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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流浪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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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器橱窗内展出去年上市的液晶电视,四四十六个画面同步播报着晚间天气。湿气充盈至百分之四百,天下雨了。加油站的巨型贝壳招牌和快餐店的肯塔基老人头交替闪烁,将雨水染成橘红或白色的浑浊液体,很快模糊行人行车的视线。几人为了避雨躲进一个暗巷,走了几步才发现进了谁家的后院,院子里站着一排高矮各异的黑色人影。几人如惊弓之鸟,为首的人率先劈砍手中的斧子,碳钢斧头碰撞到黑影的脖子,邦!震源就在斧尖,麻木的颤动沿着指骨,尺骨,桡骨,肱骨一直传递到肩胛,连带着地面产生三级地震,吓尿几只垃圾桶避雨的鼠辈。

大肚婆娘打开手电,这才发现面前的只是几塑被遗弃的领袖雕像,SI大林像伸长右手,好像在向人讨要一把雨伞;列NING像的左臂只剩半个空短的袖管,丢失的臂膀早成为三五流浪汉的一顿午饭;还有霍查的半身像,这位夺权一流,铁腕统治阿国四十多年的政治领袖,如今塑像无人理睬连鼻子都掉了,黑暗中左看像谢顶的埃及狮身人面像,右看像顶着无鼻脸的电工。

好在雨大遮掩全部动静,斧尖滴落的血滴也很快被雨水冲淡。眼前的厂房黑灯瞎火的,像是和院内的雕塑一个下场,被废弃。为了避雨,几人闯入孤魂野鬼的地盘过夜。有了之前的经验,再看到人影幢幢也不惊惶了。为首的人摘下兜帽,白炽的手电光照射之下,劳拉失神的双眼散发出淡蓝色的寒气,顷刻间冻裂目光所及之处的所有肮脏活物。

“今晚住这里。”

屋顶破开一个大洞,雨水带着凉气似一道瀑布哗哗灌进室内,正下方倒塌的大型器械爬满了铁锈,隐约能看出个是起重机的模样。墙上的涂鸦盖了十八层,上面写着“监狱!”“SU联滚蛋!”“还钱!”等的字样,还有巨大的骷髅头像。墙角还有一只不知何年何月命丧于此的死猫,身上的皮毛都烂得只剩白骨,唯有一颗头颅带点猫科动物的特征。大家都嫌塑像厂的土壤有毒,植物长一批死一批,野草的尸体都有半人高,且没有沾上太多水,倒极易燃。死尸扎根到地下几米,一次拔不干净,兴许再过几月,等野草第四纪元的文明繁荣又枯死,下一批无家可归之人又能得到一堆上好的生火材料。

上色间的塑胶布遍布着各色霉斑,虽臭,倒也能阻隔大部分初秋的寒气。几脚拆散木质的颜料柜,洒上干枯杂草,冒火的燃料棒往上一扔,热火终于带给她们些许人间的温暖。

“都是我的错,我太傻了,居然会让一个孩子去……”玛丽塔掩面哭泣,“应该我去当诱饵引开他们,这样娜杰拉就能跑出来了……”

拉马丹:“这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的错,她是个很勇敢的女孩,她的死……”

“闭嘴!”劳拉踢翻角落的颜料桶,不断的变故让流动的液体早已和桶身结成一块,重重砸在地上,连桶一起碎成三瓣,“娜杰拉没有死!如果不是……不准你们再提她的死!她没有死!我会找到她,我会把她救出来的!不准再提!记住没有!”

劳拉的表情比她手里身上背的两把SKS步枪还要可怕。

玛丽塔和拉马丹不敢再开口,劳拉继续自顾自说道:“我会找到她,我会找到她。我答应过她,她不会有事的。”

经历几个小时的奔波,三人早就胃袋空空,尤其是拉马丹的胃,呻吟着一首百转千回的突尼斯国歌。

“你们俩待在这里,我去找点食物。”

劳拉带着两把枪离开,走到哗哗的瀑布旁,她又折返回去,换成一柄步枪前的刺刀。

她借口找食物离开,实则是察觉到Du*瘾发作的前兆。她使劲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好像皮疹消下去心头难熬的瘾也会一并消失。她走回之前经过的肯塔基快餐店门口,望着落地窗上大大的脆皮鸡块广告牌流口水。五个鸡块和一瓶可乐仅售两百列克,约二块七美元,的确不贵。可是劳拉口袋空空,兜里只有一把刺刀。她总不可能把刺刀拍在柜台上要求换份套餐。她松开手,继续往前走。

加油站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值夜班的店员无聊得和瞌睡打架,劳拉在门口苦等七八分钟,终于等到店员输掉比赛,彻底熟睡。劳拉这才悄悄把门推开一条缝,伸出尖刀顶住头上的铃铛,身体挤进去,再悄悄把铃铛放下。如此平安潜入。

