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桦在何煜身边做安保一呆就是九年,直到两年前才辞职。
他辞职那天,是小报上传出刘雨菲和简天祁绯闻的七天后。
那个月下冷剑一般的少年已经成了更有魅力的年轻男人,甚至有了公开的情人。
可和那个男人的名字放在一起的,不该是那个下贱婊.子的名字。
应该他!
总有一天应该是他!
跟着简天祁又跑了趟特警司的丁艾听眼前的年轻警员汇报到这里不禁抖了抖,看了眼身边神色不变仿佛置身事外的简天祁,总结道:“所以,这是一个因为简三哥美貌爱而不得于是变态了的故事。”
“……” 他冷冰冰扫了她一眼。
丁艾装作没看见,问道:“可他为什么突然自杀了?”
翁司长:“遗书上说,他知道警察在跟着他。他说他觉得是时候了。”
丁艾蹙眉:“什么时候?”即使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让他的名字和天祁的放在一起,永远被媒体放在一起的时候。”
丁艾只是稍微想想这句话就浑身泛起一阵鸡皮疙瘩。想她本人活在传说中,从小什么变态没见过,这次这个可以算是个狠角色了。
“那真的何煜呢?”
翁司长:“我刚刚问了何家,何煜换了手机号,人现在在巴黎。”
巴黎。丁艾不动声色地继续开口:“去了多久了?”
“从去年三月开始就去了,已经有一阵子了。我们查了他住地的门房、电话往来、电费账单等一系列信息,确定他这一年半都没有回过国是真的。”
丁艾点点头,仿佛被说服了,没过一会儿却又不急不缓道:“要整完容,做替身,这种事情,赵子桦要提前知道何煜一年后要出国那么久不回回来。而且万一期间何煜兴起回来,岂不是就穿帮了。”
翁司长显然也考虑到了,并且已经派人查过了:“何煜是印染艺术家。为了巴黎这次的大展,他已经筹备四年有余了,行程都是早就定好了的。如果赵子桦两年前离开,想要知道何煜如今的行程问题不大。”
“而且赵子桦精神极端不稳定,这样的人群对于高风险选择的偏好会远高于普通人。更何况他原本就决定最后寻死,会不会被发现其实对他的犯案来说,并没有决定性影响。”
丁艾蹙眉。
是这样么……
她看向一旁的简天祁,对方一言不发,神色难得有些事不关己的散漫,不知在想什么。
她不懂精神病人的心理状况,但她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点脉绝筋和江城十三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之间有必然联系,而赵瑜的死亡信息表明他的自杀和点脉绝筋之间也有必然联系。
已知A事件构成B事件,B事件构成C事件,而A事件和C之间之间却没有半点关系。这在逻辑学上成立,但是在现实世界里不可能。
赵子桦这个“凶手”原本是个完美的身份,不会引人怀疑。可坏就坏在赵瑜的死。
假如赵瑜的自杀不在凶手的预料之内,那这个漏洞就合理了。
况且这件事关系到“华夏法”,那背后会牵扯出的势力必定盘根错节。
这个赵子桦,究竟是不是被幕后黑手推出来的替罪羊也未可知……
“翁司长!”敲门声伴着一名刑警的声音响起,那人进来敬了个礼,就在翁司长的点头示意下开口:“江城那边打来电话说已经彻底搜查过嫌疑人赵子桦家,找到了属于13名迄今为止的所有受害人的13枚小手指指甲,已经完成DNA比对,全部吻合。还有……”
那名年轻男子钢铁硬汉的脸上,露出了有些古怪的尴尬神情,若有若无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简天祁。
“我们在赵子桦的卧室里,找到了一面墙。”
说着,男子从怀里的一堆文件中抽出两张照片来。
