影。
“嘿。”我出声叫他,站在离他还有几米远的距离,心底有些忐忑。
“嘿,”他快速回头回了我一个笑,随即对我伸出手招我过去,“我在这里等布雷斯,你要陪陪我吗?”
我如释重负地露出一个微笑,顺着他的意走到他身边,坐在了他的腿上,靠着他,也将目光落在了壁炉的火上。
他在我的头顶落下一吻,又用脸侧的肌肤滑过我的头发,深吸一口气叹道:“我刚还在想,我下午是不是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梦里雨很大,我们两个人都在哭。”
我收紧环在他背后的双手,也深吸了一口他身上的味道,鼓起勇气回答道:“那不是梦。”
他笑了,胸膛的回音震得我耳膜痒痒的。
“傻瓜,我知道。”他将下巴压在我的头顶,仰头望着壁炉上悬挂的斯莱特林旗帜,叹道,“你大概忘不了我哭得那么狼狈的样子吧……真可惜。”
我突然被他逗笑,主动离开他的怀抱,抬头打量他的神色,“可惜什么?难道你想我拍张照做个纪念?”
德拉科微笑着,灰蓝的眸子闪闪发光,“难道不值得留作纪念吗?”他牵起我的左手,大拇指意有所指地在我的无名指指根处滑动。
我的脸红了,低下头看着两人握着的双手,小小的心脏里充斥着翻滚的情绪。
“吻我,简。”德拉科抬起我的脸,直视着我,毫不胆怯的眼神直直戳入我的灵魂。
我闭上眼,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两个人忘情地纠缠着,直到某人忍无可忍的咳嗽声在背后响起。
德拉科笑着将我闷熟的脸压进怀里,两人的心跳声逐渐合二为一。
“布雷斯,你总是这么会挑时候。”
“怪我吗?我已经站在这儿欣赏了很久了。”布雷斯瞥了德拉科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走吧,潘西在大礼堂里要等急了。”说完,他率先往通道的门那儿走去。
他将我放下,为我理好头发。我也抬手为他整理松散的碎发,替他拉好领带,扣上纽扣。事毕,他一吻落在我的手上,笑道:“我爱你。”
“我更爱你。”踮脚在他唇上轻轻一贴,我望着他,满眼都是他。
进入大礼堂,恍如隔世的嘈杂声在耳边嗡嗡作响。一年级的吵着刚刚结束的飞行课,二年级的大声说笑着,三年级的抱怨着黑魔法防御课的穆迪太过严厉,四年级的互相寒暄问候,五年级的交头接耳,六年级和七年级的安安静静。我环顾四张长桌上不同的风景——格兰芬多的长桌向来最没有秩序,想坐哪里就坐哪里,除了级长的位置不可动摇;赫奇帕奇的不论是一年级的还是七年级的都机灵地听着看着,交换最新的小道消息;拉文克劳跟斯莱特林差不多,从一年级到七年级依次排开,彼此之间克制友好。
“终于来了!”潘西瞪着布雷斯,一脸的不高兴,“我以为你只是回去放个书!”潘西和布雷斯两人难得地去图书馆过了一个下午,两个人相互扶持着写完了算术占卜的报告。
布雷斯坐在潘西身边,讨好地勾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耳语一阵。我和德拉科对视一眼,在布雷斯的旁边坐下了。
在我和德拉科一同出现在大礼堂之后,我就感受到某人灼热的视线紧紧地跟随着我和他的脚步,在我坐下后也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我抬起头,越过中间的长桌,看到了墙边的拉文克劳长桌上,显眼的那个人。
现在应该是克莱姆吧,他应该都知道了。难道他也生气了吗?
