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意外的告白
月还朦胧着,光暗沉沉的,天灰蒙蒙的。五点十分……我就被微寒的戾风冷醒了。
初入日出时分,这是寂静的,就连虫儿们也还在沉睡啊……楼宇间夹着的天边忽地挟了点点红,宁静而和谐。
我早就睡不着了,只是静静地等待它的升起……那会是属于我的黑暗后的黎明么?
旭日东升。月,躲进了万卷云,阳,染红了半边天。耀眼夺目的光芒万丈,驱逐了黑暗,扫清了阴霾。点点金光透过云端,道道光束被破碎成千丝万缕,飘落在我身。真暖和……这就是黑暗后的黎明吗?
两手重重地拍了拍两颊,火辣辣的痛才能让自己精神一点儿,振作点……这就是我的黎明。准备一下该去店里了……
“早上好!子琪。”王涛正清点着购进的货物,看见我来了便停了停手中的事,“你帮着打扫店里卫生,这里交给我。”
“行。”我微笑道,“王哥来得真早啊!”
王涛也笑了笑,摆了摆手,“没有没有……比你早一点点。先去忙起来吧,一会也好轻松点。”
我应了一声,便前去干事儿了。
在我看来,清洁是一份又枯燥又有趣的工作吧——枯燥的是过程,有趣的是结果。看到自己打扫后的干净整洁的房间,自己是有成就感的,那份成就感的确是有趣的。
“子棋!辛苦了啊……”王涛拍拍我的肩膀,笑道,“你去休息一下吧,我看店。”
我也没矫情,去了休息室。坐在椅子上,这才掏出手机,看了看昨晚上最后的消息。是心夏和雪梦姐发来的啊……
心夏:子琪,今天晚上你身体不舒服吗?看你不大精神。(23:05)
心夏:我今天很开心,你送的礼物我会好好保藏的。时候不早了,先说声晚安了。(23:15)
雪梦姐:子棋,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事了。(23:08)
我长叹了一口气,尝试理了理自己的情绪。于是我先给雪梦姐发去消息……
子棋:我知道的,谢谢雪梦姐。早上好!
雪梦姐:已经不早啦!新的一天要加油哦~(加油)
子棋:你也是。(微笑)
又犹豫了很久,才决定给心夏回复……
子棋:心夏……对不起,昨晚睡着了。
心夏:嗯,没事。
一人一句简单地结束了对话,是我让她难语了吧……
休息一下也差不多了,越干坐着越心里发慌,清闲得心闷,思乱得心烦。还是出去帮王哥吧……
今天依旧如故,仍是一个烦躁于无形的炎夏。喧闹的蝉鸣充斥我耳,让我思绪更乱了,心情更糟了。只得把自己全身心都沉浸于工作,才能得到一点宁静,一丝清爽。
“子棋,休息吧!”王涛看了看店里的挂钟,“快十二点了,也没什么客人,早些解决午饭吧。”
我也望向了挂钟,十一点五十分。复古式的摆钟造型,古铜色的外壳很显眼。在这个装饰清雅的店里显得有些突兀,但搭配得奇怪,却更能独具特色。
一上午的深度专注都忘记了饥饿,王哥一说,这么才觉得肚子响了,选了张靠墙的桌,开动吧。
怎么了?我感觉现在是某种意义上的“味同嚼蜡”——这饭菜微凉而寡味,还真的像在嚼蜡烛似的。这哪里有昨晚上的玉盘珍馐来得美妙。
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是谁打电话来了?
“雪梦姐?”
“子棋,已经在吃饭了吗?”
这素然寡味的饭菜突然让我觉得这哪里是在吃饭,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回答。
“啊……是的。”
“乖宝宝多吃点,长高高啊!”
“雪梦姐……你这当我小朋友呢!你又……”
“哈哈哈!对了,明后天我们的工期对换行不?明天我有点要事要忙。”
“子棋,你明天有事儿没,如果不行我找小王去。”
“当然可以。雪梦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有什么要忙的……不过就是在家写作业。”
“嘿嘿!怎么没有,万一要去和女孩子约会呢?”
“……”
“怎么了,生气啦?”
“没有没有,刚……忙店里一点事儿去了,所以没说话。”
“哦——是么?”
“子棋,老老实实和姐姐交代交代,刚刚是不是想谁家女孩子去了?”
“叶恋琪,林心夏,还是……连我都没见过的女孩儿?”
我咳了咳,清了清嗓。
“既然雪梦姐执意要听……那我就实话实说吧,其实刚刚……我……在想你。”
“诶?——”
我捏起了嗓音,故意放沉了声音柔柔地说:“真的……不骗你。”
刹那间,就只能听见喧嚣的蝉鸣,就连呼吸声都消失了。感觉气氛十分奇怪,我捂着嘴想抑制住笑意,不过还是不小心笑出了声。
“好小子!捉弄到你姐姐头上来了,看我过几天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唉……好了好了,不开玩笑啦,你快吃饭吧,我还有事儿,先挂了哈,拜拜子棋。”
“拜拜,雪梦姐。”
挂了电话,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只有我自己最清楚,刚刚我到底想到了谁——小夏,心夏。继续扒了一两口饭菜,只觉难以下咽。
有客人来了,先收拾好东西去应付客人吧。结果这一忙碌起来,早就忘了放在休息室的剩下的饭菜。一直和王哥轮流忙到了下午五点半……
“子棋——哥哥!”
我停了停手中的事,顺着声音抬头望去。果然是她啊!
叶恋琪今天梳回了双马尾,身穿哈士奇大头印花的白色体恤,外加一条黑色花边短裙,脚上是米白色的低帮板鞋,中筒袜子提得高高的,露出了小巧可爱的小黄鸭图案。
她踮着碎步一路小跑着来到我面前,用水晶般闪亮的弯眸直勾勾地望着我。
“子棋哥,我来找你玩咯!嘻嘻!”
