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冲到的时候,正午还一派静寂的死刑台正被狂欢中的海贼围。
最热闹的祭奠。
在那个绝对的高处,头戴草帽的少年被牢牢拷在刑具之中,挣脱不开,面上却毫无惧意,只是有几分不解。他额前的黑发被高处狂肆的冷风吹拂着,露出黑白分明的眼。嚣张立于一旁的大红鼻子小丑握着把巨大的刀,明晃晃的刀身闪烁着冷光。巴基的神色狰狞得意,脸上油彩也扭曲可怖,放肆大声笑着。
卓洛迅捷地将胳膊上缠着的墨绿色头巾解开,绑于头上,眼神真真正正地产生了变化,颜色漂亮。毫无感情,纯粹而冷凝的杀意。那种一次次游离在生死之间而积累的气势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咬着刀刃持双刀冲了上去。锋利的刀刃割裂兵器,让海贼节节败退。
一个金发男子擦身而过,毫不犹豫地加入混乱战局。我瞬间嗅到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淡淡的烟
味和海鲜腥味……睁大眼,目光紧锁在战局中着得体的西装,与周围海贼格格不入的青年。迅捷得只能看见残影的腿功踢退了海贼,在人群中前行着。
我莫名地有点喉咙发紧的感觉,记忆里那个名字呼之欲出,却生生咽下。
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
我猛地转身跑入左侧高楼,找到楼梯间后一层一层往上狂奔,手攥着扶手把自己往上拉,一步数个台阶,只恨无法背上生翅直接飞上去。
要快点,再快点!
楼梯内没遇到任何人,恐怕住民看到了底下海贼乱战都牢牢锁住了门,唯恐被殃及。
是,路飞是主角。
是,我知道少年漫的主角不死定论。
但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站着,看艾斯的弟弟面临死境,什么也不做?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有人出生,有人死亡。我要是心存侥幸,今日心安理得地袖手旁观,以后也没脸见艾斯了。如果那个火焰般纯粹的男子此时在这里,必会倾尽所有,燃尽天地。
十几秒,五层小楼被我爬到了顶层,肺部几乎要爆炸。
因罗格镇雨水充沛,这座楼的顶端是尖锐的三角形,这在雨季保证水倾泻到街道上,而不渗到建筑里。这个结构这也注定了顶层没有宽敞的天台,而是民居。
我脚步没停,沿着走廊狂奔,到达中央急急侧身滑停。袖中银刀滑出,随即脚下用力前蹬,咣当踢开了门,收获一声惊恐的高分贝尖叫。
一个瑟瑟发抖的女人双手拿着一把锋利的菜刀,站在角落里:“你,你不要过来!”
顾不上解释来意,我踩着沙发腾跃到窗边,见此处高度果然与死刑台平行,小丑巴基俯视下方,叫嚣随着满面冷风响彻广场:“太晚了,即使…”
我从斜跨的背包中掏出枪,将三十厘米长的枪身指向巴基右手扣着扳机,左手托着右手手腕以求平衡。底下死斗的卓洛他们已经接近了死刑台,却因涌上来数量众多的海贼陷入胶着状态,难以前行。
死刑台太高,我的枪之前射程不够。
小丑巴基俯视下方,眼中是不屑一顾和疯狂残忍的欢喜:“…是你,罗罗诺亚!””
眯眼瞄准,我的眼变成了深沉的暗金色,中央是狰狞的黑色竖瞳。我所见空间开始扭曲延伸,所有颜色变得暗沉,视野被无限拉长,连巴基大帽上露出的蓝色发丝都看得一清二楚,他手中的刀猛地扬起。少年竟笑得灿烂,与之前毫无二致,声音明朗:“卓洛,山治,乌索普,娜美……”
射程,角度,风速,我脑中闪过无数念头,用力扣动扳机。枪口冒出浅浅白烟,后座力震得我的虎口发麻。巴基手中沉重的大刀已冲着少年的脖子落下,折出了冰冷的亮光。我的大脑轰地一响,心中满是绝望,不!来不及了!即使是子弹的速度!
