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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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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望着她,聂玉凡眉梢勾起一缕无奈,其实有时自己也搞不懂,这么多年明明时常陪在身旁,如此熟悉的脸容却总觉看不够、看不腻,甚至越看越觉不舍……难不成,真要看过一个深季,看过一度轮回,才能让自己心满意足吗?

想此,聂玉凡神情忽然蒙上失落。

这些年陪她、看着她一点点长大,却发觉自己越来越不了解她,就像在完全不知的情况下,小娴,她已变成另外一个人。

有一层透明而刚硬的蝉屏,相隔在两人之间。

是不是终有一天,她会离他而去呢?

绵长的睫黯然扇落,遮住眼中郁结,聂玉凡不再多想,见奚勍一只手露在被外,忙拉过被角重新为她盖好。

“性子,怎就这么好强呢。”

如对她讲,如对自己而言,聂玉凡面带温溺地摇摇头,顺手拨开她额前一绺长发,无意触上那玉洁肌肤,竟似触电般心头一悸。

他急收了手,想到藏在怀中的纱帕,想到昨夜那幕,表情倏然僵硬。

就像丑陋的疮疤怕被人揭开,这一刻,聂玉凡慌慌忙忙起身,不敢多看她一眼的转身即走,岂料,手腕却突然被对方抓住。

“妈……妈……”

奚勍双眼紧闭,细而长的睫毛因身体紧绷,好像颤动的珠儿微微颤着,陷入混沌噩梦中的她逐渐蜷缩成一团,额上渗出细密汗珠,不断地低喊:“妈妈……不要丢下我……好怕,我好怕……”

她嘴里迷迷糊糊喊着什么,令聂玉凡听不清,只觉那只手将自己握得那样紧,如此竭尽全力地,像要将自己拽连到她体内……

做恶梦了吗?

“小娴……”

聂玉凡心疼地轻轻唤她一声,却没得到任何回应,最后折身坐回椅上,将她紧握不放的手一点点揉进自己掌心中。

温暖气息,如同春季里遍地花开,驱散黑暗,缓缓流淌进奚勍体内,异常安心的感觉令她双眉逐渐舒展,呼吸也归于平稳。

聂玉凡静默凝视,就这样握紧她的手,守在床边。

伴随窗外一声清脆鸟鸣,奚勍睁开眼,耳边便传来男子温煦嗓音——

“小娴,你醒了。”

感觉大脑有些晕沉,奚勍晃晃头,待看清眼前人是聂玉凡,不禁奇怪道:“玉、凡,你怎么……”下刻,才注意到他正握紧自己的手。

聂玉凡见状松开,脸上浮现尴尬赧红:“你昏睡时,做了恶梦。”

经他一说,奚勍竟真隐约忆起什么,但刻意没去深思,抬头看看周围,恢复冷静的头脑已猜到昨夜经过。

“你知道了……”

她自嘲地勾起嘴角。

原以为聂玉凡会责备她一番,岂料对方沉默片刻,只淡淡道:“你若想学,我教给你。”

奚勍睁大眼。

聂玉凡却依旧平静道:“今后你想的,我都不再逆你,可无论何时你都要谨记,万事绝不可胡来。”

若说不气,那是假的,当看到她在自己眼前倒下,当看到她嘴边挂着那丝血红,惊怕骇慌愤痛齐齐汇聚在胸口,沉甸得他要死。现在终盼得她醒来,所有情感却不敢表露,最后只能以师兄的口吻告诉她。

奚勍听完,想他竟愿背瞒师父,偷偷教自己学习剑法,心中微泛感动,

“不必了。”她淡若清风地回上句,“既然是师父独传你的剑法,我偷学来也没有意义,之前不过是好奇。”

聂玉凡双手禁不住抖了抖,她不知一句好奇,却足可令他担心死。

奚勍掀开身上薄被,坐起身,暗自运行真气,微微有些吃痛。

聂玉凡一旁叹道:“昨晚你险些逆行走火,近几日还是好好运功调息的好。”

奚勍这回不再争拗,点头答应,顺势望眼微亮的窗外,看来自己在这儿已呆了一个晚上。

随后她手捂唇,干咳几声。聂玉凡想到她昏迷整夜滴水未沾,嗓子定是干渴,连忙执壶倒水,递到她唇边。

奚勍喝过后,知他为了自己一宿未眠,忽然道:“玉凡……正月十五,我们一起去看灯会吧。”

记得莹怜偶然提起过,以前每到上元节,靳沐娴总会拉着聂玉凡去赏花灯。可自从她寄宿到这具身躯后,便再也没有过了。

靳沐娴曾带给他的快乐,是否也被自己抹去了呢?

