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富饶,这是多数人对意大利西西里岛的印象,似乎这是上帝最眷顾的地方,一年四季阳光常在,连海面上都镀了一层金。劳拉眼里,这只是表象,真相藏匿在一万七千尺之下的深海中,熔化于三千二百米的火山顶。八大家族控制着这里的每一座城市与街道,他们的黑手甚至伸向gong检法,对他们而言,这里可谓是名副其实的犯罪天堂。
一辆黑色雪佛兰萨博班行驶在西西里岛的北岸公路上,将近五米七的大块头,与前方清晰可见一座呈锥形,高大的火山——埃特纳火山相比,渺小得不过是沧海一粟。只需几滴一千四百度的滚烫岩浆,就能将车中的汽油和她的血液一块儿煮沸。
车载音响中歌手的核嗓适时地诠释了火山爆发的声音。
悲嚎、惊叫、啼嚎,尖啸。
地下深处的岩浆喷溅至四五百米的高空,冷却后全部化作一粒粒的子弹,刺穿车厢,打入柔然的人体之中。地拉那的夜晚如沉积的枪油和火药味,穿过汽车的通风口,弥漫在整个车内空间里。
因为劳拉的失误,穷凶极恶的歹徒破罐破摔,对着满载着人质的车厢开枪。闷死人的铁皮板如一张宣纸轻易地被子弹穿透。枪战中,歹徒的流弹击中油箱,直接引爆了一辆货车。等增援赶到时,敌人已尽数死亡。当晚救援行动的结局,四辆车七十二口人命,最终获救的只剩四十八人。
杀人者问心无愧,救人者却于心不安。劳拉的灵魂被那一夜捆缚上了二十四层枷锁。经过评估,她的心理已经不再适合一线的行动组,上头把她调岗至了意大利西西里做监视。
“艹!那是什么声音?”苏萨娜问道。
“是EB的歌声。”劳拉回答道。
苏萨娜是此次行动的通讯员兼劳拉的网友。二人因为此次的西西里任务牵线,一拍即合。工作之外的时间,二人一有空就煲电话粥:“那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吗!听着还以为是埃特纳火山喷发了。人的音乐品味果然各不相同,我这辈子都无法理解重金属。”
“我倒蛮希望火山现在就爆发,把整个岛都连锅端,倒也省事了。”
“别那么极端,想开点,调岗不等于降职!你看,阿尔巴尼亚的人抓起来零零散散的,天天命悬一线,又累又没什么成效。相比于那里,西西里遍地都是罪犯,更容易出业绩。今年有业绩,明年有奖金;明年出业绩,后年升四星。看开点,女人!”苏萨娜安慰她。
“行了,我不想再聊这些。我已经在卡塔尼亚了,还有二十分钟到广场。”
“好,艾斯会去那里接你。”
“艾斯?千万别告诉我是艾斯·戈塔特?”劳拉反问。
“总部叫艾斯的除了那个自恋狂,还有谁啊?”苏萨娜叹口气。
艾斯·戈塔特曾是劳拉的带教教官,也是劳拉的初恋男友。艾斯ACE,人如其名,是精英探员中的精英,一个充满魅力和正义感的男人。他因早年事故受伤而退居二线。劳拉还是个菜鸟时被分配到他的手下做事。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总是很容易被看似稳重,靠谱的成熟男人所吸引,劳拉就是迷恋上了这个大她八岁的男人。然而艾斯并没有表面上的那样完美,私底下的他是个超级控制狂。他对劳拉的控制甚至细到了每日午餐该吃几块肉,以及潮湿的头发必须用吹风机吹到几成干。
后来,逐渐成熟的劳拉意识到了这段不健康的关系,为了逃离艾斯,她想方设法转到了行动组。在艾斯眼里,劳拉变得难以掌控,再也无法被禁锢在艾斯的囚笼里,二人也因此分手。
“苏萨娜,别骗我,我看过行动资料,要跟我接头的不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吗?怎么会是他?”劳拉满腹牢骚。
“我看看,应该临时改的,好像是艾斯特别申请的。有传言说你和艾斯谈过恋爱,是真的吗?”
“嗯哼。”
“艹!姐们,你可真是口味清奇。”
“为什么这么说?”