我的瞳孔猛缩,眼中是那个笑容阳光的少年,语气轻松,没有丝毫不甘:“抱歉,我要死了。”
这一瞬间的震撼,堪比那日艾斯挥手隔开我们,自己面临死境。现在这个少年的眼神毫无杂
质,连语气也仿佛只是谈论着今天天气不错般的话题。
瞬间定格成永恒。
离一切结束的千分之一秒,一道巨大闪电劈下,撕裂了天空,点亮了视野,正中死刑台中央,生生贯穿了枷锁。路飞表情惊讶,巴基的得意甚至还凝固在脸上。这个至今屹立了二十二年的死刑台吱嘎作响,慢慢倒下,巨大的压迫感带着一个时代被毁灭的气息,满满的,无法避让,无法逃避。
我站在窗前,看得目不转睛,身后的细小破空声被沉重金属落地时发出轰然巨响掩盖住。
伴之而来的,是瓢泼大雨。一滴一滴,一丝一丝,打湿了面颊,沁入了衣物,却没有一个人将眼移开,全部集中在了那个弹着衣裳尘土,嘴角带笑站起的少年身上。
我背脊一寒,猛地侧身抬手,右臂传来尖锐刺痛感。从眼角瞥见路飞咧嘴笑着,露出了两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说着什么。
用左手钳住惊恐万分的女子手腕,染了血的菜刀掉落在地,她脸色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对上了我的眼,她瞳孔猛地一缩,身子开始痉挛似地颤抖。
我一怔,发现我竟讶异得忘了……闭眼,再次睁开已是纯粹的明亮黑瞳。
松开她的手,退开几步,面上带着明晰微笑,说得歉意礼貌:“抱歉,刚才是为了救人。我会赔钱的。”将持枪的右手继续朝下,直视着她的眼,用左手轻轻从挎包中摸出一个小袋,蹲下放在木质地板上,语气温和:“这是一袋品质上好的珍珠,足够赔偿你的损失了。”
我不是圣母,我只是……懂弱者的不甘和痛苦……
从眼角瞥见成队海军从广场边各个巷道赶来,隐隐有形成包围圈的意思。
不再理会呆若木鸡的女子,我迅速将枪塞回包中,随即拿出一团极结实坚韧的细绳。将一端穿过半毁的铁质窗栏,手指翻飞,打了数个活套海员结。拽了拽,从裤兜中摸出的手套戴上,重新拉下墨镜,单手握着细绳从窗台纵身跃下。
短暂的滞空感,我尽力让双脚贴近墙面,掌握住平衡后单手握住细绳,蹬着墙面向下奔跑,身体与墙面垂直。离心力加快了下降的速度,手套与绳索间因超高速的摩擦有细小的火星迸出。风和雨点迎面刮来,打在身上带着轻微的闷痛。
不过几个呼吸间,细绳在距地面还有将近两层楼高度时便到了头。我松开手,脚在墙面用力一蹬,向前跃去。我在空中扭腰猛往上甩出一把银刀割断细绳,落地时单肩前滚,卸去了大部分冲击力,扬起了一大滩雨水,把衣服全部打湿。
握着已然松弛了的细绳,我背脊忽然发寒,果断鱼跃俯身就地翻滚,这才险险擦过伴着呼啸风声落下的沉重物体。单手撑着地面站起,只见巨大的黑狼牙棒已击碎了地砖,深深陷入,裂纹逐圈扩散,可见触目惊心的重量。但这只狰狞的狼牙棒却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轻易拔出,伴着嘎吱嘎吱的地砖响动声,纤细的手臂却举重若轻。
我拔下随细绳末梢一起掉落的银刀,绷紧身子,面色不虞地看这个手持巨大狼牙棒拦住我去路,身材火爆的女海贼。脑海中一时没有对得上号的人物,这种武器在大海上使用的人也真不多,女子……我看着那双一片冷寂的碧绿色眼眸,眯了眯眼,不会吧?瞳色和发色都对得上,经常在这片海域上抢劫商船富人,因残暴和丑陋臭名昭著的肥胖女海贼,亚尔丽塔?哪座岛屿整容效果这么好?她勾了勾深红色的嘴唇,挑眉:“小姑娘,虽然不清楚你是谁,但这里可不能让你过去通风报信噢。”
她身后是这个广场唯一的出口,倒也清楚海军到了她不会有好下场。
沉重武器的死角是近身处。
我眼神一沉,俯身猛冲上前,右手中的银刃从左侧高处斜劈而下,划出银弧猛地落在她的右手手腕,想让她右手失去控制力,却眼睁睁地看着刀刃像切到肥皂一样滑开。
能力者吗?
同时毫不犹豫地从腰间皮带中摸出一个小玻璃试管冲她脚下扔去,看半透明的液体在转着旋的试管内被混合,看试管如预料之中被轻易避开,在地面打碎,自己也抓住她避让的间隙冲了过去。
头戴白色牛仔帽的女海贼风情万种地甩了甩微卷的黑色长发,音色略低,带着嘲弄自得之意:“怎么?惊慌得连准头都失了?没错,我就是吃了……”下一瞬,她的动作僵硬,然后无力瘫倒在地,狼牙棒也掉到了砖地上砸出个大坑,溅起水花。她软软地瘫在水洼之中动弹不得,从凌乱发丝中可见眼神恐慌。
毕竟试管中是可以迅速挥发,直接饮下甚至能麻翻一整头成年海王类的麻醉药呢。
“海军要来了!”我顾不上擦一把全是雨水的脸,转身朝仍被卷在打斗中的卓洛路飞他们大吼,“我们快点出去!”
十几米外,正挥腿扫开包围海贼的金发青年听到我的声音动作忽然顿了顿。他将海贼狠狠踢出后收腿,不可置信地看着这边,停顿了片刻。他黑眸明亮:“R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