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转瞬流年。
清脆的敲击雕琢声,传入迷迷糊的脑中,接着是争执的声音。我听了好久,才迟钝地反应出这是人类的语言。
“敲个屁啊,直接一拳砸碎拉倒!不是说她会重生吗?”
“靠,这丫头八成都变化石了,抬出来直接送博物馆吧,正好和剥落列夫成对摆放,哈哈。”
“白痴,说冷笑话要注意场合啊。”
“芬克斯,你是在侮辱我的种族信仰吗?”
“团长,让他们都出去!不要骚扰我干活!”
“嗯,热闹呆会再来看,不急的,大家先出去吧。”
乱糟糟的声音终于安静下来,我的头依旧迷迷糊糊,总觉得还陷在那场不知何时何月结束的梦境中,无法醒来。
我想睁开眼,可是眼皮重得几乎抬不起,废了很大气力才微微睁开条缝,一片模糊的光刺痛了我的眼睛,光里面有人的晃影,怎么也对不清焦距,很快又再次陷入梦境。
第二次醒来的时候,我看见了漂亮的天花板,身体下是柔软的床,神智也清醒多了,只是全身提不起气力。转过视线,看见飞坦坐在床边,正气势汹汹地看着我,似乎准备秋后算账。
唉,明明说了准时回去,大概又迟到了几星期吧,还愚蠢地落入敌人手里,也怪不得他生气,总得想个什么办法搪塞一下。
闭上眼,拼命想借口时,沉默站飞坦旁边的一个戴眼镜西装男走上前,翻开我的眼皮,用手电筒照了一下里面的焦距,确认道:“清醒了,这家伙果然是怪物,我先出去吧。”
“谢了,伊诺。”飞坦对他点点头,然后俯下身,将我的脸左左右右打量了好久,拉下哥特式面罩,露出阴森森的牙齿笑道:“米若……你这次躲得不错。”
他凑得很近,我的唇可以感受到吐息的温热,于是想了一会,小声回答:“我饿了。”
门外传来闷笑声,飞坦愤怒地转过头去,几个脑袋迅速缩回,随后一个金发少年被踹了进来承担责任,其他人作鸟兽散。
“玛琪你太狠心了!明明是你自己笑的!”少年悲愤地嚷了两句,然后抬起头,勇敢面对现实,“那个……我们是……是来看看米若好了没有,关怀一下,问问她要吃点什么?呵呵……对了,团长说半小时后自行撤退。”
“侠客,出去。”飞坦没有发作,估摸是打算先集中对付我。
我偷偷多看了几眼少年版帅哥侠客,他大概十五、六岁,金发碧眼,穿着白色T恤和半截牛仔裤,比漫画里的古怪小马甲好看多了,真是萌得人想流口水。后来飞坦的指关节发出格格响的声音,小帅哥迅速撤退,我赶紧恢复端庄模样。
飞坦居高临下:“我说了不会原谅你的。”
我决定坐起来和他平等对峙,可是胳膊刚撑到床板,我忽然发现自己全身使不上一丝一毫的气力,就连环绕全身的念力,也消失无踪。
“怎么了?”飞坦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我努力地又挣了几下,只是让腰稍微抬起一点,很快又倒了下去。
“你在装什么?”飞坦不耐烦了,一把扯住我的手,粗鲁地往上拉,“起来,回去再教训你这个白痴!”
这是他平常生气的力度,可是……我的腕骨却脆弱地折断了。飞坦惊愕地松开手,我软绵绵摔落在地,四肢挣扎了一会,怎么也站不起来。
他愣愣地看着我,五分钟……十分钟……
断了的左手依旧保持弯曲的弧度,再也没有重新愈合。
“怎么了?你的念力似乎都不见了。”他问。
我轻轻地摇头,什么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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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坦把我抱回床上,玛琪替我接好手臂打上夹板,派克若妲和芬克斯去找吃的,侠客打开电脑查资料,叫伊诺的不认识团员做事件报告,库洛洛进行分析研究,其他没兴趣的人自行撤退,我背上垫了两个枕头坐床头,被大家团团包围,很有特殊病号被重点照顾的优越感。
“重生后有什么不舒服吗?”库洛洛问。
“没有,就是全身使不上力。”我回答。
库洛洛:“以前重生时有短暂失力的情形吗?”
我:“没有没有,就算被烧成渣也可以跳起来继续揍人,不信问飞坦。”
侠客:“真是变态啊……”
伊诺:“真是怪物啊……”
他们俩说话好过分!我被打击了。
飞坦没反驳,玛琪默默地剥了个香蕉,塞过来安抚我受伤的心灵。
“再等等看吧。”库洛洛搬张凳子,坐在旁边,看起书来。
我们等了很久很久,等到第二天旭日初升,我的状态一点也没有好转,库洛洛终于合上没看几页的书本,做出最后宣判:“我认为米若的不死能力来自念力,这种念力可以让她保持在一个特定的时间段,不停进行回档。可是沉入海底这段时间,经历了反反复复的重生,就如同一直处于高频运转的机器,终于到了极限。她的念力超出负荷太多,在最后一次重生后,彻底崩溃。”
“还会恢复吗?”飞坦问,“她现在比正常人还不如。”
库洛洛走到我身边,伸手输入一道念力,我的身体并没有接纳它,而是用肉眼可见速度,迅速从精孔释放了出去,无法停留,他摇摇头说:“普通人身上都具有淡淡的念力,这是维持正常活动的根本。米若却是处于精孔全开,不受控制状态,连普通的念都无法留住,所以……”
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是念力专家,大家都很清楚。
这种状态,算是彻底废了。
我深呼吸一口气,奋力举起颤抖的手,想去拿杯子喝水,杯子太重了,砸落地上,化作碎片。我看着满地水迹,心里有些乱。
没有念力,没有体力,没有头脑的米若,绝对是个废物。
这种从高空跌落的感觉,有些难受,但我不需要别人的安慰和同情,那只是更大的羞辱。
房间里静得连根针掉落地面的声音都可以听见,库洛洛微微扭过头,小声吩咐收拾碎片的玛琪:“回去吧。”
玛琪看了我一眼,点点头,拿着碎片转身离去,,伊诺拍拍飞坦的肩膀,什么也没有说。
等所有人离开后,飞坦盘腿上床,坐在我枕头边,一起沉默。
过了很久,我才决定打破这片黎明前的沉静:“抱歉,你找了我三四个月吧?”
他回答:“更久些。”
“是吗?大概沉海底太久,我只觉得自己睡了几个星期,做了很多梦,感觉变迟钝了,”我侧侧头,笑道,“莫非你找了我大半年?真够耐心。”
“不,”他轻轻抓过我的手,小心放唇边吻过手背,轻咬指尖,就如同对待易碎的瓷器,良久后,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嘶哑:“是四年零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