店内只有柜台边安着一个没通电的摄像头,安保形同虚设。货架上的食品不多,她拿了几块能量棒,rou肠,几瓶水,转身往外走,走到货架的边缘,看到被店员自己的呼噜吵醒。

她躲回货架后面,把能塞的东西都塞到衣服里。兜帽压得低低遮住上半张脸,随手抓起一块蜂蜜坚果蛋糕往外走。

“九十二列克,谢谢。”店员接连打着哈欠,劳拉还没掏钱呢,他已经摁动着收银机上的“结算”按钮,哐哐,满载零钱纸币的钱箱弹了出来。靛蓝色的五百列克明晃晃地摆在最上面。

凭她的身手,干个店员分分钟的事。有这些钱,不光可以体面地买一份热乎乎的炸鸡,还能有余钱去做其他的事情。

可抢钱是违法的,是犯Zui!她可是探员,就算死了她也是个探员,探员警抢劫平民,这叫什么世道?

她需要药!她需要药!再不打药,她就会发狂,会疯掉!不抢这家便利店,遭殃的或许就是下一家药店!现在立刻拿钱走人,对店员反而是种宽恕。

“老板,那瓶酒多少钱?”

“哪瓶?”

“最上面左数第三个。”

老板站在凳子上,踮着脚去够。只听“叮当”一声铃响,他转过身,柜台上只剩一块蛋糕,古怪的顾客已不见。他忽然想到什么,赶紧去查看收银机。

胆小鬼,假正经!不敢抢不敢偷,五百列克就在手边,还白白放过了。要真想当个活菩萨,就把兜里藏的东西全都交出来啊,或者这样走到警察局,看看那边的警察会不会因为盗窃犯自首而颁给她一个良好市民奖。

阿国的大部分城市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就停止发展了,废旧工厂成了各种无家可归者的大本营。没钱建铁路,没钱搞发展,楼倒房塌无人管,附近的街道和几百米开外的山坡上却随处可见冷战时期留下的防空洞和防核武碉堡,夜晚中看去像是一片坟包包乱葬岗,全是霍查留下的“旷世杰作”。

两个灵魂又开始争夺身体的主控权,左手和右手开始打架,明明没喝一口酒,却成个酒醉女郎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街道上,雨点落在凹凸不平的坑洞里碎成满地的玻璃渣,硌脚,绊脚。她是一秒钟也不愿淋雨了,跌进一个废弃的防空洞口,挤压右腿的矿泉水瓶,蓝蓝瓶盖迸出的清脆音浪被两侧的洞壁不断反射回弹深入,幻化成一股微不足道的风撩吹洞内深处的火把。火把瘦长,通体发红,像根燃烧棒。

仔细一看,还真是。这里怎么会有燃烧棒?

劳拉匍匐靠近,看着墙壁上二高一矮三个人影。

左边的高个子:“……地xi泮片,氨酚qu马多,羟考酮,盐酸伪ma黄碱,今天带了这四样货。哎哎,别看了,不过是个阿拉伯佬,他也听不懂我们说话,把他做了就是了。东西你还要不要嘛!”

右边的高个子:“呸,真晦气。我都要了,多少?”

左边:“七千。”

右边:“七千!你当我傻子!药房里就卖三千八!”

左边:“老兄,这些东西都是处方药,你以为那么好搞!药房便宜你去药房买啊,不要就拉倒。”

右边:“便宜点,稍微便宜点。你认识恩考特吧,这片最大的中间人。他是我舅舅。你今天给我便宜点,就当交个朋友,以后有什么事……”

左边:“你舅舅是恩考特?开什么玩笑,那你还有必要来我这里买?”

右边:“你不知道他对我有多严格,他不允许家里的人碰这些药。来吧老兄,怎么说?便宜点?”

中间的人终于醒了过来,他叽里呱啦用阿拉伯语英语法语大喊饶命,救命,放过我。

拉马丹???

劳拉没时间细想拉马丹为何会出现在这,只见其中一人手里抓着刀就要刺向他,她迅疾起身扑到对方身上,一拳击晕。

另一人吓得肝胆俱裂,胶囊药片抖落一地,连滚带爬往外跑。劳拉抓住他的左膀,拉他回来,男人转身,右手掏枪,劳拉当即制住其右手,再送一套小弟弟连环击。鸡飞蛋打,男人捂裆痛哭。

拉马丹看见劳拉犹如天神降临,心中佩服口中惊叹不止:“劳拉!劳拉!你是我的女神!”

劳拉只顾捡起地上的药片,不管白色蓝色长条胶囊还是扁扁圆片,全都地往嘴里塞。不知是哪个药片起了作用,劳拉跳突的神经终于平缓下去,胃肠的不适感也没那么强烈了,万针不再穿心,反而像被一把圆齿钢梳按摩,穴位肌肉的酸胀感消失。她盘腿坐在地上,嘴角勾勾,似笑非笑。

捂裆派男人见状,再次捡起枪,被她一刀封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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