“虽然他长得不赖,但我觉得他像个伪君子,一个如此优秀的男人快四十了居然还是未婚,肯定是自己有点问题。说错了别怪我,我只是把男人评价女人的话送回给他们自己。”苏萨娜是个坚定的女权主义者,人缘一直不太好。她担心劳拉会因此对自己产生隔阂。
“一语中的!他还真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劳拉就喜欢她心直口快的性格。
“艹!我就说吧!世界上就不可能有完美的男人!”听到劳拉的回答,苏萨娜吃了颗定心丸,“女人,要是我提前下岗了,就一定会去做占卜师。咳咳说回来,你们这次要扮演情侣。”
劳拉在心里将总部从上到下全都咒骂了一遍。
到了预计时间,大车停在广场外的停车场。劳拉刚下车,就被一个高鼻深目,游客打扮的金发男子抱了个满怀。
到了公共场合,再是满心不情愿,也得立刻入戏,这就是探员的职业素养。
卡塔尼亚是西西里岛南部卡塔尼亚省的首府,作为全岛人口密度第二高的市,它以灿烂辉煌的人文艺术和鬼斧神工的自然景观吸引到了来自全世界各地的游人。劳拉和艾斯扮演的异国情侣,在这里是再常见不过的,不会引起太多注意。
“玛缇娜。”
“罗伯特。”
二人互唤了化名,接着就如一对多时未见的热恋情侣,相拥着进入了附近的酒店。
刷卡,进门,落锁,二人的身体这才分开,劳拉收起笑容,她的目光被房间正中毫无遮拦的双人浴缸所吸引。
艾斯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解释道:“双人房的标配,不是我要求的。”
劳拉没回答,做足了最坏的打算。走到卧室,竟是出她意料的两张单人床。临近卫生间的床上摆着一些仪器和几份档案,另一张靠窗的床干净整洁。看样子艾斯已经早就为她安排好了。
“这张床光线充足,可以躺着就能到窗外,周围空间比较大,睡觉会没那么压抑。是个好位置。”
“你的安排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周道呢。”劳拉把自己的包裹丢下,人往床上一躺,劳拉细数着天花板石膏线上的缝隙。
“好久不见,你看上去不一样了。”
“当然,我是个人,不会变的是石头和雕像。”短暂的歇息之后,劳拉拿过档案看了起来。
这次要监视的是卡塔尼亚市的一个家族嘿帮——托里拆利家族。经过两百多年的财富积累和人员渗透,他们一跃成为卡塔尼亚最富有、最有权势的家族。除了D*品和人口拐卖不碰,Jun*火,走*Si,Du*博这些老几样,以及房产、bo彩、客运、娱乐,餐饮乃至医疗和殡葬这些阳光下的产业,也都被他们所霸占。只是枝繁叶茂缘根深,一个在当地政府、乃至欧洲各国军警都扎根至深的毒瘤,如何一夜之间被彻底铲除,简直是天方夜谭。
劳拉和艾斯此次前来,归根结底是因为总部的内斗。一派想要拿到以官员奥古斯特为首的另一派与这个家族进行黑色交易的证据,说是整顿纪律,肃清内部,其实也是趁机铲除异己。
工作做得越久,劳拉的心里就越犯嘀咕,世间究竟有绝对的正义吗?自己与权贵豪门之下的鹰犬又有什么区别?
经过几轮的情报收集,总部把调查重心放在了托里拆利家族的几个核心人物身上:
昆汀·托里拆利——昆汀阁下,托里拆利家族的老大。
迈克尔·托里拆利——昆汀阁下的大儿子。
阿尔弗雷德·托里拆利——昆汀阁下的二儿子。
萨缪尔·瓦尔加斯——托里拆利家族的军师。
翻看资料时,劳拉的目光被两张照片所吸引,如果不是上方大大的标识着“高度机密”四个字,劳拉甚至以为自己在翻看电脑合成的完美人像。
迈克尔·托里拆利和阿尔弗雷德·托里拆利,同胞兄弟,五官相似,样貌惊为天人。
两张照片并不是正儿八经的精修证件照,而是探员们冒着生命危险偷拍来的照片,光能看清人像,至于光线角度构图,没一个踩在点上。但即便如此,二人的面部依旧毫无死角,挺拔健硕的身姿还是深深刻进了她的脑海。
“……以上就是今天的监视任务。”
“什么?”劳拉抬起头,她看得太过入迷,竟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艾斯长得也不差,典型的北欧帅哥,但与托里拆利家的两兄弟比起来则逊色许多。阴寒彻骨的目光,从北极上布满裂纹厚冰的碧瞳中射出:“你刚刚在听吗?”
即使是分开多年,劳拉依旧有些忌惮他的控制欲:“抱歉,我看得太认真了,没听到。”
“那么,你在看什么?”
“我只是有个问题,”劳拉也不是以前的劳拉了,她很快摆脱艾斯的视线中,“托里拆利兄弟长得一模一样,看照片和资料根本就发现不出样貌上的区别,监视的时候,我们怎么区分他们俩。”
“不难,他们虽然是双胞胎,但两者的经历各不相同。资料上有,迈克尔从小被当做家族继承人培养。而阿尔弗雷德,因为患有遗传病——亨廷顿舞蹈症,从小就被排挤在家族生意之外,直到最近,他才慢慢重回核心,兄弟俩的气质有很大差别,不太好形容,见到真人你就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