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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逃离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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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拉轻轻一跃,高飞又坠落,如此循环往复,所有人都只是面无表情的看客,看着她一遍遍摔死,却没有人好心上去捡她的断肢,捡她碎成五段的肋骨,捡她摔得血肉模糊的头颅。她死了太多次,皮肉分离,直至身体里灌满冰凉熟悉的液体,她才又活过来。天边的云聚成一张人脸,样子像暮年的博尔赫斯,他张开嘴,声音直接穿透到她的心灵:“命运之神没有怜悯之心,上帝的长夜没有尽期。你的肉体只是时光,不停流逝的时光。你只不过是每一个孤独的瞬息。”

她没有一点坐船的印象,似乎穿过一个传送门就到了墨西拿。这里的港口同样有一条长长的铁轨,方便上下轮渡的火车行驶。阿尔弗雷德又给了她一剂续命针,理智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她仔细记忆着进出墨西拿所有的车次信息。

“你真的是一个野兽。”阿尔弗雷德嘴角带着冰冷的血色笑意。他说的是几小时前劳拉在卡拉布里亚的港口发狂,撕碎了车内的内饰,折断后视镜,再用尖角击碎了侧面的玻璃。闻声赶来的司机被她以头抢地,后脑在地面上砸出一大摊血,另外一个跟班被咬掉半块耳朵。阿尔弗雷德和他的跟班再晚来一步,不光车要被拆,还会再出人命。于是他便打发剩下一人陪同伤者去包扎伤口,他亲自开车带劳拉前往西西里。

阿尔弗雷德不怕惹祸上身,只是这次他是专程带劳拉去杀迈克尔的,在迈克尔人头落地之前,他不想有任何差错。为此,他特意依着迈克尔的发型再次剪了头发,夹克之下是宽大的病服,今天他也要扮演很重要的角色。

托里拆利家族和巴盖里亚帮之前从未有过交集,上次的沙滩枪战之后,各派间拉帮结派,西西里岛局势紧张,距离战争,只差一根导火索。

阿尔弗雷德想让劳拉成为这根导火索。

他原以为迈克尔受重伤,偌大的家族生意就能由自己来管,对迈克尔也没那么深的执念了,结果萨缪尔这根老顽固偏要遵照昆汀阁下——阿尔弗雷德他爸的遗嘱,不让他插手家族生意,即便是迈克尔死了,也将由他的远房亲戚来接手,这彻底让他立下了必杀迈克尔的决心。

家人?不过是个冠着相同姓氏的一群人而已,就如墨西拿帮之于他。里面的人是死是活,帮派有多大,他都不在乎,他要让他们残杀。

托里拆利家族与巴盖里亚帮嫌隙已生,幸好萨缪尔带人查出枪手是从卡拉布里亚来的一帮人,于是两派决定共同调查解开误会。

迈克尔是托里拆利家族的新首领,奈何他因犯病被转移至卡塔尼亚医院,于是双方会面的地点也定在了那。

医院的四个大门,大堂,两个楼梯间,迈克尔所在的十层病房,各处都有不下十人防守,他们提防着一切行迹可疑的人员,若非萨缪尔允许,普通打扮的人一来到十层就会被层层盘问。难怪出发前阿尔弗雷德特意将她身上的伤口——尤其是腹部包扎得那么显眼,原来是生怕别人看她是病人。他没那么好心。

下车前,阿尔弗雷德将劳拉的口红枪卡进她右臂的石膏缝隙里,是熟悉的感觉,她终于拿回了自己的枪。

“这枪的子弹都是特制的,真不好找,费了我一番功夫。里面总共有七发,足够你杀了他。”

“他死了之后,你就还我自由,对吗?我想听到你亲口确认。”

二人对视良久,阿尔弗雷德眼神是黑暗森林中射出的一束光,他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她的内心立刻被巨大的悸动和慌乱点燃,又因无力抗争而自觉渺小与恐慌。

“事成之后,来停车场找我。你知道的,我从不对你撒谎。”阿尔弗雷德挥挥手中的袋子,里面是二百克药物和一张记录着她开枪镜头的磁盘。

阿尔弗雷德从后备箱拿出轮椅,戴上口罩,推着劳拉走进了电梯。

电梯内是两个护士,一个JC和一个病人。JC好心地让开位置,让劳拉的轮椅得以进到电梯的正中间。

“几楼?”

“十楼,谢谢。”

劳拉的左臂是几个相当显眼的针孔,病服又是短袖无法遮盖,太阳穴之下脑神经止不住地狂跳,她倒是不担心藏枪的事,只是害怕有人能看出来她是个瘾君子。她靠默数让自己冷静。

出了电梯,十层走廊的保镖都被阿尔弗雷德找借口支走了,只剩一人坐在迈克尔的病房门口。面前的桌上是几张揉皱的纸币,手上还在切牌洗牌。

走廊的尽头只有迈克尔住的一间病房,见劳拉转着轮椅走近,他好心提醒道:“女士,这里是私人病房,不能靠近。”

劳拉一脸迷糊,还不住地咳嗽几声:“我就住这啊,你是谁,为什么把桌子摆在我房间门口。”

男人有些无奈:“你是不是走错了?你住几楼,我叫人送你……”

他话未说完,劳拉已掏出枪瞄准他的眉心。

“开门。”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男人高举双手战战发抖。

“开门,我有事找迈克尔。”

男人只得照做。

病房内,萨缪尔听见一阵敲门声,他打开门上的小窗,看到男人汗流不止的脸。

“萨缪尔,我,我肚子不舒服。借用一下厕所。”

“你有病,去其他地方上。迈克尔还在和安娜谈事情。”

“最近厕所的在三楼,我实在憋不住了,你快开门。”

“就这一次,速战速决。”看他的样子怕是还没到三楼就得拉裤子了,萨缪尔打开门,男人一个踉跄扑在他身上,正奇怪着,心里又一惊,竟然跟进来一个拿着枪的女人。

她的脸孔在西西里实在罕见,萨缪尔一眼就认出了她:“是你!你还活着?!”

