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月。
艾斯终是加入了白胡子海贼团,背负上了那个男人的印记,成为了他的儿子,称他为老爹。
我闲闲看着远处的地平线。此起彼伏,却是蓝溶入蓝中,没有根本的区别。
他们说天空本是无色的,因海的倒影而染上了蓝色。而我不知是海中有天的倒影,还是天是海的倒影。这蓝分不清本源。如同我从不知雨是天的一部分还是海的一部分,由天而降,就海而游,最终回归天际。
如同白胡子称大家为儿子的缘由一样,人都是大海的孩子,他一视同仁。
黑桃海贼团就这样成为了白胡子海贼团的一部分。
不知怎么的,我特别想喝酒,但不行,因为我被禁酒了。沃里的说法是,那次你被鹰眼拣走是被醉酒导致的。既然酒量那么不好就不要喝。我还没来得及狡辩酒量是一点点练出来的,沃里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就蔫了……其实他是我的克星吧……
哦,沃里离开了。人各有志,自然会各奔东西。
他收拾了自己的东西,面带儒雅微笑地说当初上船是看艾斯可怜,连个医生都没有。既然现在黑桃海贼团不再需要他这个手艺精湛至极(他的原话)的医生了,他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任艾斯和一些白胡子海贼团的人如何挽回也没有用,去意已决。
入团时间最短的雷恩觉得在哪里都无所谓,他认为只要还活着,只要还在这片海上,大家将来还会再见。所以他离去,打算启程去追寻更加厉害的拳术,将他爷爷留下来的拳法发扬光大。虽然我很怀疑这个迷迷瞪瞪,打着哈欠的青年到底能不能做到……
希姆莱说得很直接,他并不想屈于人下,所以他选择离开。
他的回答让我困惑,于是问出了与艾斯当初一模一样的问题:“那你为什么要加入?”
“当时看着你们…”希姆莱眼中早已没有了最开始相遇时的淡淡迷惘和寂寞,紫罗兰色眸子不再如玉石般冰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润泽淡暖色,嘴角微翘,“有种,有这样的同伴也许会很好的感觉,仅此而已。”
在心下暗自感慨,日日夜夜与傀儡相伴的人,终究是孤独的吧……
“希姆莱,不管怎么样…”我上前抱住这个容貌精致的少年,拥紧了他冰凉的身体,“我们都是同伴,这点永远不会变。”
“嗯。”希姆莱似乎不是很适应,动作僵硬,象征性地回抱了一下,语气真诚,“你保重。”
剩下的大家愿意追随艾斯,而白胡子的实力和气度折服了众人,让人心服口服。其实叫黑桃海贼团和叫白胡子海贼团没有实质性的区别,还是在做海贼,只是变了名字而已。但大家都还活着,还在一起,这就够了。
我们永远是同伴。
沃里临走时仍穿着自己万年不变,即使世界毁灭也一如既往洁净单调的白大褂,给了我这么一句话:“丫头,以后你有事可以来找我。”然后他走得毫不留恋,头也不回。
而我的故事也该落下帷幕了。
一个厨娘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我并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所以离去同样很容易。
只是可惜了这段时间认识的人,交上的朋友。
这段时间,我经常帮厨子打下手,偶尔跟老爹聊家常,大部分时间看着船员们笑闹,倒是过得悠闲自在。
一番队队长马尔科是艾斯的朋友,会偶尔跟我聊天,他的发型很有个性。聊到一半,他挑剔地看着我,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叹气:“你好是好,就是太弱了。”
“这没办法。”我耸耸肩,伸出手指细数着,“第一,我是正常人。第二,我是女的。”
“第二条理由不成立。”马尔科依旧吊儿郎当地靠在栏杆上,眯起眼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这片海上不失强者,性别不是关键。”
“我不信你遇到过比你强的女人。”我翻了个白眼,闲闲坐在栏杆上晃着脚,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一番队队长的战斗力,白胡子海贼团的人有目共睹,无可质疑。更不要说稀有幻兽系的火凤果实,凤凰涅槃,无论何种伤势都能复原重生,简直是无敌的能力。
不知道打包卖了能赚多少?我偏头打量马尔科,却收起了自己的主意。得了吧,那也要有那个能力才行,一番队队长又岂是我能拍卖的?能制住他的,世间寥寥几人。
马尔科在我兴奋鉴定转为失望无聊的目光下沉默着,重新开口时声音平静:“遇到过。”
我惊得差点从栏杆上掉进背后的海里,幸好被马尔科眼明手快地拽住,才免于坠落的厄运。我说话都结巴了:“什,什么?”
“我遇到过很强的女人。”马尔科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句子,却明显不愿多谈。
我咋舌,脑补出肌肉彪悍女,直视着他的目光:“是果实能力者吗?”
“不知道。”马尔科回答简短。
这次轮到我沉默一番:“就是说至少她在对上你的时候没有用能力?”
