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格雷伯克低低地咒骂了一声，跳了起来，如同一道幽影一般闪入了树林当中，树枝簌簌地响了几声之后，就再也不见他的任何踪迹。
三个马人拨开了树枝，探出头来，他们强壮的手臂里都握着弓箭。
“看哪，这儿有个男孩。”一个马人说，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惊愕，“他被袭击了。”
“我们必须要告诉邓布利多。”另一个马人说，他迈开蹄子，走到了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卢平身边，“我们早告诉过他这里有个狼人……但现在学生被袭击了。”
“不，是那个学生。”第三个马人说，他也走了出来，低头审视着卢平的脸。斯内普认出他是曾经到霍格沃茨来代过课的，那个名叫费伦泽的马人。他英俊的脸上满是怜悯和少许的不安，“……谢天谢地，是那个学生。”
“注意你的言辞，费伦泽。”第二个马人斥责道，“没有人应该被袭击。”
“可你不能否认呀，罗南。”第一个马人说，有些恼怒地刨着蹄子，“一个狼人被咬了，总比一个正常学生被咬了好些。”
“我不赞同你的说法，贝恩。”费伦泽说，优雅地摇了摇头，他弯下上身，把卢平给抱到了怀里，“他轻得像片羽毛——我敢说他一定过得不怎么好。”
“别把自己搞得像匹马一样。”贝恩说，不过看起来他对费伦泽的举动并不反感，“我们没有救他的必要……我们该去告诉海格。”
“我们需要告诉他。”罗南说，“但我们更需要救他……如果让邓布利多知道他的学生死在了禁林里……我们也不会好过的。”
“他不会一个人来。”贝恩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些胆大包天的小鬼们总是一起行动，这些人类的马驹，你看……我看到了足迹。”
他走到他们隐身的地方不远，浓黑的眉毛绞成了一团。
“我没看到其他人。”罗南忧郁地说，望着费伦泽怀里的卢平，“但愿不会发生更坏的事儿……他大概已经从这个孩子身上填饱了些肚子，我们打断了他进餐。”
“也许，你们可以让我先去把他交给海格。”费伦泽说，“他听到了些动静，我敢说他很快就会过来……但对这孩子来说，能节省一秒也是好的。”
“这些狼人。”贝恩低声咒骂着，但他并没有反对费伦泽，而是转开马身，绕到了格雷伯克消失的树丛方向，“有血腥味儿。我去追，罗南，你去告诉其他人。”
“小心些，贝恩。”罗南说。费伦泽对他投以担忧的视线，然后轻快地扬起四蹄，像是夜风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密林当中。贝恩哼了一声，后蹄蹬了下地面，扬起了一小片泥土，然后朝格雷伯克消失的方向追去。
罗南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上方，但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叹息了一声，然后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直到马蹄声消失，林中再一次变得寂静无声之后，斯内普掀开了隐形衣。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边的两个男孩，他们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里面充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斯内普挥了下魔杖：“咒立停。”
他们两个的身体顿时可以活动了。詹姆•波特撑起上身，但在他可以说话之前，他已经低下头去，干呕起来。
小天狼星的反应没有他那么激烈——大概是因为布莱克的家庭教育让他对这种情节还算不上太过陌生的缘故。他呆愣着，盯着卢平留下的那滩血迹。斯内普站起身，伸展着因为隐藏太久而有些酸痛的肌肉关节。
“活动一下。”他平静地吩咐，“然后披上隐形衣，海格……或许还有邓布利多，很快就会过来检查这里。我们要尽快离开。”
他没有像卢平说的那样把他们俩给击昏。他用的是全身束缚咒，从头到尾这两个男孩一直就是清醒的，像他一样目睹了整个过程，听到了所有的对话——不管他们是不是能够理解。
这对他们来说是公平的。既然他们来了，就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对他们，斯内普只是尽了一个成年巫师，以及霍格沃茨校长在道义上应该做的保护责任，如果马人们没有出现，他甚至还会出手救下卢平。说一句老套一些的话，如果他真的要死，斯内普才会是动手的那一个——格雷伯克没有资格抢在他前头。
