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
友情的力量总比想象的治愈力来得还要更高。当考试成绩发下来之后,大家开始收拾着行李准备离开学校的时候,卢平已经再次回到了格兰芬多的人群当中了。他看起来比以前更苍白了,但是眼睛却闪闪发亮,而且也不那么哆哆嗦嗦的了,相反,现在他总是笑眯眯的,即使斯内普对他冷嘲热讽,也没法让他的眉毛动一动。
感觉就好像回到了当年共同教书时那种令人恶心的状况一样。斯内普想。作为这个事件的起因,他对卢平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但现在这个家伙的态度已经完全扭转了他的印象。
他不乐意看到因为他的一次行动上的计算失误,而让一个无辜的一年级学生受害,这有损他的自尊——但这可不意味着他乐意看到卢平安然无恙,还由于波特党们的伟大友谊的滋润而变得容光焕发的混蛋德行。
等着吧,斯内普想。等到他们一成年,可就真的到了动手的时候了。
自恃身份的魔药大师还不会堕落到去主动跟一年级学生决斗的地步。目前为止即使偶尔的咒语与袖手旁观,在斯内普的标准里,也不过仅仅是“教训”而已。在教训中偶尔骨折或是脑震荡之类的波特跟小天狼星,当然是自己活该。
如果要决斗的话,他可不会让这些家伙死得太痛快。就算不拿黑魔王的那点儿法子出来,他也有几千种方法能叫他们生不如死哪。
只是现在所有的复仇与折磨仍然仅限于内心的想象,事实上西弗勒斯•斯内普现在仍然不得不咬牙切齿地跟这三个家伙共坐一个包厢——毕竟以他的年龄与资历暂时还没有资格进入斯莱特林高年级生的圈子当中,而且小天狼星也一副不打算放他走的模样。所以他也只好暂时屈从一下,跟他们坐在了一起。
卢平跟他面对面,而詹姆则坐在卢平身边,跟小天狼星大呼小叫地玩着噼啪爆炸牌。
莉莉跟她的那个叫玛丽的朋友以及其他几个女孩坐在了詹姆身后的包厢里,这很明显让本身大脑就所剩无几的波特先生愈发心神不宁。在连输了七把之后,他终于丧气地把牌一丢,一屁 股坐回到了椅子上,用力甩了甩手。
“不玩了!”他揉揉蓬乱的刘海,看了卢平一眼,“莱姆斯,你好点儿了吗?”
“我很好,谢谢,詹姆。”卢平笑着说,“顺便提一句,你是第十四次问这句话了。”
“别怪他,莱姆斯。”小天狼星怪腔怪调地说,“他可巴不得你现在就喷出口血来,他好大呼小叫地让他后面包厢里头的姑娘们看个热闹呢。”
“闭嘴。”詹姆气愤地说,“难道你就不想让她们过来?你刚刚叫得比我还大声。”
“那只是因为一手好牌。”小天狼星说,“你以为我跟你一样?”
斯内普对他们的争吵根本没有兴趣,无论是十一岁小孩子对异性的那点儿愚蠢向往,还是噼啪爆炸牌,还是这两个家伙一如既往的该死斗嘴,对他来说都只是噪音的几种不同分类而已。所以他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边思索着关于离开前的那些问题。一时间竟然忽略了卢平的声音,过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
“什么?”他丝毫不打算掩饰自己的不悦,但卢平在被格雷伯克咬过第二次之后,那点儿唯一堪称可取的察言观色的能力就好像跟他的那些被吸走的血一样消失了似的。对方仍然笑眯眯的:“我刚刚听小天狼星说,暑假你要去他家住?”
“是的。”斯内普说,他没想到小天狼星会邀请他,但能离开自己的家,进入布莱克家族的大宅暂居一个暑假,这确实是一个他无法拒绝的诱惑,“在你出院之前,我们谈过一次。”
“我妈不怎么好对付。”小天狼星挠着头发,“而且我弟弟也讨人厌,我家里就没几个好打交道的人,能有人陪着我总比没有好,你可不知道在我家有多无聊,更何况——”
他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就好像那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儿一样:“我这回魔药考得可烂透了,万一回去,她跟贝拉在一块儿——贝拉是我堂姐——找我的麻烦,那我可就没法子啦。西弗勒斯一向就挺会讨那帮家伙喜欢的。”
“只是你太不讨人喜欢而已。”斯内普平静地反驳他。小天狼星耸耸肩,而詹姆则一脸不快地开口:“那为什么不叫上我跟莱姆斯?”
