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佐佐木西娅。
一个长相并不出色的女孩。
白色头发,白色瞳孔。
从出生就如此相貌的她,被硬生生扣上了一顶“恶魔”的帽子。
实际上,归根结底,这句话并没有错。佐佐木西娅的爷爷,是魔种。隔代遗传的她,几乎继承了百分百的血统。
近乎百分百的肉身,能力。
还有……更加容易发生的暴走。
七岁,一个看上去是同龄孩子都在玩耍的年纪。
而她,拿起了一把小刀,刺向了自己的父母。
这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
把刀扎进人的心脏里,人就会死去。
一分钟?三十秒?甚至连一秒都不用?
佐佐木西娅用了整整四个小时。一点一点,把父母的肉割下来,吞进了她狭小的胃里。
好吃吗?
非常好吃。比佐佐木西娅吃过的任何一样东西都好吃。像冰淇淋,像可乐,像牛排,像排骨,像珍珠,像面条,像手指饼干,像番茄汤。
好吃。
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
这么好吃的东西,她吃了四千三百七十二口……
嚼着,嚼着。
舔着,舔着。
她突然吃到了不好吃的东西。
混在血液里,混在肉块里。
黏糊糊,亮晶晶。
奇怪的东西。
来自,自己的眼睛。
醒过来的时候,她摸了摸身上被棍棒抽打的乌青的伤痕。很痛,很痛,仿佛就在昨天。昨天,前天,前年,整个童年。
她并没有被吞噬,而是她吞噬着其他一些什么。
她一直都很清醒,只是给自己找了一个装作昏睡的理由。
“这……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她颤抖着,想要解释些什么。
一边说着,把一片肉送进了嘴里。咀嚼,细嚼慢咽,细细品味。唯有在这个时候她的感官会有甜蜜的滋味。
她的嘴角下意识地上扬了——
露出了,粘上血沫的白齿。
【哈哈哈哈哈哈……不是我的错啊。】
吞下了最后一块肉。
佐佐木西娅,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行走,如果她是在行走的话。撑?饿。她一只手抚着腹部,一只手毫无规律可言的,伴随脚步晃动。带着笑容,一步步,步履蹒跚。
月光照在她森白的牙齿上。
路边的小狗对她狂吠。
血液拖着脚步延伸。
瞳孔伴随心脏缩紧。
她想吃些什么。
不是会在寝寿正终前死去的劣等,也不是垂危的枯骨。而是新鲜的,享受着生命的混蛋们。
会睡去,一定会的。去地狱沉睡,但不是现在——
……
【这孩子就是大哥的孩子吗?】
她再度醒来时,一位男人正站在不远处和另一个男人交谈着,看向自己。似乎看到过这张脸,很久以前。
啊,对了。
好像自己是有个叔叔之类的亲戚。
【你好。】
靠的很近。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一起生活了。】
佐佐木西娅。
被收养了。
她不知道那个时候究竟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因为那个时候她享受了自己本不配享受的一切。
在头上的轻柔抚摸,替代了棍棒敲打。身上的温和擦拭,与粗暴撕扯替换。每顿的佳肴,赶走了发霉食物的恶梦……
一度沉浸,一度着迷。
直到……直到什么时候呢。
其实她并不是很愿意去想这些事,太过复杂了。
那可能是一场报复,那可能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接触。
熟睡中,梦境中。
不是很清楚那是美梦和恶梦的她,完全没有继续下去的欲望。
梦中,一个有些昏暗的糖果屋。她抱起了在她脚边跑动的白兔。柔软的皮毛,抚摸起来非常舒服。但她没能够享受这份平静过久。
砰——
被砸开的大门,轰然倒塌。
一头人大小的灰狼。
赤红的双眼,嘴角下垂的唾液。
粗暴的拽过西娅怀中的白兔,吞进口中。细细品尝,细细品味。反复的舔舐,送入胃中。
灰狼没有满足,灰狼满足不了。他开始环视四周,无视着恐惧的西娅。
一只亲嘴鱼,一只贝类。
都是非常美味的样子。
但是灰狼没有急着品尝,而是从背后拿出了一大桶牛奶。
拽着西娅的头发,不断地灌下去,灌下去……
流到嘴里,流到胃中。
这是她喝过最难喝的东西。
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恶心。
不管她怎么求饶,说自己喝不下。
灰狼总是有一桶接着一桶的牛奶灌进她的胃或全身上下……
回过神时,自己的嘴里没有牛奶。
醒过来了,也活过来了。
自己的嘴里是美味的东西,吃过最美味的东西。
血肉,一大块的血肉。
她终于又吃到了这样东西。
甚至,比自己的父母还要美味。
这次……她会吃的更加干净的。一个不留,一块不留,一滴不留,一根不留,一颗不留,一条不留的。
吃,光。
【饱……了。不对,是饿了。这种东西果然吃不够啊……】
黑暗中,她吃下了最后一块肉。
她望向了窗外,那些玩耍的孩子们,还有站在他们身后守望的父母……不,食物们。
她非常清楚一件事。
自己,必须吃更多才行。
但——
“那会到什么时候?”
在某个时间,某个地方的她,对现在的她问到。那不是懦弱,那也不是怜悯。只是对这种行为感到厌倦。
想要逃跑,想要逃离。
她非常清楚,正常的家庭对于自己是奢侈。她非常清楚,这就是自己的宿命。但是,又能怎么样。反抗命运是人类的天性。
哪怕一次也好,哪怕一秒也好……
想要,拥有
【家人……】
这是来自一个有些吃腻的,少女的祈愿。
“即便让你去侍奉恶魔,你也愿意吗?”
莫名的,她觉得这个问题好笑。
【恶魔?别开玩笑了,在地狱的要是恶魔,那这群人又是什么东西?】
仿佛有生之年的第一次,真正地咧开了嘴角,真的的笑。
笑的难堪,眼泪不断跌落唇中,笑的短暂,一秒左右的微小差距。
“那么,或许可以实现一下呢,这个愿望。”
“不过最后再确认一下,即便能够实现的时间非常短暂,你也愿意吗?”
【是的,即便只有一秒,也足够了。】
……
直到现在,那位大人才明白,此时此刻少女的话语,不过是说的漂亮点的谎言。
咕噜——
代表饥饿的声响。
好像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
一直,一直,一直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逛。
身上仅有的一件白色连衣裙也早就变得破烂不堪,搭下来的白发已经快要长到了脚跟。唯一还在运动的估计也就只有四肢了。
且现在连四肢的活动都开始变得艰难。
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她迟早会一声不响地死在大街上吧。没有人在意的,没有人关心地——
错了。
【大姐姐,要吃吗?】
稚嫩的声音,不同于她那沙哑无比,都不能称上嗓音的嘶吼。
站在她面前,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栗色的头发看上去很柔软,很漂亮。无法抑制地和自己干涩
的白发作对比。
而小女孩手上,递过来的,是一个草莓味的雪糕。
“能吃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如此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