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办公室里,莫容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冤枉,最倒霉的那个人了,居然毫无感觉地浪费了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半年假期。哦,不能完全这么说,更准确地讲,是遗失了五个半月宝贵假期的记忆,而最后半个月,她是在医院和家中休养度过的,的确可以称得上是浪费。而现在,假期结束,她必须回来工作,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和文件。莫允表哥将那一堆文件拿进办公室的时候,脸色实在是不好看,偏偏又要挤出一个笑脸来,“小容,出了车祸怎么不多休息几天?”莫容摆出一付无奈的表情,“你知道爷爷的,他见不得我躺在床上无所事事,说是公司里的事情我已经太长时间没有管了,至少要先看看才行。”她拿起一本已经签字的计划书,随意问道,“这段时间都是莫泽哥哥和你负责公司的业务么?” 莫允原本绷出的笑容现在也无法维持了,“是的,有什么问题么?老爷子每个星期都会来公司检查的。”同样是莫氏的子孙,自己的能力也不见得比莫容差,仅仅就是因为是旁系的,就只能作为她的副手,说心甘情愿那是假话,这段时间莫容不在,他和哥哥拼命证明自己才是最优秀的莫家人,但是,在那个古板的老头子眼中,只有莫容才是唯一有资格的主事人,不但董事会上一直否决他们的决议,甚至还在暗中监督他们的工作。莫容看了一眼明显在压抑自己愤怒的表哥,突然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无力感。小时候亲密的伙伴和哥哥,长大后却因为长辈的期许不同,个人的理念不同,渐渐被推倒了对立的两端,想到爷爷早餐时看似不经意,其实话中有话的交代,莫容开始觉得头疼,她知道这两个表哥能力很强,但似乎他们的理念和爷爷的不同,但是莫容也知道,事实上,莫泽和莫允,代表了家族中不少人的观点:在最短的时间内,挣最多的钱。毕竟,他们的家族,是□□起家的。莫容淡淡笑笑,“我只是随便问问。过两天要开董事会,我会提议,你们负责的那几个项目还是由你和莫泽表哥继续跟进。”莫允的脸色平和了些,不再说话,点点头,关门离去。莫容倒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莫家原本是在□□上打拚的,莫容的爷爷莫风傲经过30年的腥风血雨,带领家族基本上控制洛杉矶、加利福尼亚州,乃至于西海岸大部分的华裔□□力量,但是莫容的父亲莫可文并不是十分认可他的生存方式,和很多□□世家的第二代一样,他希望将家族的生意漂白,至少不是完全的依赖那些赌场、毒品和军火交易什么的。经过很长时间的努力,家族里的生意有很大部分进入了正轨,可就在莫可文要开始实现自己的雄心壮志时,一场飞机失事夺去了他的生命。至今,莫风傲还在查找证据,那场意外究竟是不是真的“意外”。正因如此,他将全部心力投注在唯一的孙女莫容的培养上,要让莫容真正掌握家族的权力,实现她父亲的理念,甚至,找出那个可能存在的“仇人”。
“容容,你不开心么?”楚非看着心不在焉的莫容,虽然她从醒来以后表现得和过去一模一样,似乎那遗失的五个半月对她毫无影响,但是,一些细微的迹象表明,有些东西改变了。似乎多了一点什么,又少了一点什么,楚非说不清楚,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恐怕连莫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吧。果然,回过神的莫容只是淡淡一笑,“没什么,突然走神了。”她慢慢把盘子里的牛排分成细细的小块,“楚非,我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想不起来。”她看向皱着眉头的楚非,“你是在什么地方找到我的?”
楚非喝下杯子里剩下的红酒,神色都没有变化一点,“在埃及,你在那里看金字塔,看木乃伊,玩得乐不思蜀。居然还敢只身跑进沙漠体验游牧民族生活,也没有和家人联系,你爷爷和妈妈都担心的要命,所以我把你抓回来了。”他早就想好了如何回答莫容的问题,无乱如何,都不可以再让莫容和那个城市,那个酒吧,那个女孩有任何联系了。小心谨慎的他,已经伪造好了莫容的出入境记录,找了一些埃及的纪念品,甚至还有一台完全毁掉的数码相机,而长辈那边,他也暗示过了,一切都是万无一失。
莫容只是“哦”了一声,并没有追究下去,埃及么?倒是自己一直想去看看的国家,跑到哪个地方度假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只不过,游牧民族?莫容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没想到自己会那么疯,跑去体验什么生活,她一直认为自己是标准的都市生物,喜欢干净的睡床,喜欢细致的食物,以及一天一次的沐浴---大概是这场莫名其妙的婚约让自己真的有些抓狂了。莫容抬起头,“我们的婚期需要推迟么?”
楚非温和地笑了笑,他可以感觉到莫容对此的抵触情绪,“嗯,我和父亲还有你祖父商量过了,等到你的状况好一点再说吧。”又给自己和莫容的酒杯斟满,楚非有点无可奈何,虽然很喜欢莫容,但他知道,对莫容他是兄妹之情远大过男女之爱,而这场婚约也是实用性远大过感情原因。“反正只要有婚约在,你就可以稳稳的推进你父亲生前的计划了。”他很实在地点出这场婚姻的实质,两个人本来就是推心置腹的好友,为了莫容,他可以做一切事情,哪怕是结婚。反正,楚非苦笑了一下,自己也没有喜欢的人,与其娶一个不认识的富家千金,还不如和自己熟悉的莫容搭伙过日子。
莫容笑笑,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不讨厌楚非,可是,要是真的结婚的话,不是应该和自己爱的那个人么?但是,楚非于她而言,是哥哥,是死党,是合作者,却绝对不是爱人。爱人?莫容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可她来不及抓住就消失了。苦涩地低下头,她清楚自己没有自由选择爱情的权利,要想帮助祖父和母亲实现父亲的遗愿,要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商圈里生存下去,她必须有一个强大的盟友,而和父亲有同样打算的楚家,是最好的合作者。何况两家又是世交,她和楚非一起长大,知道这个看似花花公子的家伙,其实很讲情义,对自己也如亲妹妹般疼爱,既然要嫁,楚非也是最好的人选。端起酒杯,莫容露出她训练多年,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那,咱们就好好享受这最后的单身生涯吧。”
金曼已经恢复常态了,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是如此。她带着所有人都熟悉的慵懒笑容继续打理酒吧的生意,甚至,她偶尔还会接受一些看起来不讨厌的客人的邀约,喝酒聊天,不经意间让对方神魂颠倒,酒吧的生意一如既往地红火着。但是,穆光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回不去了,金曼笑容里那丝嘲弄,她自暴自弃的沉迷于酒精,都让穆光担心着。那个人,仿佛消失在空气中,无论穆光动用多少力量,都找不到那个人的一点蛛丝马迹,她从哪里来,她到哪里去了?她是什么人?她走了,正如她来时一样,毫无踪迹可查。穆光有时都会怀疑,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出现过。但是,看着金曼没有生机的笑容,穆光知道,她存在过,并带走了自己最好朋友的灵魂。那个口是心非说着什么“没关系,不过是个游戏结束了”的笨蛋,已经回不到游戏开始时的洒脱了。穆光只能叹气,在心里把不讲信用的莫容狠狠剁成九九八十一块,暗暗祈祷,时间能够让金曼真正放开那个无良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