“下午好,叶恋琪。”我不失礼貌地笑了笑。说实话,还真没想到第二天她就来光顾我打工的店了。
“要来点什么呢?”
“嗯……”她仔细地看着收银台上的饮品清单,用一根食指轻戳红润的脸蛋,突然指了指上面的一行字,“就这个‘蜜恋草莓奶昔’吧!”
“子棋哥,麻烦你咯!”她又抬头望着我,笑得眼眯成了两条缝。
“好,请稍等一下。”我轻声回复她,便打好她的订单,前去制作了。
“子棋哥,话说……你们店虽然很小,但是气氛很不错诶!”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意味深长地感叹道。
“还好吧……一天两个员工,生意一好起来,就忙得不可开交。”我说完便轻轻叹了一口气。
“嘿嘿!那你什么时候下班呢?”
“差不多六点半吧……不过没什么客人的话,就六点。”我说得很投入,对手上正在制作的饮品也更是专注,“来我们店的多半是老顾客,因为老顾客才知道我们这小店的位置,毕竟这儿的路段差了点。”
“不挺好的么?”她用手指卷着马尾的小辫儿,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动作,“这店位置虽然有点偏僻,但是这也独享了一份独特的惬意呀!”
“的确这样吧……”我耸了耸肩,“再过去一条街,那边的大型冷饮店挺多,商业竞争也很激烈,话又说回来……还是小店来得自在吧!”
“嘻嘻嘻!”她歪歪头,露出了甜甜的可爱笑颜,“专注的子棋哥有点小帅哦!”
“啊……”我苦苦地笑了笑,把刚做好的奶昔递给了她。
“欧耶!我的蜜恋草莓奶昔!”她接过杯,一双闪烁着金星的眼满怀了期待,迫不及待地品尝了起来。
“真好喝!甜味刚刚好,果味也恰到好处!”她笑嘻嘻地看着我,“子棋哥原来有这么不错的手艺啊!看来有空得天天来了,嘿嘿!”
“啊……哈哈!”我淡淡笑了笑,“还是雪梦姐教得好。”
“雪梦姐?”她用手点了点脸颊,“是昨天那个阳光大姐姐么?”
“对的,她和我在一家店工作。”
“哦?”她用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紧紧直视着我,“那……你和雪梦姐就是……”
“不不不!”我打断她的猜测,忙地摆摆手,“怎么可能?我们相当于家人一样吧,说是姐弟差不多。”
“但我觉得你们不像姐弟呢!”她探出头,凑近了我,“应该更像……”
“不是……我们……”
她忽然伸出手止住我继续解释,接着嬉皮笑脸地说道:“我知道啦!子棋哥,别慌张,嘻嘻嘻!”
空调冷风似乎有些寒了,吹在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只感霜冻而刺骨。
“子棋哥……”她突然又叫住我,眼神忽地黯淡了几分,“昨天晚上……我哥,叶澜,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我惊得呆住了,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他们毕竟也是兄妹,大概是叶澜主动告诉她的吧?
“我说对了吧……”她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子棋哥,请不要在意那个自作多情的人。”
她的语气好冷,与本来的活泼性格太过于突兀,我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这巨大的反差。我暗自想到:他们是兄妹关系不好么?
“自作多情?”我满脸的疑惑,眉梢微微向上挑了挑。
“叶澜……他大概在半年前……向小夏姐表过白。”她轻轻摇了摇手中未喝完的奶昔,“当然……被果断拒绝了。可是他却并没有轻易放弃,与其说是追求,不如说那根本就是纠缠和骚扰了。”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来我们三个挺好的朋友,就被搞得不清不楚了。这也是小夏姐年后转校回到这边的一小部分原因。”她的眉聚拢在一起,一副伤感的神情,此时就连她也笑不出来了,“被他俩这种矛盾夹在中间,我与小夏姐的关系都疏远太多了。哪里还有以前……”
她顿了顿,托起杯子吸了一口奶昔,像是很艰难地咽了咽,这才继续说道:“所以说……他如果给你说了什么刺激你的话,就当他没说就好。”
我沉沉地点了点头,淡淡回复道:“没事的……我其实也并不在意他说的那些话。”
我笑得苦涩,真的不在意么?的确没有在意他,只是我在意的是我自己这个“胆小鬼”罢了。
于是我们两人保持沉默,持续了很久,这时也没什么客人。她就慢慢地品尝着奶昔,我就随意看看手机又或是望望门外的耀眼景色。
整时钟声响了……这么快就六点了?
“子棋哥!一会可以陪我去走走吗?”叶恋琪两只手撑在收银台上,托着下巴,微微抬起头,眨巴眨巴眼,静静地盯着我。
“那个……”我尴尬地笑了笑,“这不大好吧,一男一女的。”
“况且我们也刚认识不久。”
“没事儿!我就是想跟你说个重要的事,必须在外面才行。”她用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对着我,让我有些难受。
“哟!子棋,可以嘛……”王涛从我身后走上前,拍了拍我肩,“又有妹子约你啊!女人缘这么好的么?你小子……”
“别人不是说有要紧事儿给你说么?快去,六点了,也没啥客人,这里交给我吧!”王涛有意地朝我眨了眨眼,感觉在说:一切包在我身上。
我无奈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走吧,只能硬着头皮去了吧。别人都那样说了,也就是散散步聊聊天嘛。
到了休息室迅速换了衣,便随叶恋琪出了店。刚出店,感觉不远处恍惚间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霎时就不见了踪影,是我的错觉吧,或许……
叶恋琪背着手走在我的前面,蹦蹦跳跳的,像个兴高采烈的小孩子。两条墨黑的马尾辫随着她的轻微跳动而摇晃得俏皮。
“子棋哥,去那个公园转转,成不?”她侧过身来,轻轻歪了歪头。
她又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立着石牛雕塑的林园。我点点头,便一起到了那个公园。
园地不大,不过却很幽雅。四周环抱了青竹林子,唯有几棵极为显眼的高耸老树立在公园的中心。小石子铺了条条幽径,穿梭于绿荫之中,勾勒出园的纹路,如同皮肤里错综复杂的血管。道道小石路的尽头都将汇入那个立着雕塑的小型广场,那青黑的石牛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时雕成,只见它光滑得油亮的肤,还有那下面底座上遒劲有力的刻字。
我们没有说话,只是在园里四处游荡,细细听着蝉虫们暗暗低语。可是越静默,这气氛就越离奇……
“叶恋琪,你很喜欢动物么?”看着她袜子上的小黄鸭,我不禁问出了口。
“子棋哥观察力挺好的嘛!猜对了哦!”叶恋琪停住了,说着便转过身来,“狗狗,小猫,熊猫之类的,反正只要可爱的动物我都喜欢哟!”
