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暑假的一个多月里,李晓彤几乎都是在电视台里度过的。早上,她跟着记者们去跑新闻,中午在外或者回台里的饭堂吃饭。程恩基本上都是下午才来,他一到达,李晓彤就觉得似乎有一道光,温暖地照了进来。
以至于几年之后,她第一次听到《追光者》这首歌时,感动得红了眼眶。
这道光谦卑柔和地对每一个向他例行打招呼的下属点了点头。有时,他也会看向李晓彤的位置。但大多数的时候,他还是径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虽然不会关门,可是,李晓彤却觉得和他的距离又一下子疏远了。
下午是最忙碌的时间。李晓彤会跟着编辑们学习如何用电脑系统剪辑录回来的视频。而她在这二十几天里,学会了配音、配乐、上字幕这三部曲。当晚上的新闻一条一条地播出时,其中如果有一条最后署名是“旁白:李晓彤”这几个字时,她会在心里窃喜,虽然那五个字几乎是以小五号的size出现,因为她只是个不是实习生的高中生。然后隔天早上,她就会嘴角弯弯地看向程恩的办公室。
通常他都是埋头在一大堆报纸里。那时候还没有新媒体的出现(没有微博、微信、公众号等等这样多的渠道去获取社会上所发生的大小事情。)所以,他们节目的亮点就是观众口中所说的“程恩点评”,以及听街坊们拨打的爆料热线电话来获得独家采访。
只是,有一天,李晓彤看到程恩接到一个电话之后,就摘下了眼镜,用右手轻轻地按摩额头两边的太阳穴,摁了很久,直到监制敲了敲他的门边,他才疲惫地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重新戴上眼镜,抬起头,温润的目光刚好与李晓彤的双眼对望上了。她不知怎的,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立刻很不自然地把头猛的扭回去,重新正对着她自己的电脑银幕。
多年以后,程恩对李晓彤说,那天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发亮的银幕前面,有一张清丽脱俗的侧脸。不像他的其他女同事一样,浓妆艳抹。他在心里默念:程恩,李晓彤的年纪,可以做你的女儿。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而快乐再加上忙碌,更让这个暑假有一种时光如梭、岁月如流的短暂感。李晓彤觉得,她除了最后留下一张和程恩的合照之外,什么动人心魄的记忆都没保存好。
19岁,李晓彤的爷爷去世了。她从小是被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爷爷因为几年前摔了一跤,就开始需要天天躺着,让奶奶一手照顾了三年。
李晓彤拿着G大传媒系的录取通知书,拍了个照片,在QQ里发给了程恩。
程恩之前也收到不少她的信息,但不是没有回复,就是打了一句“多看书,少玩电脑”,然后又是长久的不回复。
李晓彤看见他的状态是在线的,想必还是一边在用电脑写稿,一边在看编辑们上传给他检查的访问视频。
“程恩QQ里的未读信息一定有很多很多吧。”李晓彤想。除了工作上的消息之外,他肯定有很多红点点都无暇点开呢。“罄竹难书”,她突然用程恩的幽默感,来描述这种感觉。
但是,那天,当李晓彤把录取通知书的照片发过去之后,程恩几乎是秒回:“恭喜!”
李晓彤原本不在意他不回复。她只是想让她知道,她立定心意要走他走过的路,做他做过的事,看他看过的炎凉世态、人情世故。
当几个小时之后,李晓彤没有抱希望地拿起手机时,她承认,那一秒,她有一种比考上重点大学还欣喜若狂的震惊。
李晓彤立刻回复:“可以从程sir手上得到什么奖励吗?”
程恩十分钟后的信息是:“行。”
李晓彤感到这十分钟像十年那么长。她一听到“滴滴滴滴滴”的新消息提示音时,立刻揉了揉倦极了的左眼,打字道:“我想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