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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录像I:歧途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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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时间:▆ ▆▆ 2月17日,22时39分,静夜。〗

〖录制地点:西西伯利亚针叶林,沉默森林。〗

录像机被打开,黑暗里可以勉强听见小女孩微弱到被风雪盖过去的喘息声,画面中一束手电筒的光正不安的闪动,在脱离了人类文明的原始森林中,夜晚可见度几乎为零,唯一的光源是唯一的出路,也是暴露自身位置的死亡宣告,但小女孩显然不懂这个道理。

镜头随光束锁定在不远处的一棵巨木下,有一具尸体正背靠树根躺着一动不动,积雪覆盖了全身,从他的穿着来看,似乎是一名可怜的士兵永远长眠于此。

小女孩又冷又饿害怕极了,现在,哪怕是尸体的一件衣服也好,她多么渴望有一丝温暖。小女孩的下半身几乎全部没入雪中,她艰难地一点点挪动身体靠近巨木下的尸体。她不敢哭,因为泪水会很快会被冻住。

如果是往常的时候,她已经和妈妈一起蜷缩在被窝里睡着了,虽然那个家在富人区的钱人眼里又破又狭窄,但对于她来说则是最温暖的港湾。她多么想就这么蜷缩在巨树下安眠啊,但一旦闭上眼睛肯定就再也睁不开了,她必须在明天五点前赶回去。

小女孩总害怕尸体会突然活过来,警惕地摸了一下士兵的手,但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就同这雪一样冰冷。她想要在尸体上翻出些什么,如果有一把枪的话,一定就可以和那个可怕妖怪抗衡了吧。她正天真的想着,当手电光线照到尸体脸上的时候,她忽然整个人愣住了。

她发觉那具尸体的嘴唇是荧光般的蓝色,而那个北境巨妖被人们称为蓝舌。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小女孩像一只受惊的猫咪连连后退,但又被尸体的脚绊倒摔进雪里,自知无处可逃的她害怕地捂住脑袋蹲在原地,但一分钟过去了,依然什么也没发生。她回过头,尸体依然纹丝不动背靠树躺着,头也歪向一边,好像只要一推就会倒下,对外界的刺激毫无反应。在经过艰难的心里斗争后,于是斗胆凑上前去查看,难道这就是她在寻找的妖怪吗?

女孩望着尸体,脸上尽是诧异,因为这只“妖怪”同俄罗斯大人吓唬小孩的恐怖故事里的那只不大一样:眼前的妖怪并不是什么丑陋的老女巫,而是一位有点邋遢的淡蓝嘴唇的大姐姐,目测只有二十岁出头。她黑色的齐耳长发乱糟糟的,发梢却是奇异的荧光青蓝色,睫毛上还落着白雪,皮肤和尸体一样惨白,身体也完全被白雪覆盖,化作她的被褥。硬要说有哪些特征同吓唬人的故事中描述一致,也只有骨瘦嶙峋,穿着破烂衣不蔽体了。

小女孩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女性可能是妖怪幻化为的人形,由此欺骗小孩靠近,然后再一口吃掉?也有可能是妖怪寄生在了这具尸体上……无论如何,眼前的蓝舌,像是已经死了,但更有可能的是她睡着了。

小女孩屏息凝神轻轻用指尖戳了一下这家伙的嘴唇,她依然没动,女孩松了口气,手指捻了捻,确实不是唇彩,难道说她真的是蓝舌本人?连血肉都全部是蓝色的?这森林中哪还会有第二个蓝色舌头的怪物呢?

那一瞬间原本在暴雪中已经熄灭的火光再次重新燃起,是命运女神终于看见了她?现在,她只要用记号笔在这沉睡的妖怪脸上随便涂点什么录下来,只要不惊醒她,那么或许她就可以永远摆脱那些坏孩子了。想到这,她缓缓拿出记号笔,小心翼翼废力地拧开笔盖,努力凑到尸体身前,用颤抖的小手握住笔杆,在她的脸上涂鸦。

但上苍好像和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油墨似乎在极寒下被冻住了,笔头触碰到她鼻子上也怎么也画不出来,小女孩简直要被急哭了,拿着那支笔揉了又揉不断哈气,可她自己也早已经没有多少温度。

上一秒,女孩破涕为笑。因为记号笔终于出墨了,昏暗月光之下,她极力控制自己那止不住颤抖的手,凑上前去。

下一秒,女孩愣在原地,因为她抬起头,那双能够渗入骨髓的冰冷眼眸,正穿透灵魂般的凝视着她,不知道已经看盯着她多久。此时,她们俩眼对着眼,两张脸的距离只有短短十厘米。

被极寒天气冻裂般沙哑撕裂的声音响起,犹如林中恶鬼的可怖低语:

“是你吗……”