聂玉凡瞠目,竟以为听错,半晌才反应过来:“哦……”然而眼中,正交织闪烁着不容忽视的欣喜光彩。

见奚勍皱眉,他忙补充道:“好……一起去。”

最后三字轻轻念出,却觉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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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贵妃听完侍婢传报,一对柳燕眉不耐蹙起,但见门外有倩影被人搀扶迈进,即收起心中厌恶,换上副笑脸。

“兰凝见过姐姐。”

被宫婢搀扶进的是位年轻女子,杏眼月眉,面若春桃,身着一袭碎花罗纱裙,更显妍姿俏丽。

兰贵人细步慢移,因身怀龙裔的关系,每一步俱走得小心翼翼。

高贵妃淡扫一眼她略微凸起的小腹,虽短暂亦如惊鸿掠过,那目光却毒怨得欲将那里剜空一般,哂笑着:“今儿个是怎么了,竟想起到我这里来?”

兰贵人行至她跟前,状似行了个礼,细声慢语道:“前几日听薛太医说姐姐身体欠佳,今日有暇特来探望。”

一想她由小婢女翻身成为主子,心中就恨到出血。高贵妃刻意拂过耳上的珍珠耳坠,指与珠相触,叮当声响。

兰贵人见她神色郁怪,故问:“姐姐这是怎么了?”

高贵妃这才巧笑声,一脸挚切:“无事。只不过许久未见,让我回想起以往,如今你唤我‘姐姐’,听着倒有些不适了。”

兰贵人脸上有一瞬的僵白怨怼,随即应声笑道:“姐姐说得是,看来日后我可得常来,这样姐姐老听不就习惯了?”

高贵妃安坐雕花椅上,在她面前仍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嘴里哼笑;“那我可受不起,现在你身份不比从前,再加怀有龙脉,可算万般娇贵了。若时常到我这里走动,万一有个闪失,皇上那边怪罪下来,我怎承担得起?”

兰贵人顿时笑吟吟地望她道:“姐姐真是言过。我不过是承蒙皇上眷顾,再加老天垂怜,如果能为皇上留有血脉,也算是我功德一件了。”

她虽语透谦恭,眉梢间却有股掩不住的得意,轻轻用手抚着小腹,眼里尽是幸福期盼,自顾道:“皇上也是孩子气,这几日常常腻在我这里,说如果诞下个皇儿,可起什么名字好呢。”

高贵妃听完,端起茶盏的手气得微微颤抖,忽觉眼前一片模糊,这几日连犯的头晕病又开始发作了。

她强忍头痛,咬牙念道:“究竟……是皇子还是公主,岂能如人愿,一切……都得看天意了。”

兰贵人手中动作一顿,转而冷哼:“这倒是。不过,我能有这个福气,也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哐啷——”

茶盏落地破碎,听起来尤觉刺耳。

高贵妃突然手抚额头,此刻也看不出她是气怒还是头痛,表情全被罗袖挡住。

“娘娘。”

侍女巧翠忙将她扶住,兰贵人见此也微显出些惊慌,上前小唤:“姐,姐姐?”靠近时,扑鼻而来是一股从未闻过的芳甜幽香。

高贵妃闭眸急喘,脑海里隐约浮现人影晃动,听得有人呼唤,才勉强睁眼。

“你……”她看向兰贵人的脸,却发觉竟是芸婕妤在冲自己微笑,当时吓得浑身颤栗,然再定情一瞧,才是看清楚了。

“姐姐,你……”

“出去!”

高贵妃听她声音便觉聒噪,当即大喝一声。

兰贵人一惊,脸色刹时青白难看,压住心中怒愤,咬牙简单行了个礼道:“既然姐姐身体不适,我这边就不打扰了。”随即被众侍婢搀扶,恨恨离去。

“娘娘,奴婢还是去请薛太医来吧。”

“不必。”

高贵妃被巧翠扶入内寝,挥挥手将她摈退。

近来不知怎的,头痛得厉害,白天黑夜时常出现幻觉,莫非真有鬼魅作祟?

哼,她才不信……

高贵妃掏出怀中香囊闻了闻,浅甜香气却让她略皱眉头,不禁走近窗扉旁的一株幽花前,虽说已经凋谢,但香气比起以往反而更加浓甜。

高贵妃俯首轻嗅,烦噪心绪这才被抚贴平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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