马尔科扭头看向一旁的大海,没有答话。
我说,这是默认了吧,这根本是默认了吧!到底是谁啊,谁啊?我忽然觉得自己把小马哥打包卖了的念头有实现的可能性,原地满血复活。用胳膊肘捅捅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她的名字是?”
马尔科继续看着大海,声音平静:“辛,她叫辛。”
“辛(sin)?”我疑惑地偏头,嘴角微微下撇,那不是原罪吗?这种名字……
“我没有输给她哦。”马尔科转头看着我,神色郑重,眼神认真,“是平手。”
男人的荣誉感……我无语地看着他,问道:“那为什么不再比一场?”
马尔科怔了怔,摇头:“不可能了。”
我心中忽地涌上不祥的预感,而马尔科面无表情地看向远处:“她死了。至少我们的情报网是这么说的。”
人都是这样的,不是生离,就是死别。
我收拾好包裹,环视一番我住了几年的小屋子,眼神之中有着留恋。我正式拜别了对我多有照顾的船员们,然后去见了白胡子,阐明自己的去意。
白胡子坐着原处喝着酒,金瞳犀利,声音肃然:“丫头,想清楚了吗?”
“嗯。”我没有犹豫地深深鞠了一躬,声音洪亮,“谢谢您。”
“叫我老爹。”白胡子不满地冲我撇嘴,晃了晃酒壶中为数不多的烈酒。我奇怪地抬头,最终还是决定不质疑这个男人,干脆地回答:“谢谢老爹。”
我最终决定和艾斯道别。人应该勇敢地面对一切,而不是选择逃避。无论悲喜,我们要学会面对,给自己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我想,这段时间的航海生涯,让我真正地成长了。
我回到黑桃海贼团船上时,见到艾斯堵住我的去路却丝毫不意外。要知道,八卦在船上传播的速度比野火在干枯的原野上播散的速度还要快。换句话来说,无聊了的海贼们是种很强悍的生物。
我放慢了自己的脚步,试图延长时间,却还是走到了他的面前。
走到他面前,就要告别了。
有时,你希望一瞬的时间可以被延续得长一点,再长一点,让结局永不到来。而我们,无能为力,时间仍在无情地前进,不为任何人停留。
我看入了那双与我同色的黑瞳,顿了顿才能说话,笑着:“啊,艾斯,我也要离开了。”
他没有选择愚蠢地问为什么或者你去哪里之类的话。
“我已经没有了留下的理由。白胡子海贼团不需要我的。”我快速说着,不知是想说服自己还是说服他,笑着,“你们已经不需要一个小厨子了,老爹那里手艺精湛的厨师真的很多很棒。你看,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当海贼的料,还是乖乖做平民去吧。”
“Rain,我会帮你找回你的记忆。”艾斯的声音没有一丝犹豫,坚定无比,“所以……”
我愣了愣,连忙摆手,打断了他为出口的话:“不用了,我真的不在乎了。”我眼中带上了笑意和一抹暖色,笑得像个傻瓜:“跟着黑桃海贼团的大家在一起,我真的很快乐,收获了很多。如果说,这段航海生活让我学会了什么,那就是无论我们有怎样的过去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未来啊!”我扬了扬自己的拳,做出干劲满满的姿势,“能够靠自己的双手创造,靠自己的双足前进的未来。只要自己不后悔,就可以了,不是吗?”
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无论是扑倒你上了黑桃海贼团的船,为了大家交出性命。重要的是,我们曾一起笑过,一起哭过,这就够了。
“所以咯,黑桃海贼团的故事虽然现在结束了。”我放下了自己的手,看着艾斯,面上笑得灿烂,“但我们亲爱的船长有了老爹,有了兄弟姐妹,这是个新的故事,不是吗?我也该退幕,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平静生活了!”
是的,在一个小城,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在灿烂阳光下微笑。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在那约定的日子到期之前。
说起来,我还没有在一个城市正经八百地生活过呢。
我没有掩饰自己的期待,看着艾斯。
“Rain…”艾斯黑色的眼瞳之中仿佛有流萤飞过,竟在我面前合眼,似是叹息了一下。再次睁开时,黑色的眸子明亮如往昔,面带微笑,伸出手拍了拍我的头,“那祝你一路顺风,过得开心。”
“那是当然,我是谁啊?”我眯起了眼,笑得俏皮,露出了自己的两颗虎牙,自信满满,“我可是Rain!”
“确实。”艾斯笑了笑,眼神真挚,“Rain,祝你幸福。”
这次他的语气太过郑重,以至于我心中某处闷闷地疼了一下。
“你也是,艾斯。”我怔怔地看着那双明亮黑瞳,眨了眨眼,“祝你…不,你会幸福的!”这句话像誓言,像承诺,同样郑重无比。
“好人有好报。”我站在船舱内对我过去的船长,永远的同伴微笑,坚定无比,“你会很幸福,比所有人都幸福!”
那一瞬,我们站在了命运的岔路口,兀自微笑,真的以为对方会幸福。只是没想到,一切已经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