“那家里有养么?像小狗或是小猫之类的。”
“嗯……”她皱了皱眉,“没有,我爸不喜欢家里有这样的东西,他不准我养。”
“这样啊……其实下次可以去动物咖啡店坐坐哟,还是挺有趣的。”
“怎么?”她向前走了一两步,离得我近了些,紧盯着我的眼,“子棋哥想带我一起去吗?”
“啊……”我摸了摸脖子一侧,一直在躲避她那过于热忱的视线。
傍晚的清风悄然袭来,吹散了炎流,拂乱了枝头,惹得青叶摩挲起沙沙碎声,尤为清幽。
“嘿嘿,不逗你了。”她忽地转过背望向了石牛,柔柔地继续说着,“这青牛也真好啊!头向天望去,那里应该也有他的思慕之人吧……”
“子棋哥……”她话说得踌躇,不知道究竟想说什么,“子棋哥……你……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样的吗?”
“叶……恋琪?没错啊,就是这个。”我有丝愕然。
“对啊!”她忽地又转了回来,用手指了指青绿的竹叶,“叶……对吧?你看她的笑得多开心啊!”
“难道不正是因为叶……恋着棋么?”她朝我笑得楚楚动人。在周身的竹林中,青叶沙沙声也不停地回响着。
我愣住了,并不是因为我没懂她的意思,而是我懂了。我心乱如麻,这令人意外的告白太突如其来了。又偏偏是在我今天心神恍惚的时候。
“我……”我想打破有点尴尬的局面,可我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从何说起。
天暗了几分,清风忽然变得更凉了,吹在人身上有些寒湿。
“子棋哥……其实喜欢小夏姐吧?”叶恋琪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沉压抑的气息。
她顿了良久……
我刚微微张口准备说点什么。她突然又接着说道:“我知道的……但我的这份感情如果不能好好地表达出来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其实以前我们就见过……不是么?”她眉宇微皱,表情严肃认真,但声音是柔情的,“难道你忘记了那天在老樟树下你帮我把树上的小猫抱下来的事儿了吗?
“确实……我们当时互相不认识,但是我知道那天你一定在等谁,对吧?”
我猛地睁大了眼看着她,这才的确想起了那天下午的那件偶然之事。
“那只猫其实是我偷偷地养着的流浪猫,可是那天她突然就跑树上去了,好像也下不来,还是你帮我的,子棋哥哥……”
“我问了你的名字,你告诉我了,对吧?子棋哥哥……”她说得抽泣起来,声音颤抖着,“从那天你帮了我起……我就开始仰慕你了,你……知道么?我是知道的。”
“我知道你等小夏姐等了一个下午,但是你却不知道我也在一旁偷偷地看着你等了一个下午,你……知道么?”
我被问得无法接话,只能默默地望着失意的她。
“当那天晚上我又遇见你……我才发现……我真的喜欢上子棋哥你了,因为……你仍然是那个让我倾慕的李子棋。”她竭力止住泪水流淌,身子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
微弱的夕阳撒下倔犟的芒,映出斑驳陆离的叶影晃晃悠悠,很是迷离。
“如果我……我比小夏姐更先认识你该有多好……”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可惜……你等的那个人终究不是我……”她努力地擦拭着眼角的泪,“好了……子棋哥,你回去吧。”
叶恋琪转过身去,背对着我迈开腿,似乎准备动身离开了。
“叶恋琪!”我急忙叫住她。她闻声便收回了迈出的步伐。
我对着她的背影温柔地笑了笑道:“谢谢……谢谢你能够喜欢我。”
叶的声音更清晰了,细细虫鸣闹腾腾的。
“果然啊……子棋哥。”她释然地笑了起来,但仍然背对着我,“在你没有……和谁确定关系之前,我想……我是不会放弃的。”
她忽然长叹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我不也和我哥一样,是个‘自作多情’的人啊!”她说完又笑了起来,但那是冷冷地苦笑。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唯留我一人独自在傍晚凉风中凌乱。冷风更寒了,很刺骨,刺得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臂生疼。
夕阳都回家了,我也回了吧……
第二十章 风雨飘零
黎明去了,黑暗又来了么?我没有开灯,静静地感受黑暗充斥房间的气息。透过窗望月,望不见,埋着头看心,看不清……
森森阴风吹得猛烈,摇得窗门咯吱直响。我坐在书桌旁,能知道的就只是我这乱七八糟的心绪。
我终究是伤害了别人啊……我这该死的“胆小鬼”。
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亮了——21:21,“心夏”发来一条消息。
我身子猛地抖了抖,向手机伸出的手颤栗得剧烈。
心夏:今天下午开心么?
子棋:啊?
心夏:不是和小琪一起出去玩了吗?
子棋:算是吧。
黑暗又弥漫了,房间再次陷入了死寂。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再次点亮了熄屏的手机。
子棋:心夏,你今天下午是来找我了么?
心夏:嗯。
心夏:不过我看到你和她在一起,想着不打扰你们,就离了。
子棋: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原来就是你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叶恋琪偏要拖上我去转转路。
心夏:是么,她是向你……说了什么吧?
心夏:告白?
