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还是忍不住提起白天观察到和想到的事。
“姐，我看那杨健对你有意思，成天儿就关注你。”我说的时候漫不经心的，眼睛却偷瞄着姐。
姐脸一红，支吾着说：“我们恋爱了。”
“啊……是真的？”我跳起来。
“嗯……”姐点头，“可妈不同意，杨健是独生子，妈希望我能找个愿意倒插门的。”
“啥啊，妈怎么能那么封建？现在到哪去找非独生子？再说找到也不一定爱你或者是你爱他。”我叫起来。
姐赶紧捂住我的嘴。
“梅，你别跟妈说，我进城打工，是跟杨健一起的，你放心，他答应过我，你的学费我们一起承担。”
我吓了一跳，这要是让我妈知道……
“好，姐，我支持你，杨健这人有责任心、可靠，最关键的是，爱情可遇不可求。”
我这么说着，心里就在思忖着明年的学费，对，我得自食其力才行，看来那找寻柳智伟的事得先撂一边了，明年暑假得好好工作，不管什么活，哪怕当餐馆服务员，也一定要好好干才行。
这样想着，便想到了陈芹，哎呀，我怎么忘了给她打个电话，想起电话才又想起手机，手机两天没充电，已经关机了。
“梅，你帮我看一下，这件衣服的肩膀尺寸我算对了没？”姐学缝纫真是认真，看来她是真想进城靠这个找工作了。
“嗯……没错。”姐把公式写的很细，我算了一下，答案是对的，但公式是不是这样我就不懂了。
姐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姐，你怎么啦？你想说什么？”
“这个……”姐犹豫了很久，还是告诉我：暑假的时候，有个青年来村里找过杨曼铭，当时，那个被问话的人一听到杨曼铭的名字，吓得脸色铁青，没有回答他，飞一般逃跑了。
什么？青年？找杨曼铭？不会是柳智伟吧？对，他一定是柳智伟！
天哪，早知如此，我何必暑假留在上海打工？何必去找那个郭涛？
我后悔不已，唉，缘分！
不过，后悔也就那么一刻，旋即我又开心了，有得有失，认识万亮和郭涛也不错。
嗨，对，回到家都忘记给万亮报个平安短信，现在弥补一下吧。
打开手机，却发现短信爆满了。
有好几条是万亮发来的，还有三条是移动10086发来的。
原来我的手机在接完万亮的电话后就欠费了。
万亮给我充了两百！
拿起手机，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发短信好，现在什么都得节约着点。
于是，给陈芹发了条问好的短信，再给万亮发。
“万亮，谢谢你，我早到家了，一时忘了给你报平安，呶，连手机欠费都不知道……祝新年快乐！”
刚发完短信，手机还没放下，电话便过来了。
当然是万亮。
“梅，你怎么啦？好你个家伙，怎么能忘记给哥发短信呢？害我担心了两天，再不开机我就要跑你家来了。”他说话可真急。
“我……习惯了，在家里很少用手机。”我说。
“那就好，那就好，冷吗？”他像是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给放下了，语气缓和下来。
“很冷，下雪了，冰冻很严重，你们什么时候放假？你要回家过年吧？”
“回的，要大年三十才放呢……”
……
“漫游费贵，我们用短信吧，短信便宜。”没聊几句我就打算挂掉电话，“谢谢你给我充话费。”
“喂，丫头，干吗那么抠门？……好吧，发短信。”
挂掉电话，姐问：谁？
“一个同事。”我说，不知为什么，有点慌乱。
“怎么感觉像是你的老朋友？你们关系不一般吧？”姐狡黠地笑。
“哪里，没有的事，不过是因为……谈得来。”
“梅，大学生了，谈谈恋爱也正常的。”
“姐……”我娇嗔着，“没有的事嘛。”
正聊着，陈芹的电话也来了。
“哇，梅，你干吗一直关机啊？是快没话费了吧？我正想给你充话费。”
“哦，不是，是忘了充电。”我连忙说。
“家里好玩吗？”
“好玩啊，就是冷。”
“你丫回去也不吱一声。”
“陈芹，我手机漫游，咱发短信聊吧。”
“好……”
瞧，我的朋友多体谅。
“梅，你怎么跟朋友说话也那么直接？不怕人家笑话你抠门吗？”姐笑着说。
“嗨，我们好的像姐妹，还计较这个吗？要计较就不做我朋友了。”我笑着说，“相处就要这样，不累人，不牵强，想什么就直接说，富不欺穷，穷不仇富，这样的友谊才是最珍贵的。”
“你呀……”姐笑了，“其实，我还是挺羡慕你的，哪怕妈妈成天叨叨着让你斯文点，你还是照样我行我素……”
“你们两个在叽里咕噜些什么？还不睡？”
妈突然上楼来，手里拿着热水袋。
“呶，要不要捂一下手？”
“妈，不用，给爸捂吧，我们年轻人不怕冷。”
妈有些不放心地看了我们一眼，再次嘱咐我们早点睡。
妈离开之后，姐又悄悄跟我说。