两张照片是同一副画面,只不过一张是正常光线下的彩色照片,另一张则是那张照片的紫外线成像。
彩色照片里,一面墙皮严重剥落的墙壁上,贴满了照片,大大小小,密密麻麻。有的是偷拍的,像素模糊,但更多的是从新闻报纸杂志上剪下来的。
虽然从外形很容易看出照片里面的人不是同一年纪,但所有人在看到那些照片的第一眼都会不约而同地知道,那些照片里面的,都是同一个男人。
丁艾目光不由朝简天祁看去,对方也垂眸看着那名年轻警员手里的图,只不过他看的是另一张。
而另一张照片里,能看出那面墙上布满了斑斑驳驳、深深浅浅的痕迹——那些痕迹在紫外线灯照射下呈银白色荧光,周围较深,带紫蓝色边缘,覆盖了那一墙的照片,几乎不留一丝空隙。
刑警轻咳一声道:“这些是精.斑。因为江城潮湿,赵子桦又住在地下室,保存情况不是特别好,虽然DNA检测吻合,但只能测到最近3个月以内的。”
看着那照片上密密麻麻的斑点,丁艾脊背上瞬间窜起一股恶寒来。
“经过调查,已经确定最早的一张报纸日期是七年前。痕检科做了鉴定,结果表示,从报纸和墙壁之间的灰尘残留可以确认,这张报纸确实已经在那面墙上呆了超过五年了。”
“还有,”年轻警员又道:“这是在照片墙最中间贴着的一张纸上的话。我们查了,似乎是一个叫狄金森的美国诗人写的一句诗。”
生命是一把上膛的枪,我有能力杀人却无能去爱,只能彻夜站在爱人身旁。
晚上从特警司回来之后,丁艾就有些没胃口。
李巍看着她晃晃悠悠把自己摔进沙发里,莫名地挠了挠头。
他知道丁艾的体质异常。对于疲惫的消化能力比常人快三倍不止。
这个状态,显然是精神上的疲惫。
丁艾平生最讨厌一件事,那就是麻烦。
偏偏自从嫁了简天祁,就事与愿违。
那天婚礼,赵子桦冒充的何煜对她随口说出“猎户”两个字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现在私猎是犯法的,西山上更是近十年没见着猎户了。
简天祁说自己家里有演练场,从不出门练晨功。何煜一个大少爷,正经富二代,更不可能和她一样艰苦朴素跑深山里练拳。
西山作为国家4A级风景区,若是一个普通人提及在山上会遇上什么人,一般反应都是游客、护林人、清洁人员、景区工作人员……
什么都有可能。
偏偏“何煜”说,是“猎户”。
在她看来,唯一合理的解释,只有何煜最近曾经去过那一片野山头,看见了那个猎户们留下的猎屋,这才潜意识里觉得山里会出现这样一种人。并且这段印象应该非常新,新到让他下意识脱口而出。
而猎屋前面她捡到的那枚奢华的水晶扣,也印证了她的猜想。
养父秦俊生曾经是律师,虽然过得入不敷出,但还是努力在上班时维持最基本的体面。
丁艾记得他有一件有法式反褶袖的衬衫,总是所有衬衫里熨得最平整的。
每次见重要的潜在客户,他总是会穿那一件。
因为他说,那件最正式,最体面。
她至今都记得秦俊生微笑着说“衬衫袖口要露出西服袖扣一英寸”那充满仪式感的模样。
其实人们看重的从来都不是仪式感本身,而是觉得只要有了仪式感就可以为自己带来好运。
现在付出的这些琐碎的多余,会在将来的某一刻得到回报。
那种法式反褶袖的衬衫,因为衬衫的袖口有衬里的加厚部位比普通衬衫长一倍,长出来的部分穿时要翻叠过来,然后将需要合并的开口处平行并拢。
最后袖扣一分为二,将衬衫袖口钉成优雅的水滴型。
她捡到的那枚水晶扣,应该就是一枚完整袖扣的尾巴的部分。
从那时起,她就怀疑何煜了。
可即使证明那枚袖扣真的是何煜的,也只能证明他曾经到过那里,却不能证明他放火烧山,更不能证明他杀了方友明。
那枚袖扣只是线索,而线索不能作为证据。
所以她让顺子派人暗中留意何煜行踪。却不想这人既不是真的何煜,而且已经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