子棋:嗯……
心夏:看来我猜对了,所以你同意了?
子棋:没有,怎么会。
心夏:为什么?小琪不是挺好的女孩子嘛。
我明显感觉到她的话有些咄咄逼人,或许是我的错,伤害到她了吧。我看着这条消息紧闭了目沉思了一下,最后没有选择回答她的问题。
子棋:对不起。
发出了这条消息,我站起了身,紧接着投入有点冰冷的床。我把头埋进枕头里,以求一丝温暖的安慰。
眼角晃过一瞬的光辉,是她回复了吧……
心夏:子棋……你做错什么了?
心夏:你什么都没错,错的明明是我。
心夏:为什么总要道歉,为什么!
为什么吗?“因为……”我输入了两个字,可接下来的内容却根本无从下手。因为我只是个胆小鬼?因为你是小夏?因为我喜欢你?算了吧……
我又把头深深地埋入枕,让我好好地坠入一下这宁静的深渊吧。
“子棋,还好么?”耳边传来一阵王涛的呼唤,“你没事儿吧?”
“啊……”我慌乱地把手中抱着的纸箱放在了角落,“没事,没事。走神了……”
我满脑子都在回想昨天晚上的聊天记录。为什么……吗……
天边卷着点点阴翳,空气沉闷到了极点,风带了热浪翻滚低流,蝉也哭得尤其痛心。
“子棋,看你迷迷糊糊一整天了,要不要先早点下班?”王涛凑近我,轻声说着,“不会……被女朋友甩了吧?没事!振作起来,都是过来人,出去逛逛街,散散心!”
“王哥,我真的没事……”我苦笑不得,倔犟地回应着,“这……不是被甩了。”
“不用推脱了。”他坚持自己的态度,推搡着让我去休息室,“你看看,这会都到五点半了,也差多,你就去吧,店里有我。”
我沉沉地点了点头,便自己一人去换上常服,又在镜子前理了理衣。
是么?我这阴沉压抑的满脸黑线原来这么明显啊,也难怪……
“王哥,店里就麻烦你了。”我接着朝他鞠了一躬,极力摆出我能拿出的笑颜,“谢谢你一直以来都照顾了我很多,王哥。”
“快去吧,快去吧!”他摆了摆手,便继续忙碌去了。
街上人不大多,看来是因为可能要下雨了吧。望着暗沉沉地街巷,这才想起没带伞,无所谓了,下就下吧……
层层叠叠的风浪卷起,把赤炎取而代之的是闷热,把烈日取而代之的是云霭。这哭哭啼啼的哀歌更清晰了,缠绕着人的耳畔,很是烦躁。果然……这就是个令人烦躁于无形的夏季啊!
我的步履很蹒跚,或许像醉醺醺的落魄老头儿,或许像疯癫癫的举人“范进”,又或许像跳着莫名其妙的奇特舞步的行为艺术家……
阴云让我彻底迷失了航线,致使我都不知道我的目的地到底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哪里了,我只知道我在反反复复地思索着“为什么”。
风卷了沙扑入我的眼,我抬起深深埋着的头,用手不断地揉搓眼眸。这才模模糊糊地望见一棵苍劲的大树屹立在一面灰黑石墙的前方,怎么到这来了,又是老樟树么?
沙子迷了眼,眼前之景仍是有些朦胧。那应该算是一处老园吧,同以往一样,依然有着椅,有些草地。
那是……似乎有一个孤单背影蹲在树下,好像在看草坪上的什么。
难道……我又慌促地揉了眼,踉跄地向那背影靠近。
那身影太熟悉了——黑加白加红润,那是穿着白裙的林心夏!
我在不远处的一边停下,微微启齿,却发不出声来。我想呼喊她,但是我怕,怕这烈风拦了声,断了音。
她忽地站了起来,手上捏着有些萎蔫的四叶草……
风依然顽劣,又掠了她的气息,带着清香到了我鼻尖上游荡,让慌神的我多了一丝宁静。
“心……夏?”我终于艰难地从喉咙上挤出了很是嘶哑的声音。
她似乎听见了,身体也明显颤颤巍巍了,忽地攥紧了手里的四叶草,但依然背对着我。
黑压压的乌云终于密布了天。风也更猛了,似乎在欢庆云的巨大功绩。
不知愣住了多久,我才缓缓地走上前,但感觉这走的根本不是路,而是钢丝。
“子棋……”她突地转了身,我也终于看清了她的清秀面容,她努力地笑了笑,“还记得么?这里……”
我猛地停住了脚步,凝视着离我十几尺外的她。
“看啊!这里……我们经常一起出去玩碰面的地方啊!”她说得激动,脸颊渐渐上了笑颜,那是开怀而苦涩的笑。
“还有那里,你捉迷藏最喜欢躲的地方!”不知道她指了指何处,我也没有顺着她的手望去,仅仅是一直盯着她迷离的眼神。
“这棵樟树,我们不是还在这里躲过雨么?”
“还有这个……四叶草,”她举起手中的那抹翠绿,“那时……我们都喜欢的……”
“……对啊,”我的喉咙像卡了把刀子一样疼。
“小夏……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闭紧了眼,不敢看到听见我这句刺耳的话的她。
暗沉沉的闷雷在云霄上迸发,轰隆隆的巨响在耳畔回荡。
下雨了吗?我感觉到脸被凉雨染上了灰色,润了,凉了。
“是么?的确没用了啊……”她声音忽地哽咽了,“可是……你的意思,是想否定它么?”
“可是……”我猛地睁大了眼,手紧紧握住,吃力地咬了咬牙,沉沉地继续说着,“我真的想么?那天……你……来了么?”