“哦,得了吧,哥们儿,你还计较这个?”小天狼星在桌子下头踹了他一脚,笑嘻嘻地说,“我发誓,你们俩不会喜欢我们家的,而且我妈最恨的就是格兰芬多,她会把你们做成馅饼喂给克利切吃的,我可一点儿不夸张。”
“赞美她。”斯内普喃喃地说,不过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詹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又有些丧气地低下了头:“也是,我爸妈讨厌斯莱特林,他们总跟我说那儿没什么好人。”
“如果他们说的是我的话,那可就算是说着了!”小天狼星兴奋地拍了下桌子,“我的理想就是要当全校最坏的家伙……嘿,当然啦,不是像马尔福他们那种坏法——”
“我懂。”詹姆的眼睛也亮了,“我们可得要携手并进,哥们儿。”
“当然,没有你,这条道路该多孤单哪。”
他们俩互相拍了拍对方的手臂,哈哈大笑。
“话说,西弗勒斯。”在那两个家伙再次开始兴致勃勃地玩起牌的时候,卢平出声再次惊醒了又一次陷入沉思的斯内普,“之前的事,你有兴趣听听我这儿的一点消息吗?”
“没什么兴趣。”斯内普心不在焉地回答,手托着下巴,“庞弗雷对你用了什么好玩的医疗魔咒了?”
“不,不是这个。”卢平笑着摇了摇头,却压低了声音,确定旁边的两人不会注意到这边才开口,“邓布利多教授在我入院之后来看过我,问了我一些问题。”
“你们的友好问答跟我有什么关系?”斯内普漫不经心地说,但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了,他转过头,盯着卢平的眼睛,“你告诉他,我在此之前就看出你的身份了?”
“他问了这个问题,但我没说。”卢平眨了下眼睛,目光中隐约又露出了一丝敬佩,“我只是告诉他我一直都在努力地让自己不要暴露,但是不是有人看出来,我自己也没法确定。”
斯内普皱着眉头,刚刚一直有些懒散的思维开始迅速地运转起来。邓布利多问这个问题,无疑是格雷伯克说过的,他来这里是由于“主人的吩咐”这件事已经被他得知了。
目前的问题在于,邓布利多知道的到底只是一个泛泛的“格雷伯克来这里是因为主人的吩咐”,还是连吩咐本身中“据说霍格沃茨里有个狼人”这种具体的叙述也知道。
“他问过你,那个狼人对你讲过什么吗?关于他来这里的目的?”他转向卢平,问道。
“他叫格雷伯克,芬里尔•格雷伯克。据说他是目前野生狼人们的领袖——”卢平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大概是从来不愿意在这种无关紧要的情报上对人多加隐瞒的邓布利多告诉他的,“他问过我格雷伯克说没说过他来这儿的目的,我告诉他是神秘人派他来的。”
“你的原本回答就是这个吗?”斯内普咄咄逼人地问,“你有没有对他提起,格雷伯克说过‘主人告诉我,这儿有个狼人’之类的话?”
