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推移到面试的前一天晚上,我本打算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打发时间,结果由于找不到符合心情的作品,干脆摆出“大”字猛地扑向席梦思,将身子陷入柔软的床垫中,细嗅着被褥里令人安心的太阳味。
凌若雪这时候在做什么呢?会不会还在为了明天的面试做着准备呢?没有缘由的,脑海里擅自的浮现出了一幅画面。在这幅画面里,她端坐在木质的椅子上,无名指与大拇指嵌住钢笔,于纸张上缓缓的流淌出墨水,左手食指不时撩人的钩起耳边的秀发。窗户是敞开着的,初秋的微风拂动纱帘发出细微的莎莎声,而我随风潜入,只是透明的存在静静地站在一旁,伏下身子往她的的方向探出头,用手肘托起下颚凝视着她那氤氲着的红润,感受着心上划开的一道道温柔的涟漪。
如果可以的话,不会说我绝对想那么做,只是如果有条件的话,我还是会想尝试下这么做。
满脑子思考的尽是那样的事情,在心里抓来抓去。我越是强迫自己放空大脑,愈加被无关紧要的琐事填满。像是在为自己没有那么感性编织借口般,我仰望着天花板学着鱼儿翕动着嘴唇发出“唔~啊~”,不明所以的声音。
头顶的灯光亮的刺眼,我索性闭上眼睛开始深呼吸,任由自己的触觉替代我的感知。席梦思的床垫很厚实,虽然趴着有些发闷,但是却也很舒服,而且床垫也是柔软的。也许是因为我的身体比较轻吧,每当轻微的施加压力,身子就会有弹起的感觉。
言归正传,既然我个人报名学生会的私心已经达到了,加入学生会这一原则上的目的自然被理所当然的被抛弃了。如今我烦恼的并非是否能够成功入选学生会,而是能否不露神色的成功落选。不过即使我真正的发挥全部实力,凌若雪的存在想必也能把我拒之门外。
至于我选择这样大费周章的原因,只是因为我想要与她产生一个共同的话题。在面试完后说不定还可以在社团里一起调侃说笑着,只是这样罢了。
在这过于麻烦的过程中,我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了自己的懦弱,以及我对她的情感并不具备一定量的勇气这一事实。举例来说每说一句话我总会会思考是否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以及对方可能会作出的回答,以此在不知不觉中偏向对方的偏好。或许有人会误解这是心机深的表现,但对我来说这只是一种人际交往的智慧罢了,并不存在所谓的心机。
若是用在凌若雪身上,这只是一种我单纯的想要与她增进情感的表现。我希望她对我的情感相对别人而言是特殊的,仅仅是可以多一个谈论的话题,多一个彼此独有的称谓,我就会感到莫大的快乐。
相对于趋于混乱的大脑,外部的时光流逝的飞快。我借助腰部缓缓起身,边感叹着自己的柔韧性之差,随后踮脚拿起放在书架醒目位置的文件夹,对着里面的白纸黑字干瞪眼。
事实上这份资料我并没有仔细的阅读过。在旁人来看这是一件称不上礼物的物品,于我而言却是不忍心翻开的存在。这感觉就像阅读喜欢的书本时总是担心留下褶皱,原本平整洁白的书页转瞬间毁于一旦。连薄薄的书签都觉得难堪大用,只好不厌其烦的默记着上次看到的页码。
更别说只是翻开扉页便发觉这份资料准备的相当用心。虽然是复印件的缘故有少部分字体出现模糊不情的情况,仍细心的用黑色的水笔小心的补上,因而乍一看并不起眼。这些补充上去的字体有一些与原文字体并不相同,还加上了批注与圈滑,也就是说她对自己的这份资料进行了修改,并且将一些重要的内容添加了上去。
其实我的内心深处已经隐隐有些期待,期待这份资料中内容背后的含义。我缓缓的翻开一页又一页,默默的阅读着她的给予。我感觉到自己的眼神越来越炙热,心却也渐渐地平静下来。心跳声越来越小,仿佛是在为即将揭晓的真相而颤抖。我僵硬地攥住手心里的纸张,生怕它会在自己的掌心化为灰烬。
“果然是我想多了……”
加油打气的话语并没有出现。
“如果出现了反而更加奇怪吧。”
不会为了别人而擅自的改变自我,这只是她做事认真负责的表现罢了。我开始提醒自己这份信任只是源自情谊。虽然有些奇怪,但这样想通了后有股莫名的安心感。大概是我不再抱有奢望的缘故。
“嗯~~~”一声轻哼声打断了我的遐思,我抬起耷拉着的眼皮,望向声音发源处。只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眨巴眨巴地盯着我,一脸的疑惑之色,显然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发出了什么声响。
“我刚刚好像听见有人说话了,是不是幻听了?”
“没有!”对方连忙开口否认,“是我在说话啦。”
“哦?哦……”
“咕啾!别把头转过去啊,笨蛋老姐!”