昏暗的天斜坠着绵绵雨丝,织起张雨蒙蒙的大网,穿过树,诚然网住了我们两人,困住我们默默相望。老树的绿障纵使覆了我们头上的天空,但仍然挡不住风雨的侵蚀。
她的眼睛抹上了水沫,让我分不清那是她的泪,还是云的泪。雨打湿了衣,打湿了发,两人就如此凌乱地呆站在原地。老樟树耷拉着枝梢,它的叶也被风雨飘零,散落了一地。
有些湿哒哒的发搭在我的眉目间,碍了我的视线。水花花的破碎倩影,朦朦胧胧,忽隐忽现。
冰冷的水从发梢滴落,漫入我的心口。她似乎有些瑟瑟发抖?算了吧……今天就到这里吧——雨又大了。
“雨大了,我送你回家……”我轻声说着向她走近。
她向后踉跄了一下步,乏力地垂了垂头。
“嗯……”
她的声音嘶哑而细微,差点就被雨点声所掩埋。
于是我上前轻柔地拉着她的小臂,硬生生地朝她家的方向走去……
踏过水洼,越过泥泞,风似乎柔了些,雨好像绵了点,叶的飘零也少了许多。
我们离了老樟树,走到了街上。她随着我而动,两人都默默地走着,似乎享受着这莫名的和谐。
不觉之间便上了小道。空荡荡的街巷,没有人闹,没有车喧。暗淡灯火无心地散乱在雨幕里,却有些耀眼夺目。呼吸声,步履声,叶挲声,风雨声,仿佛融入在一起,奏出奇妙的交响乐。矮房的墙角下,藤蔓肆意生长着,向上攀登着、扭曲、盘旋……路旁的绿地上,蔫草欣然沐浴着,迎风摇曳着、复苏、新生……
湿漉漉的石板路有点滑,走得人步步惊心。我牵着她的臂小心翼翼地走,以免滑倒。可小心的结果就是印证了墨菲定律——越担心什么就会来什么。
她似乎是踩到了石板上的青苔,突然身子失去了重心向我倒来。情急之中,我忙地伸出手来搂紧她的两肩,抱住了摇摇欲坠的她。她入了我的怀,身子触了电般猛地颤动了一下。
“心夏,还好么?”我说着扶直了她的身。
她看了看脚,细声说道:“脚……崴了。”
“来!”我背对她俯下身,“我背你。”
说完她却迟迟没有动静,我便侧过头望她,她也正盯着我,煞白脸蛋顿时多了些血色。
“快!上来吧,”我捋了捋额前的湿发,“雨还没停,得赶紧回家。”
又呆滞了一会,她这才缓缓挽上了我的肩,攀上我的背。当我下意识地用手勾住她的腿脚时,我才反应过来我这个“草率”决定的“严重性”。
我用臂轻托起她膝盖窝上的大腿。肤,沾染了点点晶莹的水露,是格外滑嫩的,却又有些黏糊糊。
她用柔软身子紧紧贴上了我的背。衣,浸透了缕缕冰凉的雨丝,是尤其寒湿的,却又有点暖洋洋。
“子棋……”她凑近我耳轻柔地说着,“重么?”
我欣然笑了笑,轻飘飘地回了一句:“不会。”
绵绵雨丝抖得稀疏,飞得轻柔。微微凉意抚过脸颊,窜入脖颈,窃了心神。
不知不觉已是昏天黑地了,但灯辉反反复复地折返于雨雾之中,照了朦胧的楼厦。
终于到了啊……
我背着她走到了电梯门口。
“子棋。”她轻轻叫住我,微微动了动身,“放我下来吧……这点路我能走了。”
我应了一声,便缓缓放她下来。
“脚……还疼么?”我望向了她那崴了的脚,“能走路不?”
她理了理脸颊一边的墨发,柔柔笑了笑,“可以的,已经不大疼了。
“那个……”她抿了抿唇,两手紧紧抱在腰前,“今天谢谢了……”
借了楼梯口的暗灯,这才算今天第一次看清她清丽而又媚态的姣好身姿。素白的连衣裙湿润得透彻,显得有点灰溜溜,粘黏在她的肤上,微透了些米黄色的花边内饰。
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盯着看了什么不该看的,我忽地扭过头,赤红上了脸。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地用手护住了胸口。眼睛的余光清楚地发现她的脸分明也随之红润起来。
“那……那好。我先……先回家了……”我有些慌乱了,时不时瞟她一眼,说话吞吞吐吐的。
“外面……不是还在下雨么?要不……先和我上去拿把伞。”她说得很局促,微微埋着头,两手的手指不停地揉搓着。
我望了望楼门外的风雨之地,顿了一下,又朝她勉强地笑了笑,“没事……雨小了,时候也不早了,我跑一跑很快就回去了。”
她抬起头回望着我,怯怯的目光有些躲闪,像是在埋藏自己羞红的脸。
“嗯……”她轻轻点了点头,“拜拜。”
“拜拜……”我挥了挥手,背对了她缓缓离去,出了门,踏向了雨中。
“子棋。”她好像唤了我一声,想大声喊却很无力。
我没有去回头,只是默默地,慢慢向雨幕里逃窜……
第二十一章 心形之夏
天黑透了,像闭紧了幔帐,雨落密了,像拉满了纱帷,灯黄暗了,像殆尽了残烛。
我从楼门跑出,狼狈地“奔逃”了。我努力地不去思索那些让人烦闷的事,可有一样东西我怎样都甩不掉——“为什么”的问题不停地在脑海里回响。现在的我对这风雨侵蚀早已丝毫不在乎了,我在雨夜中奔跑,任凭风吹雨打,却觉得这样比无所事事地呆坐来得更自在,才能更好地理理现在这乱如麻的内心。
孑然一身反而更有惬意,敞开心扉才算合乎情理。不过我知道这也仅仅是单方面的说辞,是自我安慰的说辞罢了。
风的冷涩,雨的凉意,或许正好浇灭了心中躁动不安的点点火星。
不知几时我才到了家,一身水渍淤泥显得十分狼狈,不过心却安宁了许多。今天午饭也没吃好,这算是把肚子折腾坏了。
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还好手机防住了水,还能用。那么……先去洗个澡换了衣服再去弄点晚饭填填肚子吧。
温热的流水滑过肌肤,偷偷留下它的温度在我身上,让最后一丝暖意得以温存。
其实说来也奇怪,被水凉透了的身又被水温暖了,被伤束缚住的心又被伤拯救了。绕来绕去,本来就是说的就是一个东西,是本源之物。可是……为什么?
