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突然变得很好,这是意料之中的,那个杂志还算是颇有知名度的。除了常来的客人,还多了不少生面孔,大部分是看了杂志来探奇的,贮存的酒消耗的比以前快了很多,金曼很想叹气,真的,她真的不想生意这么好的,原本她是酒吧里的闲人,坐在角落里看人生百态。可是现在不行了,连她这个老板也要跑来跑去,送酒收费。喝了一大杯冰水,金曼揉着额头,考虑要不要再招几个服务生,眼下正是暑假,可以再去高校里找点兼职的学生,现在酒吧里就有好几个大学生,着实是青春可爱,而且薪金便宜。金曼不得不承认,在商海里扑腾了几年,虽然并不是很乐意,她还是染上了一些奸商的特质。不管怎么样,要把一个酒吧维持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角落里有几个客人很是怪异,他们这几日常来,要上酒水却不怎么喝,总是四处打望。方毅偷偷过来和金曼咬耳朵,疑心他们是其他酒吧过来踩点的商业间谍,金曼知道不可能,她的“等爱吧”并没有什么商业秘密,无非是调酒师和侍者漂亮一点,酒水实在一点,价格合理一点,既没有噱头的表演,也没有色情的服务,没什么好探访的,这在业内大家都是很清楚的。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在找什么人的,酒吧里人来人往,这样的事情过去也时有发生。总有那么一些人,找不到亲人朋友或仇人,就跑到对方常去的地方等候,或者能等到或者等不到,其实一个人如果真的想和过去一刀两断,又怎么还会留下踪迹?那些能找到的,大抵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打算真正的告别过去。金曼看得多了,也懒得理这些人,来的都是客,不要影响生意就好。但是出于小心,她还是吩咐几个侍者多留心一下那几个人,万一是来寻仇的,惊吓了其他客人,可就大大的不妙。
莫容这几天不舒服,总是头痛,所以没有来店里帮忙,金曼打算等一下生意轻松些就打个电话回去问问,还是有些担心,那个笨蛋,似乎真的有恢复的迹象,会发生什么事情呢?金曼不知道,她有点后悔了,似乎这场爱情游戏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有趣。
那几个奇怪的客人似乎在和服务生问着什么,那个新来没多久的小伙子满脸茫然,伸手向金曼的方向指了指。一个人走了过来,西装革履,笑容可亲,挺斯文的中年人,看起来应该不是□□寻仇的,金曼心里轻松了很多。那人走近,客气地问道,“请问你就是这间酒吧的老板吗?”金曼点点头,并不搭话,等着对方的下一个问题。
那人拿起了登有金曼酒吧的杂志,很有礼貌地问,“这些照片似乎不是最近照的?我看到你们的驻唱歌手换人了。”金曼继续点头,心里嘀咕着,难道又是寻芳客?最近常有人拿着杂志来这里探访照片上的美女。这个Linda真的看不出有什么好,莫容也是,这些人也是,巴巴地赶来,就是要见她一面,可惜啊,人家可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早就跟着美国大叔投奔异乡了。金曼不觉心中竟有些酸溜溜的,对眼前的客人也没了耐心,挥挥手,“已经走了,我也没有她的联络方式。”省得那些苍蝇总是喋喋不休唠叨个没完。
那人并不恼,仍然保持有礼的微笑,手指头指向吧台那张照片,“那么这个人还在这里吗?我看你们的调酒师没有换啊。”他的食指停在莫容的下巴上,金曼觉得分外扎眼,虽然那是一支修剪的很整齐的指头,“这位小姐是不是叫做莫容?”
装作若无其事地点点头,金曼顺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大概是莫容的家人看到杂志来找她了吧。这样也好,可以帮她快点恢复了,心里虽然这样想,可是不舒服的感觉依然存在,金曼没有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变调,“她是我们这里的服务生,最近几天不舒服,所以没有来上班。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那人愣了一下,“不舒服?什么样的不舒服?那她没事吧?”似乎很是紧张的样子。金曼摇摇头,“不要紧,大概是感冒了,她说有点头痛,想休息一下。”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金曼隐瞒了莫容失忆的事实。接着又有些愧疚,试探着问道,“您是她的家人或朋友吗?需不需要她的联络方式?”随即又有些后悔,但是话已经说出口,只好咬牙撑着。
中年人明显松了一口气,笑道,“不,我不是她的家人朋友,只是认得罢了,看见照片所以来确认一下。” 合上杂志,他迟疑了一会儿,似乎也在考虑怎样措辞, “这位莫小姐有一段时间没有和家人联系了,能不能请您见到她的时候转告一声,抽空给家里去个电话。就说她的家人有些担心。”
金曼歪着头看了这人一眼,情况有点诡异呦,“你真的不需要和她亲自见一面吗?打个电话也可以啊!她大概过几天就会过来上班。”这个人,真得很奇怪呢,直觉上,金曼可以感觉到,他并不想见到莫容。果然,此人陪着笑,打着哈哈,“不用了,不用了,其实我和莫小姐真的不是很熟。碰巧看见这本杂志,想起来她的家人曾经说过有时间没她消息了,所以过来看看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随即有礼貌地点点头,“莫小姐没有事情就好了,我会转告她家人的。但是最好她还是能够和家里联系一下。”他笑得很不自然,慌慌张张回到自己那桌,和几个人说了什么,那些人便匆匆离去。
金曼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直到侍者大惊小怪地跑了过来,“老板,那桌客人留了好多小费哦!”这个快乐的青年是个第一次出来打工的大学生,和很多酒吧一样,金曼这里,负责哪一桌的侍者可以得到那一桌的全部小费,可惜中国人并没有太多人有付小费的习惯,所以能够突然得到这么一笔不算小的意外之财让这个可以说还是孩子的青年乐不可支,甚至脸都有些发红,他拿着那张一百元的“小”费,有点不知所措,“老板,这个,要交到柜台么?”金曼笑着摇摇头,“这说明客人很满意你的服务,你就收下吧,以后好好干。”虽然严禁服务人员和客人有非正常交往,一旦发现有强迫消费之类的事件也会毫不手软地开除员工,但是金曼总的来说还是一个很和善的老板,收缴小费这种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去做的,对所有的工作人员也十分客气,所以在“等爱吧”的收入虽然比不上其他同行,大家还是很喜欢在这里做事。这个青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把钱收到自己荷包,随即热火朝天地奔向另外一桌客人,很有精神地向他们介绍起酒吧的特色饮品。看着这么有激情的孩子,金曼忍不住微笑起来,她和穆光第一次打工何尝不是如此呢?一点点的奖励就可以让她们高兴上半天,如今倒好,钱多钱少都没有什么感觉了。突然又想莫容,她似乎对小费从来就不上心,失忆前也好,失忆后也好,总是随随便便把收到的小费往兜里一揣,既不会对给了小费的客人特别关照,也不会对吝啬的客人有任何怨言,总是那么一个淡淡的微笑。金曼很想知道,莫容,是不是也有过第一次打工的经验?是不是也曾为自己的第一份薪水而骄傲和高兴。可惜啊,那个家伙现在失忆,估计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的。又想到刚才的客人,认识莫容的家人?大概在过不了多久就会跑来找她了吧?金曼没好气地把杂志扔到柜台下面,好像真的惹来麻烦了呢。但是,对莫容,或许是好事吧?毕竟,家人和记忆才是更重要的。金曼开始沮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