“梅，千万保密，这些天杨健都不上门找我，我们也特意不在一起，不过，我们已经约好了，年后一起外出。”姐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有点不安。
“好吧，我保密。”我故作轻松地说。
妈妈刚刚是不是想试探我们呢？白天杨健来过。
妈妈也真是，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干涉孩子恋爱。
但是，妈妈也许是对的，她害怕寂寞，害怕老无所依，可不可以有个妥善的解决方法呢？好歹杨健是同村，总比嫁外村好吧？
得，我也不去想了，睡觉去。
我跟姐的房间相对望，她的房间在南面，我的在北面。
我们家的房子是老式的瓦房，泥筑的墙，木头搭的架子，夏凉冬暧，若不是交通不便，我更喜欢住这样的房子。
两层楼，上边还有一层呈三角形的阁楼，小时候，我们喜欢在阁楼上玩，现在阁楼几乎没人上去了，成了堆放杂物的仓库。
回到自己的房间，也真巧，万亮的短信正好又发过来。
“梅，我很想你，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你能做到吗？你每晚睡觉前给我发个晚安的短信，我知道你睡了就安心了，好吗？”
我脸一红，这个要求说过分也不过分，说不过分又好像有些过分，如果我是爱他的，一定会感动，可是，我怎么感觉那么别扭？
不能让万亮在我身上投入太多感情了，对，我不能再误他了，怎么办？
怎么回？
“我要睡了，晚安。”？
不行，这不意味着我对他……
“我睡了，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也不行。
怎么回？怎么才能让他不对我用情，却又不伤害他？
我们是哥们。
哦，我们是哥们。
“哥们，我要睡了，晚安。”
嗯，这样不错。
发完短信，我笑了，他明白我的意思。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我也几乎都宅在家里，杨健家那个亲戚来过几次，最后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看来咱有些自不量力了，老想入非非……梅，我祝你永远幸福！”然后便不辞而别。
姐亲自给我做了套新衣服，她自己会做衣服，成本就低多了，还挺合身的。
大年三十，我穿上姐做的新衣服，在镜子前臭美了一通：这下好了，姐会做衣服，我就不愁穿的问题了，嗯，我也得好好打扮一下。
也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新衣服一穿，面貌焕然一新。
姐也赞叹了一番：“梅，我看以后你的衣服我可以包了，嗯，真好看，梅，你要小心，穿得太漂亮了会招蜂引蝶的。到时，你应接不暇……”
我呵呵笑着：不怕……
我是不怕招蜂引蝶，但我可不热衷于打扮，过分在乎穿着打扮有些怪怪的，不是我的天性……
因此，不一会我又把穿新衣服的事给忘一边去了。
妈妈和姐在厨房里忙活，却不让我插手。
“梅，你就别来凑热闹了，你在这里我干活更没心思……”妈妈自顾自叹息着，“你呀，将来如果要摆酒席，你是忙不出来的……”
妈说的太对了，厨房里的活我太细致，我真干不来，山上的活我倒是学得很快。爬树，摘野果、抓黄鳝和泥鳅、捡田螺……就没一样能难倒我。
很多时候我会胡思乱想：当男人真好，整天跟大自然接触，虽累但也有趣，不像做家务，视线窄，还繁琐……
年夜饭不像城里人一样大鱼大肉，却也丰盛，而且纯天然。
有高山田螺，是爸自己养的，有土鸡，有自家种的黑米饭……
我们一家人围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吃年夜饭。
电视开着，却都不看，还是聊点小时候的趣事带劲。
爸说我小时候很熊，有一回在院子里跟别人家小孩玩，两个人抢一颗糖果吃，我抢不过人家，就张嘴去咬……
“很火爆。”姐笑。
“你们俩啊，小时候特笨，让你们去引田水，怎么着，水都倒着往回流了，你们还傻愣愣守在那里。”
“梅，你在学校有没有犯浑？记得上小学时，你可是老跟人家男孩较劲，挖陷阱坑人啊，逮老鼠吓人了，打架啊，啥都少不了你。”
“猪八戒嘛，来，吃块肉。”爸把一块鸡肉夹到我碗里。
妈感叹起来：“哎，现在孩子少，过年都没我们那时候热闹，我们那时候一家七八口，可热闹了。”
“但也没那么好吃的吧。”我说。
“你就光知道吃，这样，你瞧，多冷清。”妈是越发怀念她小时候的热闹景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