出了浴,便自己动手简单做了点小菜,在客厅里坐着品味。
客厅不大,占据一席之地的便是这深灰又带些黑线的格纹沙发。沙发面前放了张纯白方石矮桌,桌上摆着刚出锅的饭菜。正前方的墙上挂了台液晶电视,荧屏下面则是比方桌还矮一些的台面,台上放了些果盘之类的东西,还有各样的杂物,一切都太熟悉不过了。可有些时候,越熟悉却越觉得陌生。现在我就深感如此,那个熟悉的“小夏”,已经“陌生”了,反而“陌生”的“心夏”却更加“熟悉”了。
几株矮丛草木摆在阳台,尽情地沐浴风雨,享受甘露。
我关了窗门,拉了客厅的米白帷幔,以便我受不到刺骨的凛冽阴风,让我看不见晃眼的朦胧灯霓。面前的电视随意地放着新闻,沙发上的手机慵懒地平躺着。
我一边吃饭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品尝眼前的“食物”,回味今天的“事故”。
一阵匆忙的电话铃声打断了这份少许“闲适”的时光。
……
“米斯特尔李,鼓得奈特!”
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心里忍不住暗道:这小子……一天天精神好得很——啊。
“Good night.This is Li. What's wrong? You would know that my hands full right now.”
“ Excuse me?……啊啊啊!不说了,整不懂洋文!”
“Take it easy. Could you speak English?”
“别折磨我了,你知道我学不懂这玩意儿的。”
“哈哈!耀文,不是你先开得头么?”
说着我便大笑了起来,笑得差点把刚吞下去的饭给吐出来。
“诶诶诶!别笑了,我可是有事儿要给你说!”
“哦……是么,真的假的?”
“一个好事儿一个坏事儿,你准备先听哪个?”
“什么好事坏事,别磨磨叽叽,挨着挨着说。”
“那不行!这可是‘机密文件’,好事坏事总有个顺序,选吧。”
“唉……你一天天的,那就……坏事吧。”
“嘿嘿!坏事儿就是你的‘小夏’心有所属啦!诶——你可别不信,这可是我从内部一线传出的‘情报’。”
“这个一线间谍还能有谁啊?只怕是你家的馨语吧……”
“别扯远了,好事儿就在后面啊,你听着……根据一线‘情报’,林心夏同学……她……还没有男朋友!”
“呼——耀文,你是来逗我玩的嘛?”
“别急啊!我给你说我推测……那个心有所属的对象啊……很有可能就是……你啊!李子棋!”
“你是特意来拿我寻开心的是么?”
“哥们,你要相信我啊!给你打包票。”
“好吧好吧……我还忙着呢!还有其他事儿么?”
“你看……我都给你递了情报,啊……就是……那个……你懂的。”
“作业?”
“果然是兄弟,太了解我的难处啦!”
“我记得的……明天我休假,写完发给你。”
“好耶,老板大气!”
“没啥事儿我就先挂了,耀文。”
“嗯嗯!哥们,好梦,拜!”
挂了电话,我便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心有所属么,那……我呢?
我吃完饭,关了电视,收拾好了桌子,便去刷了刷牙。一切都准备就绪才回了自己的房间。我没有去开灯,黑暗的房间才能让我暂时感到舒适而自然。
雨似乎停了,浑浊烟云也被清风“拂袖而去”,消散而殆尽,终于露出了娇羞的月,柔情似水的月。柔月撒了飘忽不定的辉,千丝万缕的银丝编织了衣,抚慰了风雨飘摇的世间,满是一派光风霁月之景。天并不沉闷,反而很是清爽。我推开窗拉开帷幔,纵情地呼吸清凉的雨后气息。
我坐在床边,静默地望月,但心绪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月么……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在黑暗的床底下摸索着那个陈旧之物。又是那个老木箱,我再一次把它拉了出来。它仍然积了灰,不过根本没有上次拖出来时的沧桑感了,反而充满新鲜与陌生之感。
借了月色,我的内心早就波澜起伏,稳住过分战栗的心,怯怯地将它打开了。那精致的礼盒依在。它终于呼吸到了这清新的空气,融入夜幕却并没有黯然失色,反而在月下尽露夺目的亮丽光泽。
呆滞地望了它良久,我才定了定神,终于下定了决心——打开它。手很哆嗦,不过很快就被我稳住了,我缓缓地拆了它的柔顺丝带,揭开了方形的纹饰盒盖。
玲珑剔透的小月牙散漫地躺在墨床上,散发的淡淡月黄染了眼帘。对啊!我怎么可能忘记它,这可是一轮月儿啊!源自我内心里的月儿。
我抚了抚这沉睡许久的婉月,但是没有取出它,还是让它继续静静地长眠吧——我没有这个勇气。我关上了盒子,没有放回箱,只是摆在了最显眼的书桌台上。
床头柜上的手机忽地亮了,我并没有马上去看它,现在的我只在专心于把自己拖入这宁静的月夜之中。顿了良久才去拿了手机,按亮屏幕……
“琪”请求加为好友。
琪?不会是叶恋琪吧?我望着手中再一次黑了屏的手机,纠结的情绪顿时占据了心头。是她么?
支起抖得哆嗦的手,还是鼓起勇气来按下了“同意”。
子棋:叶恋琪?
