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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狂风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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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不忍读下去,杨曼铭啊,难道除了走这条路,你就没别的选择了吗?我边读边抹眼泪:

“后来,我进城打工了。

我踽踽独行,徘徊在医院门口,心里矛盾极了,孩子是无辜的,他不能没有父亲,他也不能是‘黑人’,然而,打掉?天啊,要知道我有多可笑!我的母爱超乎寻常地战胜了我,我以为我可以找到柳智伟的。

我不得不求城里的姐姐,到了她家,浑身都提不起劲。姐夫一听到我怀孕的事,那双眼便满怀鄙夷,直刺得我抬不起头。他不时地在我下身来回扫视,怀着一种挑衅的味道,还阴森森地发出冷笑。我真想煽过去两个耳光。

……

我们有一类女孩天生就爱想象,她想象着当一个慈祥的母亲,她的想象温柔别致,不知为什么,她的想象总是脱离不了母性,脱离不了家庭生活这个圈子。可是,现在我却非常害怕这种想象,这是一种叛逆,一个人当她自身都生无着落时便把孩子带到世间,这实际上是一种罪过——她把一个无辜者推上了一条充满荆棘的路。

母爱伟大?当母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时,她盲目的生下孩子又何伟大之有?是的,我现在明白这个道理了,可是,当时我被自己的母性冲昏了头脑,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啊!

为了孩子,我嫁人了,嫁给了二郎。

嫁人之后就更没希望找到柳智伟了。其实也不是很乐意去找,怕破坏在他心中的形象。

他常常三更半夜才会回来,这是男人们的事,我没必要也不愿意随便干涉。我甚至抱着一种赎罪的心理,尽管他粗俗、野蛮,他毕竟是我丈夫。我容忍着他如风如暴疯狂的欲望。渐渐地我学会了麻木,我强迫自己忍受,我不得不闭上眼睛不停地祈祷,恳求上帝减轻我的痛苦。

他害怕我对别的男人产生感情,害怕我逃走,总是把大门琐着,不让我有机会接触外面的世界……

我可以咬舌自杀,可是,他用孩子要挟我,把我控制在大院里,母爱使我别无选择地委屈求全。警察抓坏蛋,假如坏蛋手里抱着小孩,他也不能随便下手,是不是?

我终于逃出来了,可是不到一个星期便得了肺炎,高烧不降。我身无分文,我抱着忆伟痛哭了一场,因为带着病,更没人敢接近我了,我想过要报复他,可是,一点儿精力也没有,我绝望了!

……

现在,我全身抽搐着,我觉得整个人快要沉下去了。你在读这信的时候,梅,千万别想起我,我的模样可怖极了。我毁了自己的容貌。别责怪我轻生,我是无奈的。

祝你幸福、快乐!梅,亲爱的朋友!

杨曼铭绝笔”

看到最后一段,我的手哆嗦起来,

杨曼铭,你何至于此?何至于此?美貌不是罪过,我还曾经羡慕过你的美,冰清玉洁,如出水芙蓉……

合上遗书,心情久久无法平静,杨曼铭希望我去寻找她的孩子,是的,她一定是这么希望的,我能为她做点什么呢?

悲剧就是美好的东西被毁灭了……那么美好的女孩……

啊,我讨厌悲剧,我不要直面悲剧……我突然希望自己有超能,可以让一切重来……

柳智伟?柳忆伟?对,一个是杨曼铭的爱人,一个是她的孩子,我要帮杨曼铭寻找这两个人。

他们会在哪里?我能找到他们吗?柳智伟?也许我能找到他,如果他现在已经画出点名堂的话,我到画家圈里去找找估计能碰上。可是,忆伟,我要怎么找?

窗外,雨下得更猛烈了,风呼呼地吹着,雨水肆虐地敲打在窗玻璃上,像是要冲破什么,那么猛烈那么任性……

院子里却响起了杨明全伯伯的大嗓门:梅,梅,你回来了吗?

我应了声,走出屋子,杨伯伯浑身湿透了。

“你这是怎么啦?杨伯伯,这么大雨也出来吗?”

“我正要问你呢……”杨伯伯也顾不得擦拭额头的雨水,顾不得湿透的身体。

“问我?”

“你那么做不对,有人看到了,你在那里哭,你还播开了那锁住妖魂的大便……”全伯伯有些上接不接下气地说,“这不好,你不知道吗?坟头是不许人哭泣的,更何况……你这是想害乡亲吗?”

我愣住,全伯伯冒雨赶来就为这事?

“得,做都已经做了,也拿你没辙,我打明儿去弄个八卦再封一下,记住,以后不许你去那里了,更不许哭。”全伯伯交待完了,这才又撑起伞,冲进雨里。

我傻愣愣地站着,不禁怀疑起来,《窦娥冤》里的六月飞雪真能起到伸冤效果?人们先就被所谓妖魔之类的迷信给吓着了,还会去想它是不是有冤情?如果六月飞雪是在诉说窦娥的冤情,那这大雨算不算是杨曼铭的冤情?

雨下了一夜,第二天凌晨才止住。

我不想再呆在家乡了,我得进城,妈和姐也希望我进城,他们可不想我再惹事。

第二天没雨,村子里就闹腾起来了,好像都在议论我回来拜祭杨曼铭的事。听妈妈说,全伯伯请了道士在作法术,还用八卦驱妖。锣鼓声、喇叭声、鸡叫声(据说公鸡的啼叫也能吓跑妖魔鬼怪,所以农村人喜欢公鸡。)间夹着喧闹的人声……一阵一阵传过来。

经过雨水的洗礼,花啊草啊树啊倒是越发精神了,鸟在树上欢快地叫着,鸡啊鸭啊狗啊也都在路上窜动起来。

我不想去听人们的议论,不想听大家好心的劝告,更不想去看村民接着又在做些什么驱妖法术。唉,还是这花草有情意。

好吧,所幸,这一切杨曼铭也看不到了,也不会伤心了,且随他们闹去!

我将她留下的遗物收拾好,来到我们曾经快乐玩耍过的地方,只觉得阵阵寒风刺骨而来,我的手不知怎地伸到一个鸟窝里,几个鸟蛋掉下来,碎了,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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