见我对其置之不理,妹妹发出奇怪的声音,迈着嗒哒哒的脚步向我的桌面伸长胳膊,早已预判到的我则立马捧起文件夹举过头顶。
“好险!”绕过嘴里嘟囔着外星语的妹妹,小心翼翼地将文件夹放回原位。我支起上半身坐在被褥上,妹妹则双手勾住大腿外侧,盘膝窝在旋转椅里,在我面前咕噜噜的转着。
“不穿拖鞋走路可是要着凉的。”目光追逐着她脚上那双白袜的残影的我如是说道。白袜的褶皱上沾着些许灰尘,中间似乎还粘上了一根头发丝。按那个大致的长度推断,应该是她自己的吧。也就是说她已经有段时间把拖鞋的存在遗忘的干干净净了。
“嗯嗯,我都已经上初中了,这点小事当然是知道的啦。”
“但是身为高中生的姐姐还是要好好的教育初中生的妹妹呢。”
“咕啾!年龄欺压!一旦说不过就搬出年龄进行强制压制!”
我倒是并不觉得年龄的大小便意味着一个人的成熟与否。相对于年龄而言,我更倾向于看一个人的性格与能力,以及处事的态度。在我看来凌若雪就像一颗璀璨的明珠一般,耀眼夺目,闪烁的光芒令我移不开视线。但正因为如此,她无意间暴露出的软肋使我对这份情感更为复杂。她的内心深处藏着一片温柔的港湾,我如此坚信着。
“那么现在可以一起打电动了吗?”恍惚之际,随着椅子惯性的渐渐减弱,妹妹的脸庞逐渐变得清晰,最后像是计算好似的停留在我的正对面。眼中的那份期待像是具像化似得溢出双瞳,不过我是不会上当的。
“作业那么早就做完了吗?”
“没有!”妹妹理直气壮的双手叉腰,丝毫不在乎自己快要顶上天的鼻尖。
“先写作业再玩。”
“姐姐明明在笑为什么感觉那么可怕!”
以腰部借力的坐姿没有椅背的依靠,变得愈发僵硬地背部发出悲悯,这大概是我笑容僵硬的原因吧。分析完的我干脆倏地绷开神经,模仿失去脊柱的动物仰身倒去,顺便再次表明立场。
“不要转移话题。”
见状,妹妹立刻乖巧的投降。她撅着小嘴,双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摆出了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
“我只是觉得姐姐刚刚表现的很奇怪,像被外星人附身了一样。”
“哦…….”我似懂非懂的回应了一声,“有吗?”
“嗯嗯嗯。”
“有空陪你去配副眼镜好了。”
“我才没有眼花呢!”
见我没有解释的意思,妹妹继续契而不舍的纠缠,“姐姐明明也在转移话题。”见再这么纠缠下去无底洞,拗不过的我老实的说出了自己的烦恼。
“在为明天学生会的面试烦恼罢了。”语气轻描淡写道如同轻飘飘的浮云般,“会很奇怪吗?”
“因为姐姐明明一直对什么事都打不起兴趣,所以实在是很难想象会去主动报名学生会。”
妹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丝毫也没有担心这样说可能会让我伤心。
“我是那种对什么事都不关心的人?”
环顾房间,浅蓝色的壁纸,纯白色的纱帘。单人床紧靠在窗户的一侧,对面有张只摆放了台灯的书桌。角落里的书柜上层摆满了早已积灰的小说,下层则是老旧的有些发黄的电视机。房间里唯一能称得上装饰的,大概也只剩下了窗外的晚霞。
“不过说的也没错。”姑且说到一半,我便开始意识到了这一点。
“姐姐…….如果你生气的话就说出来吧。这样一笑反而更可怕了…….”
语毕,妹妹却蹦跶的离开旋转椅,棉白的袜子踩在地板上发出先前的啪哒声。她蹲下身子从角落里翻出了什么东西,随后与我拉近到脸贴脸的距离。长长的黑发如同下垂的兔儿似得垂在脸颊两侧,让人想到了拉起的帷幕,紧接着“咕啾!”的从背后掏出游戏手柄。
“不开心的话就打电动吧!”
“那好吧。只能先玩半小时。”
明明玩的很弱却总是硬拉着我玩,一旦打不过的话就会耍性子的一整天都不理我。虽然从结果上的确是清静了许多,不过对于习惯那份吵闹的我来说,总觉得缺少了什么。所以每次我总要放放水免得惹她不高兴。这一点也挺麻烦的。更何况要是再拒绝的话,很大概率妹妹还是会纠缠着我不放。
在得到我的回应前,妹妹就已经将手柄的插口与电视机对接完毕,接入电源后大概等了十几秒钟,电视机终于亮起了蓝色。
“这次我可是不会输的!”
“嗯……嗯…….”
“姐姐的面试也不能输!”
虽然妹妹很可爱,但她毕竟不知道我现在究竟在烦恼什么。电视机的声音不大,因此整个房间都充斥着妹妹清脆的欢呼声。
“明天会尽力的。”
呼出一口自肺部带来的热气,望着精神满满的妹妹,我如此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