这句消息发出去后,对方却迟迟没有回复,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我又随意地翻了翻手机,莫名其妙地再一次进入了与“心夏”的对话框,本来想发点什么,不过看到“为什么”那三个字我又愣住了。
这头感觉晕乎乎的,也是,的确累了吧。拖着疲软的身子上了床,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天花板便闭了眼,不觉之间就睡糊涂了。今天没咋用手机,电还多着呢,就不管了,让它靠着枕一起休息吧。
断断续续的梦境消磨了夜,丝丝缕缕的曙光带来了晨。鸟语充斥我耳,花香弥漫我鼻,点点耀辉正如烟云般汇成雾茫茫的晨曦。和煦的风儿带了光的云烟,时而聚拢,时而拂散。绿油油的枝叶垂了饱满的雨露,露珠被光芒所染,变得晶莹剔透。
“阿——秋!”我捏了捏微痒的鼻子扯了纸巾擦拭欲滴的鼻涕,晃了晃头,还觉着晕眩之感。这下倒好,昨天给整感冒了。
我乏力地坐起了身,望着窗外,刻意让自己变得更清醒一点儿,但时不时却被喷嚏折磨得“体无完肤”。外面一片天堂,而我这儿……则是地狱。说得有点夸张,但事实的确如此,并不是说环境,而是这令人头疼的感冒,还有这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捣鼓我心头的烦乱感。
顺手拿了手机看看时间,七点二十一啊,又是这么巧么?我麻利地从床上下来,先去做好一些繁琐而重要的“生活工作”吧。
等到空闲下来,我才回到卧室拿了手机在书桌前坐下。一顿家务之类的忙碌,折腾下来都已经快九点了。聊天软件上的红点很是醒目,我愣了下,才怀着忐忑的心情点开它来查看。
琪:昨晚月儿真美啊!(8:30)
子棋:是啊,真美。
琪:可惜了,那不是属于我的月。
子棋:能有的……属于自己的月。
琪:是么?
琪:也是,或许可以捞来啊!
我盯着这三言两语的消息,瞳孔放大了许多,身躯一动不动,心跳愈来愈烈,像是在我耳畔边砌了座又厚又高的墙,都已经掩盖了都市嘈杂的声音。
捞来?捞月!
一声刺耳的鸣笛才让我回过神来,我猛地抬头望向了桌上正沐浴阳光的礼盒,它映了耀眼的辉光。我目不转睛地盯紧它,好像眼透过了黑,看清了墨床上的那弯月牙儿。
双脚一蹬,立起身,扑向桌台;两手一抓,拿起盒,握紧手机。我匆匆忙忙地取了钥匙冲出家门,在街上发疯似的狂奔着。
令人眼花缭乱的亭台楼阁碍了路,使我不得不在这楼宇间绕来绕去。太阳掀起了猛烈的火焰风暴,令我更加心急如焚。蝉鸣闹得人心惶惶,车喧嚷得心烦意乱,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我不知道路上行人诧异的神色,也不在乎,我只知道心中已有了答案,这才重要。手中的月儿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答案……
到了么……遮掩住赤阳的楼厦又一次映入我的眼帘。本来困扰我的感冒也不知到哪里溜达去了。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头清醒极了。站在阴凉处缓了缓气,定了定神,终于进了楼。银色的电梯门微微映了我的身影,那身影分明是相同的,这个立在电梯门口的我和那个站在老樟树下的我。我,我的心思,真的……变了么?
痴呆的我缓缓地晃过神来,但是按向电梯按钮的手却还在哆嗦,深呼吸了一下,强忍着不适,努力让它稳定下来,最终成功地点亮了21楼的小方块。
慢慢走近了陌生而熟悉的门,又盯着手中有些褶皱的礼盒看了很久,这才下定决心伸出手按响门铃。
楼道上过分的寂静,碎碎的脚步声轻易地窜进我的耳,让我知晓,她在。可等了半天没见门动过一分一毫,我僵硬的四肢不再僵硬,而是被冻成了冰。眉心早就褶皱得不成样子,就差纹些花样,做成裙摆了。
为什么?为什么!
我慌忙地掏出手机来,不断地点击它,进行了一番慌乱而熟悉的操作。
我再一次进入“荒凉”了许久的对话框。又默默地翻阅了聊天记录,缓缓地发去了一条消息。
子棋:因为我心里有夏。
发了消息,我闭紧了眼,握紧手机,有些不敢看接下来会发生的现实。
“子……棋。”
这声音来得柔弱,但已经足够打断我苦苦的冥想。我睁大了眼,凝视出现在眼前的她。
光线有些暗,不过门已经被推开了,那熟悉的人儿肩靠着门框,却看不清她秀色可餐的容貌。她穿着桃红睡衣,秀发散乱,一手无力地撑着门,身子明显很乏力,一副憔悴的样子。
我轻轻向她挪了一小步。就在这时,她猛地扑向我,两手攥着我的后衣,把头深深地埋入了我的怀中。
没入阴暗处的苍白脸蛋像没有一丝的血色,眼角上的泪痕明显是刚刚擦拭过的,她发烫的身子很是软弱无力。
我轻轻地扶她正身,用手掀开她额前的碎发又柔柔靠了靠额头,“心夏,你发烧了?”
“嗯。”她点了点头,发微微遮住泛红了的脸,“先进来吧。”说着,她便离了我,摇晃着身子慢慢进了屋。
我望着她的身影,顿了顿,咬了咬唇,也跟着进了门。
等我进了屋,她已经木然地坐在沙发上,微微垂头,盯着胸前的那条四叶草项链——似乎是才带上的。
“子棋。”心夏看到我进来了,便拍了拍身旁的沙发垫,轻声说道:“坐吧。”
但我没有行动,一直站在她面前的电视旁一言不发,俩人霎时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之中。
即使楼层很高,蝉鸣声也清晰得“如雷贯耳”,让人烦躁不安。我们没有凝视对方,只是时不时不经意间的眼神碰撞,那种眼神是游离的,飘忽不定的。
“心夏……”我终于张了张干燥的口,艰难地发出了苦涩的声,“不……不对。小夏……我把月儿捞来了。”
她闻言抬了头,只是默默地望着我,那股视线明显是深情的,蕴了深不可测的复杂感情。
我也没有避开她的目光,迎着它,朝着她,缓缓地走近,伸出拿着黑色礼盒的双手放在了她的面前。盒子被我捏的很褶皱了,但它仍然是那么的亮丽,至少在我眼里它是的。
她接过盒,不过仍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眸。我的嘴角微微动了动,柔声道:“打开吧……这就是我曾经想送给你的……这尘封已久的礼物。”
她仔细地抚摸着手中老旧的礼盒,过了良久才慢慢打开它取出了埋藏在其中的那弯月牙。
凌乱的碎发蒙了脸庞,让我看不见她此时的神情。她用手梳理了散发,慢慢地把月形发卡插上了墨丛。
“子棋。”她突然站起身来,窃窃朝我凑近,“好……看么?”