“安静,举起手来,别耍花招。”

劳拉站起身,用轮椅挡在门后,以防有人破门而入。

萨缪尔上下打量女人的打扮,视线落在她手上的袖珍枪上:“你想干什么?”

“我要见迈克尔。”

“谁派你来杀他的?”托里拆利家族经不起第二次暗算,虽然之前女人救过他,但现在以这样的方式出场,她并不值得信任。萨缪尔神色紧张,如果有任何意外发生,他将替迈克尔挡下第一颗子弹。

“如果我想杀他,你们俩现在都已经死了。我有要事要告诉他,说完我就走。”

“迈克尔不方便见客,他已经有客人了。”

“是谁?”

“安娜。”

“安娜是谁?”

“他的女友,墨西拿帮的继承人。”

劳拉眉头一皱,托里拆利和巴盖里亚帮都已经够麻烦的了,现在还多出一个墨西拿帮,她不想卷入奇怪的帮派纷争里。

“那你替他记着吧,那天沙滩上的枪手是阿尔弗雷德找来的,他加入了卡拉布里亚帮,他计划杀死迈克尔和他们的父亲。”

从萨缪尔的眼神中,她能看出阿尔弗雷德在托里拆利家人之前的演技十分完美。

“今天,阿尔弗雷德会假扮成迈克尔去和巴盖里亚帮的人商谈,他打算让你们和巴盖里亚帮打起来。”

“这……阿尔弗雷德是托里拆利家的人,而你——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

“因为我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你们,你也看到了,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劳拉给萨缪尔展示身上的伤口,“如果我现在想害你们,怎么对得起我过去承受的痛苦。但凡我有一丝坏心思,你们都活不到现在。行了,把你们的人手都召集起来,一部分人保护迈克尔,另一部分人去抓阿尔弗雷德。他就在医院里,也许在停车场,在抓到他之前,你们需要联系巴盖里亚帮暂时中止谈判。我的时间不多,话就到这。”

说完,劳拉便一瘸一拐地往露台走去。

“女士!你叫什么名字?”萨缪尔叫住她。

“不重要,当我已经死了。”劳拉翻过露台,松开手。

萨缪尔惊惶地追上去,只见女人竟轻巧地落到九层露台上,进入九层的病房消失不见。

劳拉经由消防通道来到八层,再乘坐电梯下到三楼。

砰砰砰!楼下停车场传来几声枪响。劳拉的头伸出窗口向外看去,三楼的落差让停车场看起来像仿真沙盘。萨缪尔的反应速度很快,已经有人在一层围捕阿尔弗雷德了,阿尔弗雷德在车子之间迂回躲藏,如困境中的老鼠,不得已放了几枪,终于射中一人,突破包围圈跑了出去。

劳拉算准时机,下到一楼,一脚往医院后门上踹去。厚重的钢板痛击逃命的阿尔弗雷德,他如只断翅的鸭子,重重砸在水泥地上,再无法起飞。他以头支撑着自己的身子,跪坐在地,掏出枪,刚要扣动扳机,身上噗噗噗冒出三个血口子。

劳拉三枪打在他的膝窝,后腰和脊背上。

鲜血染红病服,他倒在救护车旁,肌肉抽搐,场面十分应景。

劳拉走上前,准备对他的脑袋再补一枪,眼中,阿尔弗雷德那张惊恐和难以置信的脸忽然和迈克尔重合了。

时光倒流景色变幻,她又回到了那片泛黄的沙滩,迈克尔倒在她的怀中,肢体化成黄沙,他的生命从她的指缝中溜走。黄沙散尽,手腕上捆绑着一根血红色的丝线。丝线的另一头,深埋于沙滩之下,沙子一沉一浮,露出男人的鼻尖,眉骨,再是红唇,和迈克尔一样的诱人红唇,劳拉吻了无数次的唇。终于,阿尔弗雷德脸被黄沙完全托起。

你真要枪毙这段光阴吗?

他问。

他是个令人厌恶的怪物,是个挟持者和施虐狂,他的丑陋在她面前一览无遗。但在那段漫无天日的时光里,他又是成了将死灵魂的最后一缕回光返照。迈克尔还是阿尔弗雷德,于她而言都不重要了。二人的身影早已重合。巨浪翻滚而来,漫天的水将沙滩瞬间化成沼泽,污泥沿着丝线爬满她的全身。她屈服于暴虐,深陷于地狱,她怜悯他同情他,她认为他罪不至死。

命运很奇怪,不但用他的恶与暴虐惩罚她,还用她的爱与善来毁灭她。

密集的脚步声接近,劳拉如梦初醒,抢过车钥匙和装着du品与录像的袋子,仓皇离开。

她抹掉脸上的鼻涕与泪,拉开后门,她穿过撕心裂肺的尖叫,穿过此起彼伏的警报,穿过惊慌失措的人群,穿过逆流狂奔的保镖。

她跑上车,插入钥匙,点火,一脚油门,驶离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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