但另一方面，至于卢平的身份，这与他的责任毫无关系，他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就像当年在霍格沃茨共同任教的时候一样。事实上，如果不是公开出去对他自己没有益处的话，他并不介意就像当时一样告知所有人这个男孩的身份。既然他选择以狼人的身份进入人群之中生活，那他必须要做好身份被公布的准备——无论何时，说谎总是错误的。
更何况，这两个家伙早晚都会知道，不在乎这一年两年。他还省去了他们去尖叫棚屋探险的功夫呢。
“你知道这件事，是吗？”詹姆低声说，“你知道莱姆斯是狼人，所以你才对他总是很冷淡？”
看样子你的观察力还没有退化到蓝藻的地步。斯内普想。
“我的态度再怎么差，也不会比你现在的态度更差了，波特先生。”斯内普说，“我至少不会看着他吐出来。”
“我没有吐出来！”詹姆羞愤地说，从地上跳了起来，稍微踉跄了一下才站住，“我只是……稍微有些……有些难以置信——”
“不是每个人都熟悉这种场面的，西弗勒斯。”小天狼星说，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头一次打圆场，因此他的表情有些尴尬。不过他的脸色十分苍白，不比詹姆好到哪儿去，“你怎么知道的？”
“多读读黑魔法防御课的教材，以及一些神奇动物的图鉴。我说过很多次。”斯内普厌烦地皱起了眉头，“如果你们可以行动，我们是否可以离开了？我们要赶在邓布利多之前回到公共休息室去。”
“为什么？”詹姆问。
“如果我没猜错，卢平会告诉邓布利多跟麦格，他是孤身前往——可所有人都知道，除了小天狼星，你跟他就是形影不离的。”斯内普耐心地解释，他不想在这时跟詹姆打起来，如果他把他打晕，那么移动就麻烦得很了，“更何况禁林探险这种事，你觉得他们会相信这是卢平自己的主意吗？”
“就算让我们知道，又会有什么影响呢？”小天狼星皱着眉头，跟詹姆相比，明显他思考得更多一些，“我们难道会因为他是狼人而排斥他吗？”
“你们不会吗？”斯内普反问。
他们两个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沉默了下来。
斯内普嗤笑了一声，然后走了过去，将隐形衣盖在了他们头上，自己也钻了进去：“我们快些回去吧，他们快来了。”
就像斯内普预料的那样，卢平受伤这件事并没有被公开；甚至没有人来问过他们这些卢平的“朋友”。不过他知道原因。在他跟小天狼星轻手轻脚地回到了宿舍睡下之后（他给了小天狼星一个咒语以帮助他睡得像一些），斯拉格霍恩就跟邓布利多进了宿舍，在确认他们两个都在床上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想必詹姆那边也是一样，连续几天他的脸色都很难看。他还曾经缠着麦格教授去问卢平到底怎么样了——幸运的是他的询问方式有些歧义，麦格教授大概以为他只是担心卢平的下落，所以含糊其辞而已。
唯一不知道真相的莉莉倒是担心得最真切的一个，她直接找到了斯内普来打听。大概在她看来，就没有他会不知道的事情。这种信任和崇拜让斯内普有些愉快，但他并没有告诉她。就算让她知道，作为一个麻瓜，无论她从书本上得到的知识再怎么丰富，也不可能真正了解狼人对巫师来说的意义。
但是纸里总是包不住火的，更何况是一个学生的失踪。无论卢平平时再怎么低调，作为能跟詹姆•波特这样的大明星同进同出的家伙，他在格兰芬多院里也大小算是个名人。一些传言已经开始再次纷纷扬扬地流传开来，斯内普发现格兰芬多院里已经开始有些人心惶惶的苗头。詹姆•波特每天脸色都很难看，而莉莉则越来越担心。
不过，在卢平受伤之后的第三天，斯内普注意到，麦格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些。当他装作无意中路过校医院的时候，瞥见里面庞弗雷夫人正在哼着小曲。
看样子是时候了。
当天中午，吃完午饭之后，他拦住了詹姆，开口要求借他的隐形衣一用。
“可以是可以。”詹姆说，脸色有些不好看，但并不是因为吝啬，“你要拿来做什么？”
斯内普嘲讽地望着他。詹姆•波特当然猜得到他拿这个的目的，而斯内普也知道他猜得到。再没有什么比欣赏这些总是叫嚣着友谊和勇气的家伙们的丑恶嘴脸来得更让人愉快的事情了。
他微笑着开口：“我要去看望卢平，你要不要一起来？”
就像他预想的一样，他得到了隐形衣，并且独自进入了校医院。
卢平躺在里侧一处挂了帘帐的床上，被撕咬过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至少看起来不是那么血肉模糊的了——狼人们的愈合能力要比一般人强的多，而他们牙齿中蕴含的毒素和魔法也不会对同类起效。能伤害他们的只有银质的魔法物品和高深的攻击咒语，在其他方面，他们几乎可以说是无敌的。
事实上，只要格雷伯克当时没有杀死他，他就不会死。这也是斯内普一直到最后才出手、也是马人们为什么对救他并不起劲的原因。
他走到他的床边，还没有说话，卢平已经睁开了眼睛，虚弱地微笑了一下。
“嗨，西弗勒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