月舟漂泊在墨海上,成了独一无二的奇观。顺着海尽头的瀑流而下,是片白嫩的雪泥,不过它却不止白,还夹杂了两片诱人的红霞晕圈。一棵若大树般苍劲的四叶草攀在两座崇山的沟壑间,富有光泽的金边勾勒,如若映照明辉,尤其生机盎然。
我直盯着她,嘴边不觉之间溜出一句话:“好……看。”
她眯眼笑了起来,笑得是那么楚楚动人,就连百花都没有谁能与她笑颜争艳的芳容,那张笑颜就像清澈柔水,轻轻滴入了我内心的泥谭,那面笑容就如灵巧纤指,悄悄拨动了我胸怀的心弦。
她的双手突然绕到了我后背上,缠住了我的腰,用侧脸贴紧了我的胸脯,整个身子都倒进我的怀。
我的身子受了刺激,猛地颤动了一下。我很惊讶,但是……这次我不会再伪装了,伪装成那个可怜的“胆小鬼”。
我也用手顺势搂紧了她,拥入我的怀,我知道我不会再放手了,永远,天长地久……
“子棋,”她嘀咕着,声音似乎有些哽咽,但温柔到了极点,“对不起,我没能来……”
“心夏。”我忽然打断了她的道歉,用手帮她捋了捋几束乱发,浅浅扬了扬嘴,轻轻弯了弯眸,“无论从前的你还是如今的你,不论你是小夏还是心夏,你要知道,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昨天是我不好,太过于执拗过去了。”我柔柔地抚摸她的小脑袋。
“不,不对!”她几乎喊出了声,直摇头,“是我的不好……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的违背约定伤害了你。应该是我不能面对以前的事,‘胆小鬼’是我才对!”
我的胸口传来一片温热而湿润之感——她失声痛哭了。
“其实那天……我……”她软绵绵的身子躲在我的怀里,嫩肤好像更烫了,竭力地止住泪,声音呜咽。
“没事,已经不重要了……”我手顺着鬓发向上攀爬,轻柔地擦拭她眼角的泪,“你在我眼前就好。”
宽敞的客厅似乎变得狭窄起来,周身的世界仿佛只有我们两人,我们体会着这份独特的惬意。虽说这份惬意算不是寂寥,但它的确是心旷神怡的宁静。我们没有说话,两人默默相拥,感受对方的温度,体味对方的气息……
我长舒一口气,像悬在心口上的巨石终于消失不见般,无比轻松而自然。
“子棋。”怀里的心夏突然抬起头,睁大了亮晶晶的眼,那眼眸若璀璨星空,深邃而绚丽。
“你能……”她聚了聚眉,抿了抿唇,深深凝视着我,“只做我的棋么?”
“当然,”我耸了耸肩,欣然笑了笑,“我已经是林心夏的李子棋了。”
“不,不对!是我的棋!”她声音变得洪亮起来,像是在宣布什么公告一般。
“难道……有什么区别吗?”闻言我木然了,只是不经意间轻轻捏了捏鼻子。
“当然有!因为……你是我的‘棋’,我就能任意摆布啊!”她放松了刚才紧绷住的凝重神色,突然笑开了怀。
“原来如此……”我装着一副高深莫测的老者模样,捋了捋下巴的胡须。
她忽然顿住了,我也愣住了。不过没僵持多久,两人就一起欢笑起来,不亦乐乎。
我们笑得断了音,便不再笑……
霎时间,我感觉到她的两手游走着,顺着我的背滑上了后颈,柔柔地勾住了我的肩,缓缓轻闭了眼。
我静静地观望着近在咫尺的她,不由地愣了一下。我手顺着秀发绕过耳,滑上了她的脸蛋。
嫩滑的肤吹弹可破,微烫的颊蕴了一丝暖意,透过手,温存了心。手又偷偷溜上她的额头,轻轻撩开挡在前面的染墨刘海,头勾下去,柔柔地吻了吻。
刚摆正头,就见她忽地睁开眼,眼里透露些许幽怨。我刚想说些什么,却感到挂我肩的手上稍稍用了力。她踮起了脚尖,脸蛋凑了上来,用小嘴堵住了我的唇。
樱唇藏了香舌,生硬地缠住了我的魂。
终于待我意识到此刻的“良辰美景”,我也不再摸不着头脑般傻愣了。
窗外涌入情意绵绵的热浪,带了夏的气息扑面而来。温馨的房间里,秋水伊人,温润如玉,缠绵入骨……
“子棋……”她若受惊的小鸟依偎在我的怀抱中,柔声喃喃道,“后天,后天下午……你能再等我一次么?在那棵老樟树下。”
……
靠着老樟树的草地上,我蹲在这里,静静地观摩着萎蔫的四叶草。我用手轻轻地抚慰有些丧了生气的它,叹息着:“可怜的小家伙,是被炎炎烈日给折磨头了吧?别担心,滋润你的雨会来的……”
“子棋!”一声柔情的呼唤偷了我的心,随即我望向了那声音的源头。
烈阳耀眼,蝉鸣悦耳,倩影窃神。
是么?她来了!我的小夏,不……是我的心夏,我的心形之夏……
FIN.