我心事重重地移开视线,不敢去看他。
克利斯直来直往的,生气也好,利用也好会明白的告诉我。克莱姆……他会在我在场的时候委屈自己,可是其他时候,他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类巫师。上学期布莱克能乖乖听话主要得益于克莱姆的控制。
德拉科似乎也感受到了敌意,他右手环住我的肩膀,靠过来,在我耳边说道:“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会解释清楚的——我不会为你带来危险,我也不希望看到你受伤。不管那个拉文克劳做什么都不能阻止我,我不会再一次失信于你……”
他的呼吸吹得我耳朵里痒痒的,我按捺住要躲开的冲动,安静地听完了他的话。
我回了他一个淡笑,示意他别担心,我可以解决。
这周末是霍格莫德周。我本打算等他们出发去霍格莫德村之后单独将德拉科带入禁林,让他见一见露露他们,恰逢今天祝福开始,我脑袋一热就直接带他进去了。如他所说的,对我来说,今天下午也像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可他醒了,我还没有。在这场梦里,我还得安排禁林里的巡逻事项。半人马的族群再大也扛不住二十四小时守候整个禁林,独角兽走了大半,如果露露生产了估计也得离开。克利斯和我本打算将吸血鬼带入禁林,但是还没来得及跟狼人族群交涉,该不该冒险还不确定。
万幸的是,这学期要想找邓布利多就简单多了。在德拉科这里的碰壁让我知道要想让人类巫师轻易相信黑魔王今年就会回来很难,哪怕是黑魔王唯一的对手邓布利多,估计也不会这么简单地相信我。克利斯说等到邓布利多收集完证据之后,或许禁林就沦陷了,这也只是猜测之一——我个人更倾向于我们的邓布利多校长心里早有计较。
他知道奇洛的身份,知道二年级谁唤醒了密室,知道三年级布莱克的真相。
他一定也知道11年前死去的黑魔王并不是终章。
吃完晚饭,我们在级长的看护下回到了地下室。
我疲惫地与德拉科道别,留下他强自撑着在地下室里听其他人说话。我回到寝室,拿出紫螺,郑重地吹响了它。
克莱姆很快就接起来了,我将紫螺放在耳边,听到的却是沉默。
“克莱姆,我相信,你已经知道了下午禁林里发生的事情了……”我的左手无意识地绕着校袍上的纽扣,决定将他离开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他。
克莱姆一言不发地听着,即使在积攒怒气又努力克制着不发泄在我身上。
说完后,我听着另一头乍然响起的呼吸声,也情不自禁地摒住了呼吸。
“你跟我说没用,简。”听着声音,克莱姆不像是在生气,“这事牵扯得太多,下午克利斯已经寄信给了父亲,他应该很快就会来的。你要小心,父亲不相信人类巫师,尤其不相信斯莱特林的人类巫师。”
“对不起,是我欠考虑了——只知道要做事却不知道该如何妥善安排它们之间的关系。爱尔福瑞德过来的话,大概要免不了一场唇枪舌战了,最坏的结果无异于他撤出这次计划安排,或者将德拉科提前灭口……”我思考了一阵,又问道:“你能知道克利斯现在的想法吗?”
“我能,但他现在不想跟你说话。”克莱姆叹道。
我了然地点了点头,“我明天会去找他的,你别担心。”
“……简,我不是在担心你和克利斯,我是在担心你。我们无法为自己做下的每一个选择都规划好走向,可是每一次失败都应该成为前车之鉴。一路走来,你明知道做错选择的代价是巨大的,为什么还要在德拉科·马尔福的身上一错再错?”
我紧闭双眼,想找到反驳的话却只剩自己的懦弱。
“……这里不是童话故事,真爱不是无敌的……往往,最有可能背叛你的就是最接近你的。别给任何人背叛你的机会,简,别让任何人离你太近……”克莱姆放缓了语气,十分严肃地警告我。
我艰难地清了清嗓子,回道:“我们并不是为了能在一起而在一起,只是因为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才选择在一起。他和我都知道如果被迫分隔两个阵营,我们的结局就是一杯魔药;如果我与他在战场上相见,我们会奋战到底,至死方休。他的觉悟不比我小。”
“你能相信他吗?”克莱姆问道,“仅凭只言片语?”
“那我应该怎么做?”我忍不住抬高了声音。
“……”克莱姆沉默了。
“对不起。”我深呼吸,压住冲动,尽量平静地说道,“我做不到——现在还不行。四年级马上就要结束了,我没把他一年级的话当真,现在就是我为盲目付出代价的时候。我和德拉科只剩下五个月不到的时间,谁也不知道那个人什么时候会发起进攻,谁也不能确定他到底是想攻破霍格沃兹,还是单纯地要带我走……抑或是杀光所有的人。他在暗处伺机而动,而我们掌握的东西少而又少,克利斯的方案确实是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可是我们要到哪里去找那个内应?”
“就算如此,也请您以大局为重。”克莱姆一字一顿地劝道,“别说什么让您去做内应的傻话了。我们等了十一年才等到新的迦蒂亚,如果您出了什么意外,全英国的魔法生物都会失去最后的希望。您是指引我们战斗的火光,是我们战斗的信仰……如果您在敌人的手中熄灭,那黑暗将会吞噬一切……您别总觉得克利斯是个万事通,很多时候他只是鲁莽对了而已。我不觉得事事都听他的话是好事,但也不希望您为了斗气而忽视其他重要的东西——”
“我不是斗气!”
“我知道,我只是希望您不会为了斗气而忽视其他重要的东西。”克莱姆纠正了自己,“王,您很重要,比任何人都要重要。哪怕胜利的代价是整个人类巫师界的覆灭,吾等欣然赴往!”
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是莉妮特·简·乔治里亚,继承了最尊贵的迦蒂亚的称号,却如手无缚鸡之力的顽石被这向前的滚滚洪流推到了悬崖边上……我该,放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