“没有。”卢平似乎愣了愣,然后皱着眉头回忆了一阵,然后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我没有告诉他这个,我当时只说格雷伯克邀请我加入他们,然后一起去执行神秘人的吩咐而已。”
斯内普眯了下眼睛,但心头的释然却让他不由自主地呼了口气。
如果邓布利多只知道是伏地魔派格雷伯克来禁林执行任务,那么这只是这两个家伙私下的又一次交锋而已;但如果邓布利多发现自己学校内一个不大不小的秘密竟然被泄露了出去,那可就不这么简单了。按照邓布利多一贯雷厉风行的性格,估计很快就要进行一次校内的清洗了。
教职工倒还好说,但只怕他会把清洗在学生中一并清洗。之前他对斯莱特林的小团体一直抱着宽容的态度——毕竟以他的身份,即使这些学生们毕业后真的当了食死徒,他也不能在他们还是学生的时候就亲自出手为民除害。
但如果校内出了奸细,他可不认为邓布利多会还一样心慈手软。在这方面他跟伏地魔唯一不一样的区别就是,伏地魔宁可错杀三千,也不会放过一个;但邓布利多至少会稍微多考察一下。
只是在考察出结果来之后,他们俩的手段就会十分相似了——即使对方还是个学生,该把对方干掉的时候,邓布利多也不会有多少犹豫。
毕竟邓布利多不是个滥好人,而是个大巫师,他头一次杀人的时候,小汤姆的妈妈估计还是个小丫头呢。
说他是个好巫师,不是说他不杀人,而是说他不会像伏地魔那样杀得太随心所欲。
斯内普正在走神的时候,卢平的咳嗽声又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在邓布利多第一次来看望我的时候,我的神智是清醒的,但是身体上还是无法支撑,所以在他们看来我大概还是在睡的样子。因此他跟麦格教授的交谈我也听到了一点儿。”卢平小声说,“麦格听起来很着急,她在对邓布利多说什么歌曲的事情,还说危机也许正在我们内部。邓布利多告诉她不用担心,需要等问过我才能下个结论。”
他喘了口气,瞥了小天狼星跟詹姆一眼,看他们俩仍然兴高采烈,无暇顾及周边的模样,这才再次看向了斯内普:“等到他们询问我的时候,我的身体还是很虚弱。但我的意识一直很清醒——他们以为我是在回答问题的途中晕过去了,但实际上我只是没有张嘴和睁开眼睛的力气而已。简单来说……邓布利多对麦格说,他现在心里有数。”
心里有数?
斯内普睁大了眼睛。他了解邓布利多,这家伙虽然轻浮夸张,但绝不会虚张声势,一旦他说自己心里有数,那他必定是已经摸到了什么脉络,最起码也嗅到了点儿味道。
他已经习惯当双重卧底那阵子,他身为伏地魔最宠爱的仆人与邓布利多最信任的教师,双方交手的机密情报都会第一个从他手上经过,让他对所有的局面都了如指掌。无论是预判还是随机应变,都有足够的信息和情报支撑他,让一切都变得轻而易举。
但现在这种胃口被吊得高高的,却偏偏摸不到半点实质内容的感觉,可实在太让人不快啦。
不过,说起来……
歌?
难道是说,开学前,分院帽曾经唱过的那首?但它并没什么实际意义,这一整年都过得波澜不惊,即使卢平遇袭,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他正在思索着,突然小天狼星的大嗓门响了起来:“快收拾东西!我们该走啦!西弗勒斯,让让,我看一眼到底是谁来接我们……哦,不!”
他发出一声像是鸡被踩到脖子似的哀鸣,抱着头趴到了桌子上。不光詹姆跟卢平,就连斯内普也被他的惨叫给搞得愣了一下,一起朝窗外看去。
然后他们三个不约而同地被吓了一跳。
站台上有无数的家长,但再没有一群人比他们更醒目了。他们站在站台附近,一个不至于被火车的浓烟弄脏长袍,也不会被那些推推挤挤的家长们给搞坏了心情的地方——但他们显然失算了,因为在他们周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敬而远之,给他们留下了五英尺左右的一大片空地,而人群则在空地外小声地指指点点。
他们都有着乌黑的头发和漆黑的双眸,而且优美的轮廓与五官也大多有些相似,不仅如此,每个人眼里都流露着那种自然而然的优越感与傲慢,脸上也都挂着不耐烦以及厌恶的神色。
斯内普一瞬间恍惚,仿佛看到了大小六个性别、年龄不同的小天狼星•布莱克出现在他眼前。而且他显然不是唯一一个有这种感觉的人。
“哇哦。”詹姆说。
“哇哦。”卢平说。
“闭嘴。”小天狼星带着哭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