“你真的回来了……”

那是蓝舌沉睡十五年苏醒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女孩被吓呆住了,记号笔也掉在了地上。她捧着录像机不要命地转身扭头狂奔。身后的恶鬼还在低语着什么,像行尸一样伸出爪子,试图起身抓住眼前的小女孩,但她的下半身似乎不听使唤,好像在极寒中完全坏死了,身体僵硬几乎动弹不得。

“等等…为什么……”恶鬼用嘶哑的声音绝望的低语,即使隔着数十米也能感受到那无言的凄凉。

女孩害怕的回头,只见那妖怪眼中迸发出恶灵的蓝光,好像在竭尽全力让这早已腐朽的躯壳重新站起。而后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她以一种正常人类绝无可能做到的角度,如行尸走肉一样不用手支持就重新站了起来,骨头也发出嘎啦嘎啦重组的声音,各种撕裂的致命伤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肉芽再生愈合,仰天长叹的血盆大口中飘散出荧光蓝色的诡秘血雾。此时,蓝舌的双眼已经锁定了眼前的猎物,如恶狼一样飞扑过来。

小女孩被吓丢了魂,刚扭过头准备加速逃跑,就被蓝舌一把扑倒在地,使劲抱入怀中。女孩绝望地哀求到,鼻涕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

“救命……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我是好孩子……不好吃的……”

蓝舌把小女孩的头搂在胸口,小女孩害怕极了,一动也不敢动,她听不见这妖怪的心跳,她全身上下就像尸体一样冰冷,胸腔却还随着蓝色吐息而起伏。

“……”

“果然……不会回来的。”妖怪听见了小女孩的声音,失望而落寞的叹气。她摆出一个可怖的眼神由上至下俯视着小女孩,恐吓道:

“小鬼,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滚。”

“不要吃我,求求你了。”

“……”

“不吃你,赶紧滚。”

小女孩已经完全被吓傻了,只是不断重复着别吃我。

“我……我的肚子……看上去是能塞下一个小朋友的样子吗?”蓝舌挑了挑眉,撩起自己的军装大衣,露出了自己细瘦的白肚皮,自己瞅了又瞅。

小女孩茫然地抬起头,用泪汪汪的大眼睛望着面前这个大妖怪。

“见鬼,卡斯奇娅把小朋友,弄哭了……”

“不许哭。再哭我就吃了你。”北境巨妖“超级恐怖”的威胁道。

“哇……”下一秒,小女孩哭得更大声了。

“别……别别…这样……小孩真麻烦。”传说中那可怖的妖怪一下子傻眼了,面对此情此景她有点手足无措。

妖怪用她粗糙冰冷的手捧着小女孩的脸,用拇指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可那十五年未动过的僵硬的手难以控制力度,指尖不小心划破了她的干燥脆弱的小脸,流出鲜红的血珠:

“你乖乖的我就不吃你。真的。”

小女孩努力擦干眼泪憋住声音,但本能的恐惧还是让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卡斯奇娅……有那么丑吗…”她叹了口气,向后一屁股坐在雪中,无奈地捏了捏自己的脸。小女孩搞不懂现在的情况,她们俩就那么茫然地傻傻对视着,小家伙第一次仔细观察面前的妖怪姑娘:与其说是可怕的北境巨妖,倒更像一个看上去有点冷冰冰的大姐姐,还有一点木讷。

“蓝舌……不是最喜欢吃小孩了吗?故事里都是这样写的……”

“蓝舌?谁?我?啊……又是新的称呼……有够蠢的。”

“那就叫你……蓝舌头的冷冰冰奇怪大姐姐?”

“呃,叫我卡斯奇娅就好,随便你吧。”

小女孩害怕的连忙点头:“我明白了,怪姐姐。”

她缩着脖子,胆怯地问道:“你真的不打算吃我?”

卡斯奇娅被这个接连不断的问题搞得有些不耐烦了,很不爽地抿唇道:“是是是,被你发现了,卡斯奇娅最喜欢吃你这种不乖的小孩了,细皮嫩肉的。”

说罢,饿狼扑了过去一把压住小女孩然后凑过去就是嗷呜一口,蓝色双唇在小女孩的耳垂上轻轻咬住不放,象征性地装装样子,小女孩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泪汪汪的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愣在原地。

许久后,卡斯奇娅才肯松口,双手一摊,翻了个白眼不理小女孩愣在原地那惊讶的目光。蓝舌一脸冷酷地撇过脸去,眼睛却不自觉地偷瞄着这边的小女孩。

“嗷呜。好吃。”卡斯奇娅用干瘪的语言毫无情绪波动的棒读道,并吐了吐她青蓝色的舌头。

小女孩终于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妖怪姐姐给逗乐了,她破涕为笑。蓝舌也终于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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